现在阳光正好，距离森鸥外遇到童磨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蝴蝶香奈惠还在蝶屋修养，而虽然没受伤脸色却看起来更加惨白的森鸥外牵着爱丽丝走在实木遮阴建筑里。
两天前蝴蝶香奈惠一直坚持到将大致情况说明完毕才昏迷，当时可吓坏了前来支援的一众鬼杀队员。事后证明这实在是相当正确的决定。
爱丽丝因为救命恩情得到了十足的礼遇，气氛却没有缓和。尽管每一位鬼杀队员见到爱丽丝都会发自内心的向她道谢、问好，但联想到可恶的鬼差一点又夺去了一位柱的性命，再想想自家的新仇旧恨，表情难免会扭曲一些。
蝴蝶香奈惠伤势并不重，主要是失血和吸入毒气过多，对于会呼吸法的她来说，配上蝶屋研制的并不对症但有效的解毒剂，再好好休息一阵也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森鸥外不一样。他除了吸入毒气一点小伤都没有，可比起花柱他的身体素质可就差得多了。这就导致即使他肺部损坏的程度要小的多，半天之后就能下床行动，却一直脸色惨白，要拉着爱丽丝才能提起些精神。
不过这些都不是大问题。事实上，是在看到第11位对着爱丽丝露出笑容但转头就嘴角抽搐的鬼杀队员之后，森鸥外决定要来一场对话，获得足够的信息，然后还是离开单干为好。
“主公大人早想见见您了。”蝶屋的女孩微笑着，比起其他的队员要更加真情实感一些，“只是担心您奔波劳累，您不需要再修养一段时间吗？还是我们有招待不周？”
“不是，不是，”森鸥外摆手，“在下一介乡村游医，是习惯了忙碌，闲不下来哪。”
“我这就去向主公大人禀报。还请您稍等片刻。”女孩鞠躬。
临走时，又回头道：“非常抱歉，我们的队员多是与鬼有着仇怨的人，他们难以以平常心面对爱丽丝小姐。我们不祈求您与爱丽丝小姐的原谅，但请相信爱丽丝小姐一定不会受到伤害。我们衷心希望在这段时间里您能保持愉快，如果有什么不顺心请一定要告诉我们。”
“啊，没什么事。”森鸥外报以安慰的微笑。
很快，就是一来一回的功夫，女孩已经带着笑容回来了。
“主公大人已准备好了，请允许我带您和爱丽丝小姐过去。”
森鸥外就牵着爱丽丝，走过一条带阴影的回廊，到了一处庭院。女孩在门口又鞠了一躬，伸手指向门口，就停下来了。
院里比想象的要热闹得多。森鸥外原本以为单只有主公一个，最多再加上三两护卫，结果有十多号人在。其中有些是来偷偷看过爱丽丝的，还有一位森鸥外直接认出来的，是蝴蝶香奈惠的妹妹，蝴蝶忍。
几乎所有人都半跪着，与之相对的那一位，很明显是主公。他转过来面向森鸥外，嗓音温和：“我是鬼杀队的当主产屋敷耀哉，十分感谢您拯救了我的孩子。今天冒昧叫了孩子们过来，也是想让他们看看特别的爱丽丝小姐的存在。”
又转头看向众人：“爱丽丝小姐救了香奈惠，这样救命的恩情是怎么报答都不为过的，我希望你们可以尊重和爱护她。”
他的声音听着让人让人轻松愉快，不自觉想要信服。
森鸥外知道这都是柱，也感觉出来这就是听蝶屋的队员闲话中有说到的柱合会议。——鬼杀队顾名思义是杀鬼的，而柱则是其中翘楚。但单一条救命恩情有这么重的价值吗？还是说爱丽丝就这么重要？
确实，童磨有表示出鬼王能监视所有的鬼以此杜绝背叛，但鬼杀队也不是必须需要内应吧？
