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血咒
【最先动情的人，剥去利刃，沦为人臣。】
纳吉尼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Voldemort蜡像一样苍白融化的脸。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爬满了她的脸颊。一想到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变成这样，她的心脏就难过地缩成一团。
“Voldy……”
她伸出手，抚摸着他不再高挺的鼻梁，那没有嘴唇的嘴巴，无比疼惜。Voldemort几乎僵在原地，女孩近乎虔诚的触碰和眉目间流露出的心疼仿佛给了他重重一击，他空洞、冷漠、麻木的心脏有某些地方突然被填满了。
“别哭了，没事。不是这个女人的毒.药，我自己也迟早会亲手毁了这张脸。”Voldemort不自然地把她的手拉下来，放到一边，生硬地说，“我不认得印尼文和达雅语，你自己去找找血魔咒的记载吧，我还要……”驱除体内剩余的毒素。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剧烈的咳嗽打断，捂住嘴的掌心满是暗沉的淤血。
“你没事吧？”纳吉尼手忙脚乱地拍拍他的脊背，担心地问。
“没事。”Voldemort攥紧拳头，藏起了掌心的血迹。
纳吉尼强打起精神翻阅格玛利娅的手抄本和书籍，却没有丝毫收获。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Voldemort却发现这座长屋还有一间被施了隐形咒的阁楼，他们在阁楼上得到了要找的东西。
关于血魔咒的一切，都刻在一片石板上。施法的方式很繁琐，像是一种诅咒和东南亚降头术的结合，需要将某只动物残忍地折磨三个月，然后用黑魔法剥离出它的灵魂，注入被诅咒者的体内，同时用咒语分裂出被咒者的一部分灵魂，封在那只动物的遗骸上。不会魔法的人中了血魔咒，会很快被动物的意识同化；会魔法的人，也许会坚持地久一点。
和石板放在一起的是一小罐骨头和一个羊皮卷，里面密密麻麻的手写字，记录的是所有被格玛利娅施过血魔咒的人，他们的生平，经历，直至死亡。纳吉尼在里面看到了她的母亲苏雅珈，还有她并不会魔法的父亲——显然，女巫格玛利娅非常愤怒自己丈夫的背叛，对他也使用了相同的诅咒，直到他彻底沦为动物到死亡，她一直都在折磨他。最后一页，纳吉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以及一句“下落不明”。
纳吉尼怔住了。也许，她的母亲并不是那么恨她，将她卖去巴黎，是为了保护她，让她摆脱格玛利娅这种变.态的监视……
解咒的方法刻在了石板背面，然而光是看到材料，纳吉尼就近乎绝望了——要解除诅咒，除了数十种罕见的草药，还需准备与被诅咒者血脉相连的亲人的骨肉、施咒者的鲜血；由于被诅咒者灵魂残损，还需要某人自愿献出的一片灵魂用以修补。
且不说她母亲死去多年，几乎腐烂得只剩下皮和骨，格玛利娅也已死去一整天，血液早已凝固，而最后一项自愿献出的灵魂，要怎么找？
纳吉尼浑浑噩噩地下楼，Voldemort看上去已经将毒素彻底驱除，只是他英俊的容貌再也无法恢复了。
“找到了？”
“找到了。只是……需要的材料不现实。”
“说来听听。”
“十几种罕见草药，亲人的骨肉，格玛利娅的血，还需要一小部分自愿献出的灵魂。”纳吉尼说完，才发现Voldemort竟然在笑。就仿佛他已预料到一切，就好像他早有准备。
“亲爱的，这些东西我们恰好都能找到。”他这般开口。
“可是……”
“草药这里都有，亲人——你昨天才见过妈妈，格玛利娅的血，我有办法让她的血暂时恢复流动，至于灵魂……我的灵魂正好，”Voldemort思索着，“这几样东西……各国的魔法果然有共通之处，我恰好知道一个很类似的黑魔法，可以用于重塑肉.体。”
“不可以，Voldy！我不会允许你为我受伤了。”
“我承认我很感动——但是，我的小姑娘……你只需要睡一觉……”
这是纳吉尼被击昏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她向前倒去，被Voldemort接住，在他怀里变成了一条毫无生气的蛇。
记录着咒语的石板被Voldemort拿到了二楼，他的确看不懂印尼语，但他可以使用翻译魔咒。以他的博学，那十几种草药他都认得，尽管有些品种在这里叫法不同。他在格玛利娅的储藏柜和后花园里轻易找齐了它们，然后返回纳吉尼的故居，挖出了才埋下不久的蛇尸——潮湿的气候和不透气的环境让尸.体并没有腐烂殆尽，残留的皮肉足以完成咒语。
返回格玛利娅的长屋，Voldemort又掰开沉睡的纳吉尼的嘴，挤出了几滴她的毒液，接着，他召来格玛利娅的尸.体，将毒液注入了已经凝结的血管。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注入毒液的那一小片地方，本来已经发白的皮肤开始泛青，伤口重新渗出了血液，被Voldemort小心翼翼地收集了起来。接下来，只剩灵魂了，这是他一直想做却没做的事情——在纳吉尼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他杀死格玛利娅的时间并不算太久，足以靠那股力量完成魂器魔法。咒语并不复杂，一切结束后，Voldemort感到这些年萦绕他心头的空虚又更甚了几分，可是他没有在意这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完成。
