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瑞尔放过了被吓得全身僵硬的小巫师，让他先去学校里随便逛逛，放松放松，顺便找找有没有眼熟的人玩耍。
里德尔则保持着紧紧贴在她身后的别扭姿势，再次陷入了沉默不语。
“你在生气吗？”米瑞尔问他，意料之中没有得到答复。她不怎么介意，自顾自地拉过他的左手，想要将复活石戒指里储存的灵魂取出来检查检查。
这一下，却遭到了强烈的抵抗。里德尔反手握紧拳头，死死地拽住戒指，嗖地退开了五米远。
“你要干什么？”他终于舍得开口，看着她冷声质问。
“拿我的东西。”米瑞尔指了指戒指，耐心地向他解释着废话。
然而，这个回答显然没有令对方满意，甚至造成了更加强烈的应激反应，里德尔气势汹汹地掏出魔杖对准了她。青石砖的地面被划出一道焦黑的恶咒，警告她不许再靠近半步。
“这不是你的东西。”他一字一字地说，“这是属于我的。”
“行，那你先拿着。”米瑞尔摆了摆手，转身朝着大书库走去。
她推开层层禁制，迈入大书库最深层的禁区，拾起一本被端端正正单独摆放的书籍——《观星者日志》。这是起源流派知识体系最古老的参考书，每一位学员都要将它背得滚瓜烂熟。那位伟大的贤者在书籍最后留下了十八页空白，以待后辈们补足他的观测局限。
对那十八页空白的追求存在于每一位学者的双眼中，因为未知，所以渴望理解。他们拾取着知识的碎片，努力拼凑出真理最简洁的美感，并欣喜而庄重地，将自己一生的精华记录在书页之上。
可惜空白书页只填写到第十页，起源流派就遭到了无上意志和卡利亚王室的双重打击，研究也陷入瓶颈，未能再前进一步。
米瑞尔翻开书页，落下了时隔数百年来的第一笔墨水。
有段时间，她几乎要溺死在虚空中，理不出一条完整的思维。眼泪烧灼着喉咙，大脑在下坠，那滋味简直比被拉达冈重重敲上一锤还要费劲。但好在，一切努力终将有所回馈。
知识是交融的。辉石魔法与无上意志凝缩的祷告拥有着相同的知识，深海中的小巧青螺与群星构成的无垠漩涡同样携带着相同的知识，而剥开具现化的表象，在那超出一切可能的经验之上，在跳出时间、空间等存在形式之后，无需使用任何声音和文字承载的，便是真理。
人类无法触摸真理。在瓦解最原本的认知、解构最基础的概念的过程中，贪婪的求知黑洞无法满足，只能将人越来越推向虚无，灵魂会先于满足被侵蚀殆尽。于是源流学者们都疯了，回不来了，这就是他们既定的宿命。
他们不是死了。他们只是不想回来了。米瑞尔对此感到欣悦与难过。
老师告诉她，你需要先制定一个目标，才能期盼接下来的人生。这道观星年代流传下来的寄语几乎成为了激励每一位学者的人生格言。他们以精确的目标为驱使力，阶梯式地解决了一道又一道棘手的难题。
米瑞尔在被褪色者断绝归家路时，曾短暂地失去过目标，于是，她追加了双倍的热情，将目标锁定为起源的真理。然而，当她继续探索时，却模糊地意识到，目标或许不仅仅指的是身前尚未抵达的，还包括身后已经拥有的。
对触摸到起源边界的他们而言，这段话更加贴切的另一种翻译可能是：你需要先制定一个目标，才能从背离具象世界的虚无中抽身而出。
米瑞尔定制了新的目标。她用魂器在脑海中移植了一份独立于自身理智的，感性的清醒，而这份灵感来源于她一路走来所接纳的人性——留恋。当她在真理的海洋中沉沦得太深时，这份清醒会拉住她，告诉她，该回家了。
老师会为她骄傲吗？
看到米瑞尔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里德尔茫然地愣了愣，心里揪了起来。他在原地孤零零地站了半天，最后还是无声地循着米瑞尔离开的方向追去，顺着她的魔力气息一路走进城堡，抵达了中央大书库。
面对眼熟的场景，有一个瞬间，他几乎以为米瑞尔将要再次消失。好在，她只是单纯打开书库禁区，摊开书册，一如既往地开始埋头进行写作。
里德尔松了口气，安静地站在一旁，注视着她的侧脸。52年实在是过于漫长，漫长到某些压抑的怨念都被生生磨平了。他现在只觉得解脱。
当然，他还是会想要抱怨点什么，但平日里的巧舌如簧仿佛生了锈般，让他好半天都找不到一句恰当的开场白。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开口：“你的魂器欺负我。”
米瑞尔将笔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扭着身子笑了起来。
“是是是，哈利·波特也欺负你，你简直是全天下最最凄惨的可怜虫了。”
“我说真的。”里德尔不满地反驳了一句，但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继续执行告状这一丢脸行为，于是他再次沉默了下来。
“对了，我学会守护神咒了，里德尔老师。”米瑞尔却接过了他的话头，自然的好像他们还身处于霍格沃茨的图书馆里，从未分别过。银雾从她手中扩散，变成一只展翅的鹰隼，在空中绕着他们盘旋了两圈。
米瑞尔还是那个米瑞尔，内核依旧是一只自由的飞鸟，但至少，现在的她不会撒手没了。
里德尔感到一阵欣慰。
他原本并不屑于呼神护卫这种东西，如果不是早年为了考试拿满分，他甚至不会费劲去练出守护神最完美的形态。而现在，就像在国际巫师联合会发表就任感言时一般，他十分想虚伪地向芸芸众生抒发一番他的感激之情，甚至要包括哈利·波特，那个讨厌鬼，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米瑞尔带回到了他身边。
他们之间的仇恨都已经隔了一辈子了，他不是不能宽宏大量地放下过去。
“接下来我大概会停留两年时间，来更新辉石魔法和起源魔法的书库内容，教学材料也得有所跟进。”米瑞尔将手边的书本合上，又隔空取下了另外几本，“文达刚才告诉我，你擅自修改了我的课程占比，这样可不好。下次回来看到学生们对辉石魔法的掌握还是如此肤浅的话，我可是要怪你了。”
里德尔嘴角的笑容凝固了。
“你还要离开？”他提取到关键信息，不可置信地问道。
“当然，我对着贤贫宣言立誓过，要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星辰研究之中。”
“可是，米瑞尔……”里德尔的眼神暗了暗，上前几步拥抱住她，扯掉她手中的书册，语气忧伤地对她说，“我没法再等待你下一个50年了。”
“为什么？”米瑞尔露出困惑的表情，“只是50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瑟濂老师在迈向真理之前，可是熬到换了整整八具身体。”
“你不行啊，缺乏耐心，把魂器的优点给浪费了。”她啧啧摇头。
“……”
“总之，我会确保你灵魂的存在性，而你只需要随心所欲地活着就够了，多么简单。”她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巫师人口多了起来，找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搞研究也更加方便了，你会开心的。对了，哈利·波特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杀了。”里德尔冷漠地回答。
里德尔：米瑞尔终于又回来了。
里德尔：该死，是候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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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阔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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