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切成等长碎块的雏菊根茎迅速在水中散开。
一圈,两圈,三圈。顺时针搅拌三周后,只听到几个清脆的水泡破灭声,坩埚中浑浊的液体渐渐趋向透明。
斯内普停下搅拌,魔杖对着坩埚下的火焰轻挥,把火候调小。然后他看向墙上的挂钟,傍晚6时36分。
离下一个步骤还有整整一个小时。
斯内普吁了口气,平静的脸上没有显出任何不耐。耐心等待也是制作魔药必要的一环,而诸如种种早已深入他的骨髓,成为他生活里再寻常不过的一部分。尽管他厌恶无所事事地浪费光阴,但在魔药慢慢熬制的这段时间里他决定先去喝杯火焰威士忌,享受下难得的片刻安宁。
他走出实验室,被黄昏的暗影笼罩着的起居室显得比平日更空旷静寂。静得诡异的空气压在他身上,诺大的房间只有他的脚步声制造出振荡空气的声响。于是他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往日扰他清净的噪音制造者今天难得的缺席了。他这才想起来,昨天那小鬼说过今天会和他那见鬼的教父去对角巷购物。正常来说,斯内普很高兴可以摆脱这个小鬼独处一天,可他居然因此觉得心里有点空虚。
不过也才两个星期,人的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斯内普的脸上掠过一抹自嘲,给自己倒了半杯的威士忌,身体放松地斜坐在沙发上,手举着杯子慢慢地抿上一小口,闭上眼睛,仿佛沉醉在威士忌苦涩微辣的滋味里,半晌喉结才滑动一下,吞下了那口酒。
似乎自从那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曾经如影随形伴随了斯内普十年的安宁就彻底远离他而去。这种结果当然不是他所乐见的。
梅林知道为什么他的生活要被两个从坩埚里冒出来的家伙扰乱,顺带还赔上一锅魔药。
他承认,初见那双绿眸时他心神晃荡了一下,可更多的是令人不爽至极的眼熟。
那时他还没预见到,这就是他噩梦的开始。
居然是詹姆斯·波特的儿子——或者说,未来的儿子——却又不一定是他确切的儿子,如果据他所说的那个不同的历史真实存在的话。
他早该想到了,那头乱草窝的黑发,相似的可憎面貌,平庸的名字,还有,莉莉的眼睛。
但一切又匪夷所思到让他从一开始就拒绝去想这个可能性。
时空穿越?莫名其妙的、整整穿越了十一年,还发现历史变了,简直就像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可他笑不出来,因为他相信了这是事实。
斯内普眼睑微动,双眼睁开一条缝,幽黑的瞳孔冷冷地闪着寒光。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
他回想起那次的会面之后,他又被邓布利多单独叫过去了一次。
“西弗勒斯,我昨天去拜访了詹姆斯夫妇。”邓布利多单刀直入地说。
斯内普挑眉,“所以?”
“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除了……”
“除了什么?”
邓布利多的口气中少见的带有迟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戴着眼镜,额头上也没有那道伤疤。”
斯内普立刻想到那道极具标志性的闪电形伤疤,他用探询的目光注视着邓布利多,“那道伤疤有什么不对吗?”
“我只是对魔法造成的伤痕有点好奇罢了。那两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邓布利多避重就轻地转移了话题。
“谁知道。”斯内普撇撇嘴,“前天就搬去波特家的古宅了,不过那个小鬼昨天倒是有来过一次。”他停顿了一下,才从喉咙里挤出下半句,“哼,来连飞路网的。”
“这真是令人惊讶。”显然邓布利多没想到这点,有些惊奇地看着斯内普,可一瞬间他眼中又闪过了然。他若有所思地捋捋白胡子,陷入了沉思,“唔……”
“阿不思,我希望至少我的假期能让我自由安排。”对邓布利多的态度有着不祥预感的斯内普毫不留情面地开口回绝。
“这点自然。”坐在办公桌后的老人仿佛没听到他的抱怨,双手交握,湛蓝的眸子定定地望进他眼睛深处,似乎能透视他的灵魂,让他有不顾一切使用大脑封闭术的冲动,“我只是需要你帮个小忙,西弗勒斯。”
他冷笑。“这回换成监视那两人么?”
邓布利多微不可见地蹙眉,“不是监视,是帮助他们,西弗勒斯。”他挥了挥魔杖,凭空出现的茶壶自动为他和斯内普各倒了一杯加了柠檬和蜂蜜的红茶,“我相信他们在这个时代会有诸多不便,我只是希望你能适时帮他们一把。”
斯内普接着冷笑。“这和监视有区别吗?”
邓布利多正色道,“当然是不同的。”
“嗤。”斯内普对此不屑一顾,“你以为我看不出他并没有全盘托出吗?漏洞太多了,问他什么都支支吾吾,要不就是避而不谈。他甚至连在他那时代黑魔王是怎么死的都语焉不详。”他脸色变换了数次,做了个急躁又厌烦的动作,身体不自觉地前倾,碰翻了自己那杯完全没动过的红茶,“还有,一个22岁的傲罗司司长,且不说从霍格沃兹毕业后光是傲罗训练就需要三年,就算是他那骄傲自大的父亲在他这年纪也达不到这成就。难道一个初出茅庐的普通巫师就有这能力?他绝对有古怪!”
“这点我知道,但并不妨碍我信任他,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波澜不惊地回答,挥舞魔杖把在桌上蔓延的红茶清理干净,又为他倒了一杯新的,“他可能隐瞒了一些事实,只能说他也许有苦衷和顾虑,毕竟这里对他而言可以算是过去。”
斯内普犹如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别过头,然后又转回来正视邓布利多,“果然,只是因为他是你最得意的学生的儿子,就能得到你格外的宽容和信任。”
“西弗勒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对你的重视并不亚于他。”
“你为什么不干脆把他们交回给他们自己的家人?”
