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利还没想出办法挽回海莲娜的时候,暑假到了。
学校就是这样的,不论多么友好的关系,不管多么喧闹的日常,到了暑假都会被按下暂停键,戛然而止。
哈利坐在火车上,一切已经和他刚来时不同。他有玩的好的同伴,有虽然以前为见过面但是依然爱着他的教父,他虽然仍旧将回到那个让他痛苦的德思礼家,但他心中已经拥有了新的希望。
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他将拥有一个真正的归宿。
海莲娜坐在布满灰尘的房子里,用“清理一新”简单打扫了一下屋子,顺便确保不会有老鼠之类的在她睡着的时候啃她的脚。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哲学的话题,是在她很久、很久以前就应该做出的选择,只是因为哈利,她延迟了选择。
不,不是延迟,是那时候的她,想要为了哈利而活。
已经够了,海莲娜想。前世她为了父母的期望而活了十多年,又因为挚友的期许活了十年左右,来到这个世界,又遇上了哈利。
拖延并没有带来答案,只是延长了痛苦。
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没有答案,她依然能活下去,她也知道现阶段她应该做什么,她应该保护哈利,应该确保马尔福家族不会没落,她应该……
海莲娜闭上了眼,将灵魂下潜,去寻找问题的答案,无论最终答案导向何处,她都必须做出选择。
是在无意义与绝望中苟延残喘,还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海莲娜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象。
一个大大的曲面屏上放着《金星秀》,单人沙发上堆满了猫猫靠枕,电脑桌上方横七竖八地堆放着一些书籍,从小说到名著到古文应有尽有,她正坐在一堆衣服山里,背后是空荡荡的衣柜。
她抬起头,入目的墙上挂满了动漫挂画,电脑桌让的床头柜上放着金牛雕像和琉璃莲花座,俨然是被当做了神龛使用。
左手边的门突然被推开,门外传来一股子臭味,混合着厕所和猫的呕吐物的味道,白色的肥猫喵喵叫着,在男人走来的一瞬间又跑开了。
“怎么了?”一个头发乱蓬蓬、看起来二三十岁的不修边幅的男人看着海莲娜,他穿着猪猪睡衣,那是某一年生日时海莲娜给他买的。
那一瞬间,海莲娜突然感觉热泪盈眶。
“没什么。”海莲娜笑着说道,“我只是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我只是做了一个,没有你们的梦。
到底哪里是梦境呢?海莲娜其实是很清楚的,但她又有些分不清了,或者说,她是装作分不清的。
这里毕竟只是她潜意识堆砌出来的梦境,里面不寻常的地方简直太多了,而且显而易见——比如她在这里呆的这么多天里,没有接到过家里的一个电话,银行卡里的钱也无法显示具体的金额。
她没有出过门,活动范围仅仅是在挚友家里,最多是他家楼下拿个快递或者买点饮料什么的,其他时候基本都在点外卖。有时候,海莲娜会在扔垃圾的时候看到河水,黄褐色的河水慢慢积蓄,直到淹没整个楼道。海莲娜平静地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关上了门。
她的女性挚友,那个为情所困自杀于河流的人也来过,海莲娜夸张地抱着她撒娇,她咯咯笑着,就像海莲娜记忆中的那样。
是的,一切都像记忆中一样,一切都是记忆和意识堆叠出来的假象。她本是为了答案而来,可她现在只想贪恋这片刻的欢愉。
但是,但是……
“永远不要自己骗自己,因为自己真的会信呢。”这是挚友曾给她的劝告。
“朋友,”终于在某个百无聊赖的下午,海莲娜躺在床上,磨磨蹭蹭地蹭到单人沙发的扶手上,把头靠在挚友的靠枕上,仰头看着他肝游戏的样子,口中平静地说着,“我想死。”
“xx河没有盖子。”挚友面不改色目不转睛地说出了他的名言。
“我总觉得,活着没什么意义,也看不到希望。”海莲娜不为所动,继续说道。
“活着本来就没有意义,希望都是假的。”挚友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这些话,其实已经重复了很多次,在海莲娜的记忆里,前世这样的问答次数数不胜数。
“没有为什么,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以往,他们的对答多以这样结束,这次也一样,可海莲娜就是为了答案而来的。
“为什么?”海莲娜两眼泛空地看着天花板,重复着自己的疑问。
“因为一切都是假的啊,最终的一切不过是虚无。”男人点上了一根烟,他的烟是绿色壳子的细烟,海莲娜记得这烟很难买,还很多假烟,有时还要找代购,但这烟不会有呛人的烟味,反而是淡淡的薄荷味道。
“我是信虚无主义的,”男人叼着烟满不在乎地说道,“一切都不过是虚无,除了自己什么都无法相信。”
“我不理解。”海莲娜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了靠枕里,仰着头看着他。
“那就去搜,去学呗。”男人嫌弃地将靠枕从海莲娜的摧残中救下,“不过虚无主义已经属于哲学范畴了,哲学这东西,会打破你的固有世界观并重塑,在你接触的初期,你只会无法接受并且想死,一般人我不建议。”
“无所谓了,”海莲娜撑着下巴,“我现在就挺想死的。”
男人用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海莲娜,口中的烟发出红色微光,在海莲娜意识恢复之前,开口说道:
“那么,就去学吧。”
那么,就去学吧。海莲娜从梦境中醒来,面对的是灰扑扑的天花板,除了床几乎什么都没有的房间,以及窗外喧闹的人群。
“奇怪,”海莲娜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为什么,以前没有想着去学呢?”
