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斯内普合上铁栅门,将花团锦簇和波光粼粼一同关在背后。
他没有立刻幻影移形,而是罕见地顺着砖石缓慢行走:探出铁栅的枝头渐行渐远,奔跑的孩子擦肩而过,叫卖奶制品的健壮农妇停留在路口,边陲的麻瓜村落如此吵嚷破败。走出阳光明媚的红砖道,他转弯拐进阴凉潮湿、爬满青苔的旧石子路上,方才停住脚步,长出一口气。
幸好。
男巫真情实感地庆幸着。
幸好来的是他,不是那些个热腾冲动或者爱意泛滥的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拉文克劳也不可以,在尼可·勒梅面前,没有拉文克劳能够保持理性。
这位格林德沃小姐的危险性超乎预料,只有长着毛心脏的巫师忍心对她疾言厉色。
也幸好,伟大的炼金术师将漫长的年岁全投入到了学识之中,在待人处事上和醉心研究的高塔学者们没什么不同,并不算难缠;小女巫的绿眼睛清澈得一望见底,直言直语也识情知趣,像只还算聪明的小獾,也像头软绵友好过了头的小鹰,即使有着恶心的天赋,也不会比莽撞冒犯的愚蠢狮子更惹人讨厌……
过热的头脑逐渐冷却,魔药学教授原地消化了一会脑袋里纷杂的思路和爆炸的情报,准备幻影移形回家给邓布利多传信。
该怎么汇报呢?在最浅最微末的大脑表皮边缘,他漫不经心地任由思绪飘飞:鉴于敏感的血缘和微妙的天赋,格林德沃小姐在入学后理应得到教授们的恰当关怀,两年之后更是必须掐断某些可能出现的来往……不过她的诚实勉强可以加回一些印象分。好在格林德沃的时代早已垮塌,五十年后的旁支孤女左右翻不出什么风浪。至于麻烦的信任问题,就转交给在校长室啃滋滋蜂蜜糖的那个老蜜蜂来头疼好了……
在脑海中构建目的地的前一秒,突然有道灵光袭击入斯莱特林的脑袋。
——十一岁?
这边魔药学教授幡然醒悟自己竟然全神贯注在一个十一岁还没入学的小巨怪身上讨价还价,另一边所谓“十一岁的”金发小女巫仍然坐在原处,和作壁上观已久、悠哉悠哉的老炼金术师一起倒空了壶里的茶。
“他很敏锐。”十一岁小巨怪边喝茶边评价,“也很警惕。”
“这难道不是你最喜欢的朋友类型?”不难缠的炼金术师微微笑起来,似乎预见了不久将来的愉快景象,“或许我需要在圣诞礼物清单上加上他的名字?”
“他可讨厌我讨厌得紧,连椅子都不肯多坐一寸。”我努努嘴,“圣诞礼物有点困难。”
“竟然一口没碰,可惜了你泡的红茶……”尼可·勒梅摸了摸对面已经冰冷的杯壁,挥动魔杖更换成温度正好的热茶,并招呼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青年,“巴蒂,一起来喝茶吧。”
“七个问题……嗯,味道不错。”巴蒂·克劳奇坐在了方才西弗勒斯·斯内普的位置上,阴沉着脸端起茶杯抿了口红茶,咽下去又重复了一遍。
“七个问题,你竟然还放任他得寸进尺。”
“只是这个?”我耸耸肩膀,“我以为你是因为其他原因生气的。”
很好,巴蒂·克劳奇的怒火转移了:“什么原因,一些‘只有教授你能自然而然理解的天赋’?”
“我确信我的原话不是这样。”我澄清,”我是想告诉你比这更详细的解释的,被他敲门打断了。”
巴蒂·克劳奇像座旋转炮台再一次调转炮口,这次朝着尼可·勒梅开炮:“你也任凭这个傲慢自大的男巫一次又一次卖弄他毫无节制的愚蠢窥伺欲?”
“预料之中的问题就不能算问题了。”尼可·勒梅闻言同我相视一笑,点了点茶杯壁,耐心地指正青年人的形容偏差,“这是一份皆大欢喜的保证书。”
“一个有魔力的数字换回一点偏爱,很值得。”我若有所感,“你在不高兴吗,巴蒂?”
