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食死徒。”德拉科站了起来，他昂着下巴神色冰冷地道，如果忽略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衣物以及某些异样的话，根本看不出他半分钟前还热情似火地和另一个男孩在摇椅上接吻。
德拉科有点恼火，没有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被打断还会心情愉快，更不要说被认为是食死徒对他而言无疑也是莫大的侮辱——他永远耻于与那群曾折磨过他母亲的罪犯为伍。
哈利也屈膝坐了起来，他的脸上还残留着片刻前的潮红，肢体语言却已经充满了抗拒。
德拉科讽刺道：“波特，你现在做出这幅被欺骗了似的模样干什么？这个标记已经在我的手腕上待了整整十二年，又不是今天才突然出现的。”
“可是，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标记，我从没听你提过……”哈利攥紧了拳头，黑魔标记的出现让他想起了很多不愉快的记忆，食死徒这个字眼底下实在埋葬了太多的血腥和罪恶，无论是十二年前还是现在他们都是臭名昭著的恐怖分子。
德拉科没有隐瞒过，但其实也不太愿意提这事，因此他确实没有主动说起，他盯住那个丑陋的标记看了一会儿，才像是遮住什么脏东西似的把袖子放了下来，冷哼了一声，“你没听过的事情还多着呢。如果我们的波特先生愿意多拨冗去看看女巫周刊的话，会发现这个的，毕竟我的履历在上面都快被写烂了。”
黑发男孩拧起了眉头，十二年的空缺要想立刻补上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之前只粗略地了解过这期间发生的大事，便将全部精力放在如何回到过去上了，哪里有空去看什么八卦杂志。对德拉科的过去，除了德拉科自己告诉他的部分之外，其实哈利只知道他挺早就逃到国外，回来之后曾加入过傲罗，又去国际魔法合作司工作过一段时间而已。而且以之前德拉科表现出来的对食死徒的厌恶，他完全不曾想过德拉科自己身上就会有这个标记。
德拉科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烦躁地在哈利面前来回踱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开口，“波特，我以为……”
但这话他没能说下去，以为什么？以为你不会介意，以为你可以理解，以为你能够全然接受，还是……以为你也有一点喜欢我？他可以像讲述别人的事情那样，狡猾地利用自己的过往，利用对方的心软，却耻于向波特过分袒露自己的心声。
德拉科胸口起伏了两下，像是想要压下某种无处可发泄的怒火。他之前决定将关于自己的幻觉的事情说出来时，所期望得到的可不是现在的结果。片刻前缠绵炽热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德拉科知道今晚必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他开始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往门口走去。
“马尔福！”哈利喊了一声，他莫名感觉自己似乎搞砸了什么，语气里不免有些急躁，还含着一丝他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挽留。
德拉科停住脚步，他转过头来，看着这个嘴唇红肿，衣服也被自己揉乱了的男孩，终于开口解释道：“这不是我自愿打下的。那时候……我没有选择。”
卢修斯·马尔福自己虽然很早就加入了食死徒，成为黑魔王的追随者，但其实他并没有要将一家人都拉到这条船上的想法——纳西莎就一直不曾有过这个标记。然而不知是否是伏地魔想要彻底断绝老马尔福可能的动摇和投机，德拉科一毕业伏地魔便要求卢修斯献上自己的儿子以证明忠诚。
而对黑魔王不忠诚的后果只有一个。
在死亡威胁之下，即便德拉科自己不情愿，黑魔标记还是被烙印在了他的手腕上。那绝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经历。在这之后德拉科仅参加了一次食死徒集会，便决心逃走。最终他在母亲的帮助下，顺利离开了英国，再之后的事情，哈利便都知道了。
他三言两语讲完了自己那段时间的经历，最后道：“战争结束之后，我也已经上过威森加摩的审判法庭，最终被宣判为无罪。除了这个标记本身的不名誉之外，我不曾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情。”
