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宴席很快就开始了,侍者的餐盘上盛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
汉尼拔给我递了一块鹅肝,我拿着精致的小碟,却迟迟不敢下口。
——出于一种众所周知的原因,我实在是难以确认它的肉质,我只能确认这确实是某种生物的肝部。
如果汉尼拔想让我吃人肉,他有千百种方法在我设防或者不设防的时候让我咽下去。
所以我其实没有必要过度防范,在我发现他的秘密那一天我就应该知道的。
但是今天是一场宴会,宴会上的食物往往是他精心准备的礼物。
“你不吃吗?”他突然问我。
我用叉子叉起一块放进嘴里,点了点头。
肉质细腻,饱含着脂肪的香气,口感就如天然的奶油,复杂的调料混合着鲜美的口感在我的味蕾绽放开来,我不得不承认,无论这是什么,都美味得过分了。
但是那种人肉的猜想仍然在我脑中挥之不去,连带着食物越鲜美,我的胃就越翻江倒海。
汉尼拔满意地笑了笑,目光移到那边的男人身上。
——那个警察。
这实在再好判断不过了,他有一丝不苟的发型,不苟言笑,身上的西装板板正正,身姿挺拔,就算是个普通人,看见他也会猜测他是警察的。
汉尼拔见我的目光也随着他到了男人身上,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是维莱德先生,苏格兰场的警督。”
我点了点头,汉尼拔的手掌稍微用力,揽着我的肩膀,示意我往前走:“我们一起去打个招呼吧。”
我立刻扬起了一个毫不僵硬的礼貌笑容,看上去温和可爱,维莱德先生看见我果然笑了,他蹲下身子摸了摸我的头,起身时看向汉尼拔:“这是你的女儿?”
汉尼拔点了点头:“你知道的,孩子们。”
维莱德先生神色柔和下来,这放在他那张刻板的面孔上有些违和,但是显然,他动容了。
“她真可爱。”他说,“我也有一个十一岁大的女儿。”
汉尼拔挑眉:“是吗?”他礼貌的扶上维莱德先生的肩膀,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我看向窗台被他们遗忘的酒杯,注意到刚刚我过来的时候维莱德先生拿着一碟鹅肝,现在那碟鹅肝也不见了……
等等,维莱德先生不可能在我们走过来的五秒内吃完鹅肝,而他和汉尼拔离开的时候手里也没有鹅肝。
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把鹅肝送去检验了。
23.
我的心脏立刻剧烈跳动起来,我又面临了一个选择题,告诉汉尼拔或者瞒下来。
很快,我就知道,这不是一个选择题,从始至终我都没有选择。
24.
汉尼拔于我而言像什么呢?我小的时候只能看见他的裤脚,没有一丝一毫的褶皱,高贵,优雅,我永远都赶不上。
他会经常给我做饭,偶尔会把我抱起来,任由我发脾气,甚至把他的西装弄皱。
越金贵的布料越容易皱,我那时就明白,我有时候是故意的,想看他皱起眉毛,但是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那时,我叫他“papa”。
后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也是故意的,让我看到了他那一年最完美的作品——一具尸体。
女人脸色是完完全全的惨白,就像水泥墙灰,但是她却如《水中的奥菲利亚》一般,纯洁而美丽。
她躺在浴缸之中,周围摆满了植物和花卉,我能注意到,它们都有着艳丽的颜色和有毒的汁液。
她穿着漂亮精美的巴洛克风格长裙,裙摆和发丝一起在水中漂浮着,她就像是美人鱼。她的嘴巴微微张开,眼神呆滞,双臂的展开简直像是要拥抱什么,我甚至感觉她马上要哼出什么古老的歌谣。
她身边漂浮着的美丽花朵好像就是她,也好像要离她而去,就这么静静地,一个年轻而美好的生命,平和详宁地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当时的我惊恐地发现,我居然在欣赏他的作品,而非在意那个生命被他杀害。
“美吗?”他问我。
“……”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动,浑身僵硬地盯着那具尸体,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几近完美的艺术作品——如果没有尸体的话。
与我朝夕相处了三年的爸爸,是一个杀人犯,食人魔,我当时才九岁,又怎么能应对?
我把我之前在孤儿院的小心谨慎,察言观色全部重新拿了出来。
“美。”我艰难的说。
“她不够美。”汉尼拔说这话的时候盯着我的脸,“你很美,弗洛伦丝。”
他轻柔地说:“我教你一些东西吧。”
我点了点头,汉尼拔如愿的没在我眼中看到过于多的恐惧,这代表他当初的选择没出错,这个女孩比世间绝大多数东西有趣的多。
“这是你的生日礼物。”他说。
后来,我当然和汉尼拔回不去以前那种相处模式了,我开始畏惧他,但是始终,我没办法怨恨或者责怪他。
就像一枝藤蔓,我只能往上爬再紧紧缠绕,当生存都是问题时,其他的一切变的不再重要,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知道我可能一辈子也没法偿还,只能接着向上爬,并且迎合他对我的期待。
25.
我站在原地,等汉尼拔回来,期间百无聊赖,又凑到甜品区吃了一个小蛋糕。
好在,汉尼拔回来的很快,我过去凑到他耳边:“维莱德先生带走了一碟鹅肝。”
汉尼拔一愣,笑着摸了摸我的头:“Good girl.”
然后他毫无芥蒂地走出,吩咐侍者多准备一些酒和甜点。
我也不怎么意外,我早该猜到的,我都注意到的小动作,汉尼拔怎么会不知道呢?
26.
维莱德先生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有失真:“先生,检测结果出来了,是鹅的肝脏部分,混合一部分肉糜,也只是猪肉成分。”
维莱德先生放下手机,目光从汉尼拔身上缓慢移到了那女孩身上。
或许是他多想了,他抬手揉了揉额角,最近他累了,他这从业十几年来从没出过差错的直觉……或许真的出了问题。
汉尼拔站在我身边,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晦暗的视线隐秘地投射到维莱德身上,嘴角勾起一个极细微的笑容。
我只是站着,静静看着,我知道,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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