屋后的泥土上，架起了一口巨大的石头坩埚，底下燃烧着熊熊火焰。接下来的几天，Voldemort一直在遵照石板上的步骤，向坩埚中逐一添加材料。当然，路过的麻瓜当地人被驱逐咒隔绝，什么也看不见。第四天的时候，魔药变成了血一样的鲜红色。纳吉尼被Voldemort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
在此之前，纳吉尼一直游离在一个奇怪的梦境里，那是一片灰色的虚无世界，她感觉到有一种物质正在侵入她的大脑，她拼命抗拒，却发现毫无办法。那东西力量极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冷意和十足的疼痛。她的身体紧绷着，冷汗涔涔，但潜意识里却明白那东西没有恶意，于是她屈服了，任由Voldemort的灵魂渗透进来，和她融为一体。疼痛慢慢消失了。
纳吉尼被唤醒了，Voldemort对她说：“你跳下去，就可以重塑人的身体了。”
纳吉尼向下望着那一锅血液一样的魔药，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也许会痛。”他接着提醒。
纳吉尼仍然盯着鲜红色的魔药，她有些害怕，但又相信，她的Voldy不会害她。最终，她鼓足勇气，从Voldemort怀里滑进了那口坩埚。
预想之中的滚烫并没有袭来，那魔药是温的，坩埚底部也不烫，药水带着一股柔和的力量洗涤着她的四肢百骸，但下一秒，纳吉尼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肉.体融化了，药水瞬间沸腾了，她激烈地惨叫，蛇类的躯体却使她发不出任何音节，药水翻滚着涌入她的皮肤，撑破了她的蛇皮，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控诉疼痛，纳吉尼觉得她要死了，连嗓子眼里都充斥着剧痛和血腥味。然而，整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药水蒸发殆尽，薄薄的烟雾中，纳吉尼光.裸着跪坐在坩埚里，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脊背上，毫发无损。
Voldemort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俯身将她抱出了坩埚。他心里有一种扭曲的兴奋感，这是一次伟大的尝试，而他成功了——纳吉尼成为了他的魂器，还有可能是魔法史上第一个成为魂器的人类。
“原来你真的长这样。”Voldemort打量着她的东方面孔，没有嘴唇的嘴牵扯出一个可以称之为微笑的表情。突然间，他的笑容扭曲了，又开始抑制不住地咳嗽。
“你没事吧！”纳吉尼挣脱了他的怀抱，轻轻为后者拍打脊背。
“我自己可以走的……”她知道自己脸红了，她是人的时候还没有被人瞧见过裸.体，也没有被这么抱过。
Voldemort一把擦去嘴角的血迹，却还是让纳吉尼瞧见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抓紧了他的胳膊。
“是那女人的毒。”Voldemort恨恨地说。他本就不擅长治愈魔法，格玛利娅的毒.药也确实很阴险，尽管纳吉尼的应急处理起了效果，却还是让他烙下了病根。
“我们再去找找，一定是我找的解毒剂不对……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用了，”Voldemort抬手制止了她，“我已经搜索过了，她那种毒.药附带着诅咒，本就没有特别对症的解毒剂。”
“那你……会不会……”纳吉尼的脸色惨白，突如其来的可怕想法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别担心，这余毒要不了我的命。”Voldemort冷笑了一声，却又咳嗽起来。
“那你的灵魂……”她又想起他受创的灵魂。
“不要紧，我只分出了一片灵魂而已。”
“你以前也分裂过灵魂？”纳吉尼听出了弦外之音，抓着Voldemort手臂的手蓦地收紧了。
“是的。”Voldemort漫不经心地回道。
“可是……可是那很危险——”
“我知道，纳吉尼，可是我没事。”Voldemort的语气微微有些不耐烦，他不喜欢被说教。野心使然，他只看到了分裂灵魂的好处——现在的他几乎已经停止衰老了。而且即使死亡，他也可以借助魂器复活。
“我的灵魂也分裂了，因为血魔咒。”纳吉尼轻声说，“还会有办法恢复吗？”
“我不了解这个咒语，但也许有吧。”Voldemort说。
“Voldy，你说，我还可以变成蛇吗？”纳吉尼把头埋在Voldemort的颈窝里，闷闷地问。