“显然,哈利并不希望和这里的父母相认,我想他可能担心会给他们带来困扰。”
“给我带来困扰就无所谓了?”斯内普咬牙切齿,“我会注意他们的。不过别指望我会给什么好脸色。”
每次都是如此,即使他再怎么激烈地反对,到头来举白旗的还是他。这个看似慈祥的老人,牢牢地把他握在手心中。
“那就够了。”邓布利多微笑着颔首,而斯内普则很想去撕破他脸上那层微笑的面具,“其实我看那两个孩子都挺喜欢你,我相信你们能好好相处的。”
斯内普猛地一口气喝完杯子里仅剩的酒,砰地砸在桌上。
难道他会稀罕一个波特的喜欢吗?开什么玩笑。
他一个翻身站起来,径自回到实验室里。
抬头看钟,7时12分。离一个小时还有24分钟,但他可以利用这点时间准备些别的材料。
斯内普几乎是泄愤似的研磨着碗里水仙根的粉末,即使已经没什么可磨的了。
也许他只是想通过忙碌来麻痹自己的神经,因为一旦空闲下来就只会胡思乱想。这感觉比平时要强烈数倍,看来以前那小鬼的咋呼转移了他太多的注意力。
泰迪·卢平。比那个波特还令人不敢置信的,是莱姆斯·卢平,那个狼人的儿子。但他明显没有继承父亲狼人的特性,反而具有随意改变发色的能力,大概是继承自母亲。哼,他心中鄙夷,居然有人敢嫁给狼人,毫无疑问那人肯定是脑子被巴波块茎的脓水给糊住了。
本来,对于卢平的儿子,他应该采取和对波特的儿子一视同仁的态度。
但这小鬼打乱了他的算盘,以他那异乎寻常的亲近态度。他当教授十年,从没见过哪个学生在他冷得能杀人的瞪视下还能若无其事天天跟在他后面当小尾巴的。
斯内普曾经几乎以为这是不是波特家的新阴谋,可是看到波特一脸吃味的表情,他居然从心底冒出一股爽快感。
——为此就值得他默许那个小鬼的行为。
然而很快,他发现了这个喜欢溜进他实验室的男孩对魔药制作兴趣十足,且极具天赋,尤其是在治疗性魔药方面。第一次,他开始正视这个男孩,撇去他是自己学生时代死对头的儿子不说,他比那些连水仙根粉末和双角兽的角的粉末都分不清的那些无能的学生有价值多了。
渐渐的,他开始有意无意地传授他一些魔药知识,后来更让他临场操作——他制作魔药的成功率以初学者而言相当的高。于是他也允许他把做成功的魔药带回去,不知道他教父是否有称赞他。不时还能看到那小鬼把不知从哪里偷出来的魔药材料带过来作为谢礼——几乎都是有着上千年历史的珍品让他呆滞了很久,不知道他教父有没有责备他。管他呢,波特的痛苦就是他愉快的根源。
说不定根本是被瞒在鼓里了,斯内普猜测。
可又于理不通,那小鬼三天两头在他耳边唠叨自己的教父有多么好,让他直想把他扔回壁炉里去。
倒是小鬼自己给出答案了——他想给自己教父一个惊喜。典型的恋父情结。
好吧,斯内普翻了个白眼,全世界就那小鬼的教父最伟大,全世界就他该做白工也没人体谅。
不过,到头来,他还是不知道那个小鬼那么喜欢亲近他的原因。他可不是他的另一个教父。
斯内普丢下手中的活,站回到坩埚前面。时间差不多了,他想,接下来是逆时针搅拌七周。
他的心情糟透了。斯内普动作机械地搅拌着。
一想起小鬼,就会无可避免地连带着想起那个人;可一想起那个人,又会无可避免地让他感到烦躁。
为什么莉莉那绿宝石般的眸子是如此赏心悦目,可一旦换到某个波特的脸上就变成□□那令人作呕的绿色呢。
□□,还是做魔药材料比较适合。
斯内普眯起眼,用镊子夹起浸在标本瓶里的绿油油、滑腻腻的蟾蜍皮,面带冷笑地直直丢进去,逆时针再搅拌一周,看着魔药的颜色在蟾蜍皮溶入的瞬间由里至外蔓延成一片紫红色——昭示着又一锅魔药的成功诞生。
完美。
魔药大师蜡黄的脸上扯出一丝满意的、姑且算是微笑的神情。
不容他透气片刻,壁炉方向忽然传来火焰轰然而起的声音,随之是爆破声。
还是来了吗?
斯内普再次看向墙壁上的挂钟,晚上8时整,天已经全黑了。
他心中冷哼,不懂礼貌的小鬼。立马决定,那小鬼今天做不出一瓶消肿剂就别想回去。
斯内普好整以暇,准备迎接小鬼喧闹的打招呼方式——其实习惯后他并不怎么讨厌。
实验室的门被粗暴地撞开,斯内普对这失礼的行为大为皱眉,那小鬼把礼仪都丢回给梅林了吗?不,或许该归咎于他那同样毫无礼貌可言的姓波特的教父。
可是映入眼帘的是个喘着粗气、脸色煞白的家伙。
竟然是那该死的蟾蜍绿!
这里可不欢迎任何一个波特,是不是该把他直接轰出去的念头还未来得及冒出来——
“斯内普,我需要你的帮助!”完全丧失冷静的、慌乱的声音让他的心一紧。“泰迪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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