看起来鬼和人是很重的仇恨了。即使是主公发话，也有柱表示了反对。脾气火爆的风柱不死川实弥第一个出声：“有这么强大的血鬼术，谁知道她有没有吃过人？”救命是一回事，但如果吃了人的鬼是一定要除掉的。
蝴蝶忍，作为蝴蝶香奈惠的代理，手里拿着一本花柱语录，愤而反驳：“爱丽丝小姐战斗后肯定很饿了，但这两天来她就在鬼杀队里，哪有吃什么人呢！”
“没有鬼在饥饿状态下还能有理智，”蛇住伊黑小芭内提出，“她可能是早就吃过人了，一直饱到现在。”
“哪有剧烈消耗后还能坚持这么久的！”蝴蝶忍将本子拍到地上，“就是因为爱丽丝小姐不用吃人，她才能这么理智！”
蝴蝶忍显然是奉了姐姐的指令来的，核心思想就是维护爱丽丝。这两天她和爱丽丝相处最多，了解深了，完全相信爱丽丝是个好鬼。尤其她自己一想到差点失去姐姐的痛苦，感激就更深，几乎是听不得一点爱丽丝的坏话。
其他的柱没有这么多的了解，看到鬼，想到自己的和无数人的仇恨，手里的刀就蠢蠢欲动了，是听着主公的指令才没有当场动手。
森鸥外感到惊奇，不为别的，是为鬼杀队不知是传统还是古板的行事方式和原则。
鬼杀队的态度很明确，杀食人鬼是第一要义，如果爱丽丝吃过人，就算再多救十个队员也会被毫不留情地斩杀。诘问是为了确认爱丽丝的情况，辩护也是因为认为爱丽丝没有吃过人，而不是无条件的维护与报恩。
毕竟如果因为自己的恩情害了别人的性命，那时何等的自私啊。
森鸥外甚至怀疑，如果确认爱丽丝在之前早已吃过人了，蝴蝶香奈惠会在斩杀爱丽丝后自尽以表达无法报恩的愧疚，也不会阻拦其他队员保住爱丽丝。
是在现代几乎看不到的武士风格，但也是绝对的、值得敬佩的精神。
“我的孩子，”产屋敷耀哉开口，周围瞬间安静了，“香奈惠，因爱丽丝小姐保住了性命。这与我密切相关，更事关鬼杀队全体。”他轻描淡写揽过了责任，“无论如何，我们都应对爱丽丝小姐保持敬意。”
“是。”鬼杀队众人一齐答道。森鸥外很怀疑要是真有什么他们会一脸敬佩地杀过来。
“我们鬼杀队的职责也不会放下，所以，”产屋敷耀哉转向森鸥外，“我希望我们能够确认爱丽丝小姐是值得尊重的，特殊的鬼。”他微微低头，“请放心，即使爱丽丝小姐真的没能做到克制，我们也不会什么都不做的。”说是不会放弃报恩，听起来更像是不会放过。
都到了这一步，想拒绝也是不可能的，何况就在人家的地盘上，一群人围着呢。
这是阳谋，一步步牵着爱丽丝到达当下的境况，在此之前没有一点发难的迹象：队员们对爱丽丝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处关怀都是真情实意的——不然森鸥外可以早早牵着爱丽丝跑啦。
双方都知道一切源于一开始爱丽丝的主动参与，在此要求证明未免太过苛责。但原则之所以为原则，正是因为其不可违背。
森鸥外有一点理解，毕竟港口也有类似的不可逾越的规则。却也不妨碍他对此略微的感到不愉快。
“当然可以了，不过，贵组织打算怎么验证？”森鸥外完全不慌，这两天他偷偷喂了不少血给爱丽丝，爱丽丝可一点都不饿。
“我们都知道，鬼在饥饿状态下还想要保持理智是极其艰难的，能做到约束自己已十分值得敬重——”
“主公大人，请允许我来。”最先质疑最为暴躁的风柱此时却态度恭敬。他抽刀划开自己的手臂，鲜血流下来。“我是稀血中的稀血，没有鬼能够抵挡这样的诱惑。”他对森鸥外解释。
森鸥外没有听说过所谓的稀血，不免对爱丽丝有了点担心。
“爱丽丝，感觉怎么样？”