德拉科说这话的模样，让哈利想起了自己刚来到未来时捡到的那张预言家日报，上面正巧刊登了一张对方的照片，那个身为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的马尔福就是此刻这种严肃而冷厉的表情。
德拉科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这次他的脚步不再停顿。
被留下的哈利不由咬住了嘴唇，感受到那上面异样的酥麻肿胀，他苍白的脸庞浮上一丝红晕。
其实哈利已经从方才大起大落的急转直下中渐渐冷静下来。说实话，若是在别的时候发现马尔福有一个黑魔标记，他尚且还能镇定地使用自己的大脑。但刚才那个时刻确实太过特殊，他们之间也根本没有建立任何牢固的关系，牵系于一时头脑发热的亲密本就是这样如风中丝缕。
不过即便理智上哈利明白就算马尔福当初是自愿被打下标记也不能说明什么——毕竟他已经通过自己后来的行为彻底和食死徒割席，但从感情上来说，这个黑魔标记的存在更是在提醒哈利其实他还没有那么了解对方，他无法不为自己先前稀里糊涂的冲动而感到混乱和羞耻。
哦，梅林呐，他竟然和一个马尔福接吻了。要是被罗恩知道了……他简直不敢想自己的红发朋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哈利一个人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向后仰倒在摇椅上，懊丧地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
*
那一晚两个人算是不欢而散，马尔福庄园的主人和他的客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了起来。
德拉科很不愉快地发觉这次换成了哈利在和自己拉开距离。马尔福庄园的确太大了，当一个人想要在这里躲避另一个人时，很轻松就能做到互不见面。
当德拉科连续几天都没能在餐桌上看到那个黑发脑袋出现在自己对面，而工作上的麻烦根本不管你是不是在心烦意乱，照旧接踵而至时，德拉科的心情简直跌到了谷底。
那个无稽荒谬的绯闻算是告一段落暂时无人提及了，但随着竞选以及“护照”法案的同时推进，各种纷杂的声音此起彼落从未断绝。
倾向于保守派的报社记者就像所有爱翻旧账的男女朋友那样，不厌其烦地从故纸堆里搜寻着德拉科每一个可以成为污点的履历细节，似乎誓要扒出他所有不光彩的过去，以证明德拉科·马尔福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纯血统巫师，支持增进和麻瓜之间的交流必定是居心不良。
他的支持者们则开始枚举他进入魔法部工作后的种种举措，意在表达现任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如何的反叛了他的纯血背景，并且悲情英雄般的背负起了不属于他的正义职责。
德拉科在报纸上看到这些吹捧的时候，简直要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忍不住给汉克写了一张便条，劝他不必把太多精力放在这上面。毕竟这些口水仗，对改善他现在最重视的那件事没什么帮助。
因为德拉科刚刚得知，威森加摩已经决定在这周会召开一次会议来正式讨论修订保密法的提案，遗憾的是目前从他熟悉的几位威森加摩成员透露的口风来看，结果不会太理想。
而当德拉科在把鲁福斯痛骂一顿，并将他筹划的一个活动方案第三次打回重做之后，终于彻底丧失了耐心。
他扔下羽毛笔，决定去一趟圣芒戈。
这是从前他感觉到烦躁、不愉甚至痛苦时常做的事情，去看望妈妈往往会使得德拉科获得平静。
*
圣芒戈魔法医院，永久魔咒伤害科。
纳西莎·马尔福的那间单人病房除了花瓶里的花换成了更应季的矢车菊之外，其他细节都和德拉科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仿佛外界的纷纷扰扰和这里一点干系都没有似的，包括那个被用靠枕支撑着靠坐在床头的美丽身影，也一如既往地沉静安稳，从无变化。
“妈妈。”德拉科坐在了纳西莎的床侧，轻轻握住了她垂落的手。那双手是这样纤瘦冰凉，每每让德拉科忍不住想更加握紧它，用自己的体温给它带去一点暖意，却又怕握得太紧会让它像冰霜似的融化在手心。
纳西莎长长的金发今天被盘了起来，衬得她脖颈修长，端庄而优雅，显然是被精心照顾着的。德拉科一直保持着两三天来一次的频率，尽管最近因为实在太忙暂时改成一星期一次，也从未疏忽过对母亲治疗和生活的关心。
