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这座古老而庞大的城市,常年被厚重的历史尘埃和不绝于耳的工业浓烟笼罩着。
在一个晦暗的、寒风凛冽的黄昏,阴冷而寂寥的街道依旧雾气萦绕,街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周遭的一丝寒意。
一辆老旧的车子缓缓驶近孤儿院的大门,车轮与石板路发出的吱嘎声,在这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车里,女孩挨着一位面容严肃、气质冷漠的中年妇人身旁端坐着,她那双大眼睛目光凝重地望着车窗外匆匆掠过的行人和街景。
不久车子停在了一处四周被高高的栏杆围起来的方形建筑前,栏杆因年久失修而显得陈旧,却也无形中为这地方增添了几分肃穆的气息,这就是她俩此行的目的地。
女孩随着妇人下车,她的动作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建筑的前门上,悬挂着一块边缘略显磨损的铜牌。铜牌上,几个被锈迹侵蚀却依旧辨认得清的黑字赫然在目:
“伍氏孤儿院”
“我们到了。”中年妇人从钱袋掏出几个硬币递给司机,转身催促着愣在原地发呆的女孩,“拿上你的行李,莱斯利,我们该进去了。”
莱斯利还沉浸在对未知生活的复杂情绪里,但当她听到中年妇人的话时,本能地点了点头,伸手去拉放在车里的小行李箱。箱子不大,装着她以前喜欢的几件衣物和几个珍贵的玩具。
孤儿院的大门在她们面前缓缓打开,发出轻微的吱嘎声。门后,一位年轻的姑娘探出头来,“科尔夫人,您回来了。”
“是的,玛格,”科尔夫人颔首回应,“这孩子是新来的,叫莱斯利·格伦维尔。”她轻声介绍着。“你去给她安排一个有空余床位的房间休息,明天就可以跟着其他孩子一起活动了。”科尔夫人继续吩咐道。
莱斯利双手紧紧抓着那个小行李箱,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科尔夫人安排自己。
玛格立刻将注意力转向了莱斯利,“你好,莱斯利,跟我来吧。”
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们似乎都聚集在某处,她的到来,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大门在她们身后沉重地关闭,仿佛是将过去与未来彻底隔绝。孤儿院内部的装饰虽然破旧,但每一处都打扫得干净整洁,墙上的涂料已经剥落,露出斑驳的砖块。
玛格领着莱斯利穿过孤儿院走廊深处,最终停在一扇略显陈旧的门前。这扇门后,是一间狭长而昏暗的房间,房间内的空气似乎凝固着,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闷与压抑。
房间内没有开灯,仅靠从走廊中透入的微弱光线勉强照亮,门口处摆放着一个褪色的老式衣柜,两张小床紧挨着墙壁摆放,床单洗得发白,书桌被挤在窗户和床之间,桌上散落着几本翻阅得破旧不堪的书籍和几支断掉的铅笔。
“你可以先休息了莱斯利。”玛格的声音在昏暗沉寂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明天早上我会带你去和其他孩子一起吃早饭。”说完,她有些匆忙地关上了房门,留下莱斯利独自面对这个陌生而压抑的环境。
莱斯利站在房间中央,她的肩膀微微下沉,把行李箱缓缓放在床边,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像是被解开的弹簧一样松懈了下来。她环顾四周,这个房间的环境并不理想,甚至可以说有些过分简陋。
在这天以前,她的生活原本如同伦敦那繁华的街道一样,充满色彩与活力。她和父母一同住在伦敦市区一栋精致的三层小别墅里。
当清晨的阳光悄悄溜进房间时,妈妈总是轻轻推开她的房门,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她睡眼惺忪地接过牛奶小口喝着。“早上好,妈妈!”然后在妈妈的脸颊两侧印上沾着奶渍的吻。
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客厅的地板上,母女俩常常一起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研究杂志,妈妈对时尚有着独到的见解,她总是不满足于市面上的常规款式,而是热衷于为她设计一些市面上从未出现过的、样式奇怪但又异常好看的衣物,莱斯利乐于穿一些妈妈亲自设计的独一无二的衣服,它们已经挂满了家里的好几个衣柜。
爸爸的书桌前总是堆满了手稿和书籍,尽管他时常忙于构思小说,但每当她带着一脸兴奋和好奇走进书房时,他总是能立刻放下手中的笔,耐心地、不厌其烦地听着她的各种古怪设想。
她最爱的事情,就是在寒冷的冬夜,坐在家中温馨而又古朴的壁炉前。炉火跳跃着欢快的火苗,发出噼啪作响的悦耳声音,将整个房间都映照得暖意融融。爸爸挨着正在织圣诞围巾的妈妈坐着,而她依偎在爸爸那宽大而坚实的怀抱里,感受着爸爸身上传来的阵阵体温和安全感,与他一起翻阅着书籍。