爱丽丝张了张嘴，似乎确实受到了吸引。她怔怔地看着缓缓流到地上的鲜血，盯了好一会儿，忽然把头扭过去，躲到森鸥外身后。
“爱丽丝？”
“头有点晕。”爱丽丝小声说。
森鸥外没有再说什么，他正要看看其他柱对此的反应，此时产屋敷耀哉伸出手，温和地笑着看向爱丽丝。
爱丽丝犹豫一下，小跑过去。
产屋敷耀哉轻轻地抱住了爱丽丝。森鸥外看到好几位柱表情一变，吞下到了嘴边的惊呼。
“辛苦了，爱丽丝小姐，”产屋敷耀哉柔声道，“真是辛苦你了。”他轻轻握住爱丽丝的手，举起来，“以后的事情，香奈惠向我保证了，如果爱丽丝小姐做出吃人的举动，香奈惠会切腹以向死者告罪。”
实际上，爱丽丝自证是为了能活着走出鬼杀队的据点，但她走后做什么事情鬼杀队一点也管不着。森鸥外也不是鬼杀队的队员，没有责任去约束爱丽丝的行为。
以后的事情，和现在的鬼杀队都没有关系，他们无法强行要求。产屋敷耀哉还是这么做了，不是要求，只是一种尝试。
这一保证对双方都没有约束。产屋敷耀哉没有说爱丽丝吃人是否会遭到追杀，爱丽丝就算真的吃了人蝴蝶香奈惠又怎么知道呢。
只有爱丽丝亲口对着蝴蝶香奈惠宣告她已吃过人的事实，这约束才有发挥的效力，而那时蝴蝶香奈惠肯定乐意在自尽之前先带一恶鬼下地狱。
但是，只要森鸥外对并肩作战的蝴蝶香奈惠、悉心照顾他们的蝴蝶忍有哪怕一点的感情，他从此行事就会有所顾忌。
柱们脸色不算好看，森鸥外能猜出来他们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人都死了还有什么补救之类的话。他们最终什么也没说，向着产屋敷耀哉低下头。
“我很高兴，”产屋敷耀哉宣布，“能有爱丽丝小姐这样意志坚强的鬼存在，也许，我们在与鬼舞辻无惨的斗争中有更多的选择。”
“不不不，”森鸥外强调，“爱丽丝是特殊的。”如果是因为爱丽丝的存在而错信了其他鬼的谎言，就算是森鸥外也会愧疚的。
那多可怜啊。
蝴蝶忍“噗嗤”一下笑出来，有效缓和了气氛。其他柱也不再板着脸。
“我就说嘛，”蝴蝶忍骄傲地抬头，“爱丽丝小姐当然没问题！”
主要问题解决了，之后就是些常态的报告，产屋敷耀哉似乎不介意森鸥外旁听，森鸥外也没好意思打断进程离开。何况有情报不听白不听。
于是听得好些内幕：鬼王的名姓、行事风格，鬼的习性和叫做血鬼术的特殊能力，这一种群的本质和解决方法……
之后柱三三两两告退了，森鸥外本也想带着爱丽丝离开，产屋敷耀哉示意他们再稍作停留。边上的女孩捧着垫绒布的方台走来。
“抱歉，我的孩子们太过任性了，给你们造成了不少困扰吧？”“产屋敷耀哉微笑着，“我希望你们能够多停留一段时日，好好休养放松一阵，不过你们可能更愿意去奔跑忙碌。”
他看向森鸥外，拿起女孩端着台上的小刀：“祝愿您在奔波中也能保持安全。这也是用猩猩绯砂铁制作的，算是特殊的日轮刀。考虑到您可能不精刀法，是制成了手术刀的样式——您曾说过自己是外科医生是吗？”
“谢谢，”森鸥外接过来，“是的，这是我熟悉的。”
“不用客气，你们永远是鬼杀队的客人，如果在外累了，就来据点休息吧。鬼杀队永远对你们敞开大门。”产屋敷耀哉端坐着，身后的女孩深深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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