“我最近，遇到了一个人。”德拉科本是想和纳西莎说说自己的近况，一开口溜出来这句话让他自己都有点惊讶，毕竟他进门前分明正在为工作烦心，而这之前他也从未向母亲提起过关于哈利的只言片语。
但既然话已出口，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他……是的，他是个男孩，这或许出乎你的意料？但你要是知道他是谁的话，他的性别可能就是最微不足道的细节了。”说到这里，德拉科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他的父母知道波特的身份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哦，那说不定会变成一场灾难。
“不过幸好，你也不用太担心。”德拉科顿了顿，他想起那天露台上失败的亲吻，虽然单身多年但也曾颇有过几段校园恋情，没怎么在感情方面遭受过挫败的青年自嘲地笑了笑，“毕竟，他好像已经拒绝了我。”
“他无法接受我的过去。又或许他就是觉得我没法像他那窝鼹鼠朋友那样穷但拥有一个白皙无暇的手腕，”德拉科垂下头，看了看自己被衣料遮盖住的标记处，神色里流露出一点孩子气的愤愤，“如果给别人找不痛快就是黑魔王发明这个标记的初衷，那么他确实做到了。”
纳西莎没像过去那样半真半假地斥责儿子又在口无遮拦地说些幼稚的话。
德拉科端详着纳西莎精致安宁的眉眼，忍不住猜想当年母亲是否知道父亲和伏地魔之间的计划，母亲是否因此和为他被迫烙上黑魔标记的事而预感到笼罩在马尔福庄园上方的阴云才选择帮助他离开？
纳西莎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理所当然地看不出任何端倪。
德拉科便又接着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说这些倒不是为了倾诉，只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一方面是根据治疗师要求和纳西莎多交谈对她恢复神智有帮助，一方面也是在理清自己的思绪。
等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德拉科便松开了纳西莎的手，准备离开。
但当他刚要站起身来时却忽然浑身一僵。
德拉科低下头，慢慢地摊开了自己的手掌，只见在他的掌心里赫然躺着一枚精致华美的蓝宝石戒指。
这正是当年卢修斯的求婚戒指。戒指上所镶嵌的蓝宝石是卢修斯亲自挑选的和纳西莎浅色瞳仁非常相称的海蓝色。这么多年来，一直戴在她的手上，从未摘下来过。
在德拉科的印象中，父母的关系一直很好。他也曾听姨妈感慨过母亲的幸运，毕竟纯血家族若要保持血统，那么可以选择的结婚对象自然十分有限，不是每个人都有幸能和恰当的人相爱。
——当然这里面并不全是运气。在处理和丈夫的关系和经营家庭方面，纳西莎有她自己独特的智慧。若她还保持健康，想必能给自己的儿子一些更有用的感情建议。
德拉科猛地抬头来，紧紧盯住纳西莎的脸庞。她的面容仍然是那种冰冷的石化质感，双眼也还是那样微合着，就像从前千百次那样，让人无法分辨她到底有没有清醒的意志。
“妈妈……”德拉科叫了一声，“妈妈，你是想把这个给我吗？”
安静的房间内寂然一片，他依旧未能得到回应。
德拉科握住了纳西莎的双手，他颤抖着手指尝试把戒指再戴回去。
然后——戒指再次滑脱了。
原来是纳西莎已过于消瘦，使得曾经尺寸恰当的戒指已然可以轻易就从她的手指上掉落下来。
试了几次之后，德拉科终于放弃，把重新落回他掌心的戒指死死攥进了皮肉中。
其实就像他对哈利说的那样，若纳西莎可以恢复那真的可以称为一个奇迹了。德拉科对母亲的状况心知肚明，即便有着专业医疗团队的照顾，纳西莎的状况也算维持得很不错，可人终究不可能真的成为一尊石化的雕像。每次来看望，德拉科都会发现她变得更瘦了一些，金发中也渐渐混入了银丝。
德拉科不得不承认，他的母亲在一天又一天不可阻挡地衰弱下去，走向永远离开的道路。
德拉科：他到底爱不爱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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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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