“……这也是你的天赋感受到的?”棕发的斯莱特林青年含住尾音,糅着一点微妙的质询,“你知道他在胡扯吗?准入之书与接纳之笔共同做出的决定不可更改,别说教授,就算全体校董表示反对,也没人能够越过学生本人的意志。如果有任何魔法能够改变契约,麻瓜种早就从霍格沃茨里根绝了。”
“我以为学校一定程度上可以干涉接收决定?”出身法国、就读于布斯巴顿魔法学校的尼可·勒梅闻言有些惊讶,毕竟他对霍格沃茨入学制度的了解仅限书本,“我曾听闻伏地魔的势力在英国最鼎盛的那一年,霍格沃茨没有给任何一个麻瓜籍学生发入学信?”
所以炼金术师一直很担心小弟子的名字会被外力抹除。
“但他们都在第二年入学了。”巴蒂·克劳奇冷哼。
“那可太好了!”尼可·勒梅表示欣慰,转头为即将入学的小弟子提前送上祝福,“奥莉,需要我为你挑选一只猫狸子吗?”
巴蒂·克劳奇:“……”
青年试图用眼睛对老炼金术师钻心剜骨。
“巴蒂,我们都清楚,没人能够抓住真相——除非邓布利多本人到场。”我劝慰他,“相比满足一些无伤大雅的窥探,我们所得到的不是更令人欣喜吗?尊重和诚恳能够换来一位斯莱特林的正面评价和未来关注,反而是我的荣幸……我猜,这位教授从未做过新生的引路导师吧?”
安排一位斯莱特林做麻种小巫师的引路人?就算是布莱克校长喝空三瓶福灵剂都想不出这么完美的劝退手段。但“Ut quod ali cibus est aliis fuat acre venenum”——他人的毒酒反而于我是美食,典型性斯莱特林男巫在我看来恰如四月春风拂面般舒适易懂。
……
“你怎么更不高兴了?”
“前些天你坚持要找寻回到过去的方法,现在改变主意了?”
哪怕周遭空气已经狂风骤雨,巴蒂·克劳奇那张冷淡的脸上仍然看不出喜怒。更何况,年轻食死徒鄙弃的并非小女巫的朝三暮四。
“斯内普那个阴险小人可配不上教授这个称呼。”
“你叫他斯内普?”我向他挑了挑眉毛,意识到两位春风男巫同属斯莱特林且年纪相仿,“同学?同事?”
“……”这下被眼神钻心剜骨的人换成了我,“你不想回去了?”
明白了,既是同学也是同事,怪不得那位斯莱特林看我如同看第三次巫师战争。
我内心腹诽,嘴上借坡下驴:“对于我本人,当然是越早回去越好了。”
“还有非本人的因素?”
“巴蒂,你可以对魔法更加敏感一些。”落款‘霍格沃茨’的信件被那位冷面教授揣走了,我点了点他留下的正常版本的入学信,“霍格沃茨录取了十一年前并未出生的我——这难道不值得探究吗?”
巴蒂·克劳奇并不这么认为。
英国血统的小巫师出现在英国地界,被监测到合格的魔力波动,于是记录在了准入之书中——意料之外,但也算情理之中,千年过去四位创始人的魔法仍未被勘破,也没人说得清其中蕴含了多么精妙的探测魔法——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我不敢苟同,“巴蒂,魔法并不能让人忽略路径心想事成。”
“这不是他的问题,”尼可·勒梅读懂了斯莱特林脸上的困惑,转而为我解释,“浸□□法太久的纯血巫师们都有类似的通病,忽略作用原理和实现过程,看待魔法结果过于理所当然。”
魔法之于巫师就是呼吸之于生命,累了多喘几口,活动时换个频率,谁会特地研究每口气需要吸多少盎司呼多少品脱?
“....…怪不得没人愿意钻研真理。”我叹了口气,“换个说法,巴蒂,倘若我的名字出现在了过去——你还觉得能够自圆其说吗?”
什么才是情理之中?