书页在他们的指尖轻轻翻动,发出沙沙的响声。爸爸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他缓缓地读着书中的文字,妈妈偶尔加入用她那充满情感的语调将故事中的每一个角色都刻画得栩栩如生。她则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地聆听着。
可现在这些都不复存在了。
起初,当得知父母离世的消息时,莱斯利的心情如同被巨石击中,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之中。她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崩塌,那些曾经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幸福与安宁,突然间变得遥不可及。
她站在客厅的中央,视线变得模糊,四周是熟悉的家具,但那温暖的色调此刻却显得异常冷漠。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地板上,却无法驱散室内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偶尔传来的远处车流声,才打破了这死寂。
在那个阳光似乎都失去了色彩的午后,父母的突然离世,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三层小别墅瞬间变成了寂静无声的孤岛。
她蜷缩在父母的卧室里,四周是父母留下的衣物和书籍,那里还残留着母亲身上特有的淡淡香气,父亲的书籍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仿佛等待着主人的归来。莱斯利轻轻抚摸着这些书籍,仿佛能感受到父亲的气息。
窗外,天色渐渐暗淡,伦敦的街道被一盏盏路灯点亮,形成一条条光带,延伸至远方。房间内的空气似乎变得沉重,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她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心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悲痛和迷茫。
莱斯利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街区的警察带着社区人员敲响了门,“莱斯利·格伦维尔小姐,我们没有你父母遗体的消息,很遗憾地通知你,如果你的亲人在后天之前还没有来接你,根据规定,你将被送往孤儿院。”他的公式化话语冰冷而现实,没有丝毫的温情可言。
整整一天,莱斯利都在忙碌着,她尽可能地精简行李,只带走那些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她被告知,她父母留下的遗产,将由社会机构代为管理,直到她成年后才能继承。但她作为一个孩子,还没有能力去争取,这些在父母离世面前也都不重要了。那一夜,莱斯利几乎未眠。
车子逐渐驶离了她熟悉的街区,周围熟悉的景致开始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陌生的街景和建筑物。隐隐地,从街角的方向传来了几位夫人的交谈声,那声音中带着几分惋惜与同情,又夹杂着些许对于未知的好奇与揣测。
“可怜的格伦维尔夫妇,怎么就突然出意外了呢?真是世事无常啊。”其中一位夫人轻声叹息着。
“是啊,谁能想到呢?他们一直是那么恩爱,女儿也乖巧可爱,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另一位夫人附和着。
“可怜的小女孩要被送去孤儿院了,那么小就要离开自己的家,真是让人心疼。”第三位夫人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哀伤,仿佛已经能够预见到小女孩未来的凄凉生活。
“她家的财产可该怎么办?听说格伦维尔先生可是留下了不少遗产,可女儿还那么小,该怎么处理呢?”最后一位夫人提出了一个实际问题,这也是在场所有夫人都关心的问题。
“这就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了......”
她们的交谈声很快就被车辆的鸣笛声所淹没,只剩下空气中弥漫着的尘埃。
莱斯利躺在孤儿院那张单薄而陈旧的被子里,凝视从窗外透进来的几缕稀疏而昏黄的灯火。那点灯火,在她眼中渐渐幻化成了爸爸妈妈的样子。然而,这一切都随着路灯的熄灭,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会通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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