为什么,以前在知道他信仰虚无主义之后,没有去深入了解呢?她的挚友向她提起这些,是不是也有意将她拯救?海莲娜不知道,她只能带着这份迟来的建议,泡进各大图书馆和书店里。
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无?
什么是真理?什么是假象?
什么是活着?什么是死亡?
什么是希望?什么是绝望?
海莲娜怀揣着疑问,在死寂一般的绝望里,希望所谓哲学能带给她答案。
柏拉图、加缪、尼采、萨特、亚里士多德、苏格拉底、卢梭、黑格尔、马克思、圣经、荷马史诗、吉尔伽美什史诗、透特之书……海莲娜翻遍了伦敦的图书馆,甚至潜入了一些不对外开放的图书馆,只求获得内心的答案。
她很清楚,她甚至不需要真理,只需要一个当下能够指引她的、在她的逻辑世界里能够自圆其说的答案就可以。
但是,做不到。
哲学是一种没有实体的、用理论解释世界的方式,其本质只是一种思考方式,一种观察角度,一种猜测,一种推论,甚至可以说是哲学家们的主观思想。
那么,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统一呢?
尼采认为生命如此美好,浪费一分一秒都是罪恶;萨特将“活着”与“存在”理念分开,认为人寻找的意义不过是虚无,存在才是真实;马克思认为人生来就是为了对社会做出贡献的,人应该在社会中寻找到自己的位置与目标并为之贡献一生;虚无主义的哲学家们认为世上所有一切终归虚无,无论生来有各种意义,目标,做出什么样的事,最后都会化作虚无……
他们看起来似乎都有几分道理,他们在海莲娜过去的记忆里或多或少被营销号、视频号或者课本上了解过一点,或是被做成心灵鸡汤,或是为了应付考试草草了事。
她也曾混入牛津和剑桥大学旁听,那些教授们深入浅出地介绍着这些思想与理论,用例子去辩证,用提问引发学生们思考,让人不由得感慨不愧是世界名校的教授水准。
但是,还不够。
海莲娜甚至比之前更加茫然,大脑因为纷杂的信息处理不过来而隐隐作痛,W,手里的笔记本记了厚厚的一撮,当年备考考研都没这么努力过。
她其实不一定要“真理”,她清楚自己的软弱,她只是内心的求生欲和无意义的绝望在挣扎着、互相撕咬着,她只是想要寻找一个理由活下去。
是的,死亡可以有很多个理由,或者是痛苦,或是绝望,或是逃避,但活下去只需要一个,有且仅需要一个就够了。
一天,三天,一周,一个月……时间无情流逝,海莲娜还是没能找到答案。
所有的哲学观点都告诉她,世界是绝望的、不完美的、不尽人意的。圣经里认为人因偷吃智慧果被上帝从伊甸园放逐,所以人生而有罪,人间从一开始就是流放之所;佛教认为人生来就是受苦的,从生下来开始就不断重复着痛苦;尼采认为世界不尽人意,但生命是如此美好,要奋斗以实现生命;萨特、加缪以及虚无主义者们认为世界的本质就是绝望;马克思认为人是主观的、世界是客观的,人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去改造这个世界……
似乎,道教是认为,世界是美好的。但是……他们给出的论点,要么海莲娜看不懂,要么无法说服她。
海莲娜当然也尝试过用塔罗给出指引,但是很可惜,透特只是给予了隐者作为答案,而隐者……
寻找着生命与智慧之门的隐者,根本算不上什么指引牌,只是反应当下海莲娜的情况罢了。
生活不易,海莲娜叹气。
“还没找到答案的话,要不直接去潜意识问问他好了。”海莲娜一边在书店里挑选着书籍一边想着,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一旁的小说区,探向了架子上的《福尔摩斯探案集》——
“啊。”两个人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一起。
“对不起,这套你拿去吧……咦?”
“西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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