我的名字理应被接纳之笔书写于一八七二年,却因魔力波动微弱、一度被准入之书拒绝,直到一八八八年才落下不同寻常的金色烙印。为了确认我的入学资格,韦斯莱教授和菲戈教授分别前往两国魔法部核查我的轨迹,追溯我的国籍,确认霍格沃茨契约的有效性,钻了莱斯特兰奇没有把我编入族谱的手续漏洞,并花费了大量时间同两国魔法司商讨未成年巫师引渡方案和监护权跨国移交,将我的名字暂时转移至菲戈教授名下、办理英国国籍后,方才正式接纳我入学。
——这是特殊名字应有的情理之中。
“作为融合了闻所未闻魔法的炼金制品,接纳之笔和准入之书从未出错,很多小巫师直到收到入学信时都未曾展现过魔法天赋,但准入之书却能在他们发出第一声啼哭时迅速接纳他们的姓名。”尼可·勒梅补充,”奥莉的延迟入学已经是这对组合犯过的最大纰漏——甚至不算纰漏,我倾向于这是奥莉本身波折的魔力成长及复杂的地缘关系所导致的结果,再难重演。”
“所以,追溯这封信的源头,倘若霍格沃茨的契约是在我出现时捕捉了我,发现这里有个漏网之鱼,并判断我应当入学……”我接着说,“那么我以十六岁的面貌出现在阿兹卡班、大量动用魔法时,会发生什么?”
“那就重现了你第一次入学的情况,你的名字会在准入之书上呈现特殊的金色。”巴蒂·克劳奇一点就透:“但你却收到了一封内容正常、投递正常、引路教授态度也无可挑剔的入学信。”
这意味什么?
意味着我的名字除了血缘联系外没有丝毫特殊之处;意味着“奥莉尼斯·格林德沃”规规矩矩同大部分一九七七年八月到一九七八年七月出生的小巫师一起,随着羽毛笔流淌出的银色墨水被陆续记录在准入之书中;意味着直到这个夏天副校长走入塔楼,按部就班用魔法将其誊写,翻开确认姓名时才真正被人投以目光。
“既然你的名字不出现在一个月前,而是以正常的方式被探测和记录……”斯莱特林青年被自己的推测所慑,睁大了眼睛,语气带着些匪夷所思,“十一年前?”
怎么可能?
“哪怕匪夷所思,也只有这一种可能:我的名字出现在了我的未来,你们的过去。”我替他说出难以置信的推测,“这很有趣,如果不是未来的我变成婴儿再次跳跃了时间,就是有人干扰了准入之书的记录。”
意味着我飞跃百年来到未来并非意外,意味着存在魔法能够干涉时空和命运,意味着十一年前我曾“降生”在此地。
意味着我必须收下这封信,前往我或许被精心安排的命运之地一探究竟。
这显然比偶然的时空穿越有意思多了。
“无所不能的魔法,永无止境的魔法……永远神秘,永远充满魅力。”
我忍不住感叹。
“尼可,到底是谁实现了我入学一年级的愿望呢?”
老炼金术师拍了拍我的脑袋,重复了之前的问题作为回应。
“那么,你喜欢什么毛色的猫狸子?”
奥莉:好耶!能上一年级了!
尼可勒梅:猫咪咪!(跃跃欲试)
唯一在阴谋论中的小巴蒂:炼金术师的粗神经令我窒息。
斯内普:十一岁……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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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入之书和接纳之笔有两处设定调整:
第一,纳威直到八岁才被准入之书接收,意味着它们的判定并非即时,极端情况下如果小巫师完全没有调动过魔力说不定成年了都收不到入学信,本文改动成基本出生没多久就能鉴定完毕。
第二,没有金色一说,接纳之笔用的一直都是银色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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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巴蒂的时间线调整:
之前一直没提过,按原著来讲小巴蒂关进去没多久,他妈妈就因为思念他身体状况急剧恶化,最后喝复方汤剂进去把小巴蒂换出来、自己代替儿子死在阿兹卡班。十几年来小巴蒂都被老巴蒂用夺魂咒所控制、哪怕在家都躲藏在隐身斗篷之下。
本文略调时间线,他妈妈还没油尽灯枯,小巴蒂蹲了几年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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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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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深入命运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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