“为什么这么问？好不容易才解除了诅咒。”
“因为我不想忘掉蛇语啊，那是只有我和你才会的……”纳吉尼根本没经过思考，极自然地回答。
只有我和她……也对，毕竟我那可悲的舅舅和外祖父都已经死了。Voldemort这样想着，脸色阴晴不定。
良久，男人开口发出了嘶哑的非人类的声音：“纳吉尼。”
“我在。”同样的蛇语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看，你依然是蛇语者。而且现在你身上有我的一部分了。”
听到这句话，纳吉尼脸上莫名其妙地一热。
离开之前，纳吉尼在格玛利娅阁楼的小罐子里挑出了那块存着自己灵魂的蛇骨，用绳子穿了戴在胸前。她中诅咒的时候身上的那条由蛇皮变来的暗蓝色长裙早已融化在魔药里，现在只能穿上施了缩小咒的Voldemort长袍，最后告别了这个纳吉尼长大的地方，他们坐飞毯回到了雅加达。
旅馆的天台上，橙红色的晚霞洒落下来，给街巷、酒吧、椰树和一切镀上一层暖暖的金辉，温热的晚风带着椰子与酒的味道扑面而来。
“Voldy，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纳吉尼站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开口。
“没事，你难道不相信我对诅咒的研究？而且……我早已采取了措施防止死亡。”Voldemort没有看她，他知道那些毒液已经让他烙下了后遗症，不过以他多年以来对黑暗诅咒的研究，这点程度的小问题不足为惧。
“可是你已经咳血了……”
“过一段时间就恢复了，纳吉尼。”Voldemort面不改色地撒谎。
“那接下来我们去哪？”
“回英国。”
“可是……我想和你四处走走，我好多好多年没活动了。”纳吉尼扁着小嘴，却忍不住偷眼瞧向Voldemort。
Voldemort侧过头来看着她，兜帽下模糊的五官看不出喜怒。纳吉尼在对他撒娇，而他无法做到完全忽视。随即他想到，在英国这么多年也的确是待厌倦了，因此并不介意四处走走，权当游历。于是他说：“好。”
“真的？Voldy可不要骗我。”
“真的。”
“Voldy最好了！”纳吉尼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她踮起脚，在他没有嘴唇的嘴角飞快地吻了一下。
Voldemort感觉像是被烫了一下，他注视着纳吉尼，皱着眉，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而纳吉尼觉得心跳得像擂鼓一样，她知道自己肯定脸红了。
“你太弱了，以后，多学点咒语。”他冷冰冰地说。
“那Voldy抽空教教我吧，以后拖后腿可就不好了。”纳吉尼低着头道。她一直觉得，Voldemort是因为分心保护她才中了格玛利娅的诡计。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提高自己的实力，还要找到治好他的办法。
Voldemort第一次感觉有些迷茫。他不是傻子，他一直能感觉到纳吉尼对他若有若无的喜欢和依赖，只不过她以前是蛇，这种感情被他忽略了。那现在呢，她算什么？他摸了摸嘴角，那种炽热的感觉像是烙在灵魂上。他以前吻过别人，也被人吻过，而这是一种全新的感觉，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
Voldemort忖度着，自己为什么要带纳吉尼来找破除诅咒的方法，为什么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他可以肯定纳吉尼足够忠诚，即使他不帮她破除诅咒，不让她变回人类，Voldemort相信，她仍旧不会背叛他。
纳吉尼也足够有天分，如果培养得当，假以时日她必定成为他最得力的帮凶。更何况现在，她成了他最不为人知的魂器。魂器历来都是死物，从来没人有把活生生的人做成魂器，纳吉尼大概是魔法史上第一个……也许这就是理由吧，一直以来，似乎都是他把她强行留在了身边。
按照纳吉尼的经历，她应该比他大20岁才对，可现在的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甚至由于是亚裔，她看上去还要更年轻一些，就好像她变成蛇的那些年，时间完全定格了。
Voldemort推断，由于血魔咒，纳吉尼的一片灵魂被永远束缚在了蛇骨上，相当于她也有了一个魂器，所以她很可能也不会老。
他摇摇头，赶走这些令人困惑的念头。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让她成为他永生道路上的唯一陪伴吧，既然靠的这样近，那就不要离开了。Voldemort想着，微微侧头，看见纳吉尼的黑发间露出一小截粉红的耳朵，荒唐地觉得有些可爱。他无意识地伸出手去，摸了摸纳吉尼的头发。她的发质很好，手感像丝缎般柔软顺滑。他没有留意女孩羽扇般的睫毛遮掩下亮晶晶的眸光，也没有看到她微微翘起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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