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倒巷素来鱼龙混杂,就连水潭里的倒影也显得格外混浊。一身黑斗篷的男巫对着这半暗不暗的天狠狠“呸”了一口,闪身躲进一家近乎称得上是“歪歪扭扭”的酒吧,在那些古怪生物们的注目礼下一路行至二楼,走到最里面的包厢门口敲了三下门。
“晚上好,先生。”里面坐着一个披着深蓝色斗篷,完全遮住了脸的巫师,声音辨不出男女。他面前斑驳的桌面上摆着一个信封,还有一杯酒和几片面包——在那位客人伸手拿之前,深蓝斗篷的巫师率先将信封推到他面前。
“罗齐尔先生的指示:火车票和地址都在里面,我们的人会接应你。”深蓝斗篷巫师的声音纤细的像是一根线,“别信任任何人,接头暗号是'香榭丽舍'——噢,梅林的胡子,这可是我的晚饭!”
“谁管你:我饿得快要死了!我被那群魔法部的走狗撵了整整三个月,三个月!风餐露宿,几乎没见过面包长什么样!”黑斗篷男巫三口吃下这几块面包,噎得夺过那杯酒一仰而尽,“就因为我杀了那个婊……杀了个人。”他猛地咳嗽,最终摆了摆手,“算了,跟你说也没用,你也不知道你爷爷我是谁。”
他不管不顾地离开了酒吧二楼,却在走廊处猛地一顿,如同见了鬼一般看向楼下的女子:她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缓缓对上黑斗篷的蓝眼睛,电光火石间,她举起了魔杖——黑斗篷慌不择路地从二楼窗户处一跃而下,随着啸叫咒带来的巨大噪音响起,在翻倒巷周围巡视的傲罗极速聚集,伴随着叫嚷着“通缉犯”和“罗齐尔”的声音,魔咒与魔咒短兵相接,那位通缉犯狼狈地四处逃窜,打算幻影移形却碍于到处都是反咒而施展不开。实习傲罗们也跟着前辈们摆好阵型,不知是谁魔杖尖头的一道红光闪过——站在实习傲罗群体里的贝奥沃夫永远记得那个瞬间,正在躲闪的、裹着黑斗篷的通缉犯埃文?罗齐尔忽然顿住脚步,那道红色魔咒恰好没入他心口处,令他在倒地后吐出一大口血:血色红的发黑,近乎与地面上的肮脏融为一体。
罗齐尔没能坚持到他们的治疗师前来,便抽搐着死了。疯眼汉穆迪一边掰着自己被埃文的魔咒打歪的鼻子,一边对着鹌鹑般的实习傲罗们怒斥着是哪个蠢货用了钻心剜骨或者四分五裂,居然把罗齐尔给杀了——他们还打算把罗齐尔送去参加审讯、套出情报来,眼下只能对着那具尸体捏起鼻子。
“所以,这有什么问题吗?”加雷斯同身侧的凯特琳碰杯,面露疑惑:他们今天在庆祝乔尼参股的酒吧开业第一天,调酒师先生正在调制新品,顺便给每一个冒着风雪前来的客人免费送上一杯低度数果酒。贝奥沃夫并未碰自己面前的酒,看向好朋友们的眼神里带上了一股“贝奥式迷茫”——他动了动嘴,还是加雷斯的女友凯特琳帮他解围:“难道是你不小心甩出去了那个魔咒吗,贝奥?”
有着猫瞳的魅力女士耸了耸肩:“能让人吐黑血的魔咒……”
“但没有魔咒可以让人吐这么多血。”缩在吧台一角、正忙于写报告的达米安忽然开了口:他和贝奥沃夫不在一个傲罗小队,自然也没参与两个月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抓捕埃文?罗齐尔”的战役,“我查过:四分五裂最多可能撕开他的皮肉,但根据贝奥说的,罗齐尔的胸腔并未被撕裂……”
“那难道是钻心剜骨?不,不可能。”加雷斯自己刚提出这个观点,在接触到凯特琳的眼神后极其迅速地否认,“钻心剜骨不是我们这些人能用出来的。”
“更不可能是实习傲罗能用出来的咒语。”凯特琳如此补充,微微皱眉,“奇怪,怎么可能有我们不清楚的魔咒。”
“魔咒有疑点,还有的是……”贝奥沃夫努力会想着当时发生的一切,声音甚至带上了几分飘渺,“我总感觉罗齐尔是在倒下的过程中,被那个魔咒击中。”
“……这有区别吗?”加雷斯托腮,被凯特琳毫不犹豫地撞了撞胳膊:“当然有!”
“你的意思是,并非魔咒让罗齐尔倒下——我记得你们那边的结案报告一直写的是魔咒致死,加上那时魔法部也一片混乱,罗齐尔的尸体也没送去解剖。”达米安又一次搁下羽毛笔,丁香色眸子里闪过几分难以置信,“所以他有可能是……”
“我说,小伙子们,当然还有姑娘——你们完全不看《预言家日报》的晚间版吗?”调酒师乔尼忙里偷闲,一挥魔杖便将三四张报纸投放到他们之间,“昨天的,你们怎么一点情报意识都没有?喏,看看第三版。”
贝奥沃夫并没有去看,他只是注视着他的朋友们挤在一起翻报纸,内心的混乱与不安越来越强——他自然看过了那份报纸。在昨天下午,疯眼汉穆迪给他发了一封吼叫信,言简意赅地要求他今天下午来傲罗指挥部的审讯室一趟,且附上了一份案件概述。
“……著名食死徒罗德里戈?罗齐尔于昨日凌晨在阿兹卡班内死亡,其死亡状况……”达米安喃喃自语,对着那张模糊的照片捏了捏眉心,“不会吧……”
加雷斯和凯特琳靠在一起一同看着一张报纸,乔尼斜倚在吧台前,表情难得有几分凝重:他们一齐注视着贝奥沃夫,眼里的情绪称得上复杂异常。
“其死亡状况,同埃文?罗齐尔死亡状况近乎一致。傲罗指挥部怀疑……怀疑……两位罗齐尔先生,是被一人或是多人谋杀。”贝奥沃夫近乎讲不下去,脑袋越来越低,直到被一双熟悉的手温和地理顺了头发:“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这件事啊?”
雷蒙德?埃弗里依旧风度翩翩,站在他收拾了一半的办公室里无奈地示意弟弟抬起头来:“我还以为是为了你们一直催的那份报告,居然是邀请我去你们那边的审讯室坐坐——与你无关,贝奥,我跟你去就是了,正好我拿上那份法律执行司的报告,今天早上刚刚递交结果,一并带过去好了。”
他从工位上拿起外套穿好,又将桌面上的迷你巫师棋挪到一边,抽出那份报告后仍旧笑眼盈盈,丝毫不见紧张。反倒是贝奥沃夫动了动嘴,努力解释道:“跟哥哥没关系,只是因为案件关乎罗齐尔家族,可能需要哥哥去作证亦或者是别的什么。我不知道穆迪先生为什么一定要哥哥去一趟——斯嘉和卢克也去过那边,不过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当然不会有事的,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贝奥。”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漂亮的金色,同胸口处的鎏金色胸针近乎交相辉映。他笑起来时格外温柔,连带着典雅的五官也显得柔和极了。雷蒙德?埃弗里今天没有穿神秘事务司的工作制服,只是简单地披着复古的黑色长袍,却依旧显得典雅又迷人,“大概是例行问话之类的,毕竟死了两个人嘛。”他微妙地顿了顿,在电梯的嗡鸣声里眨了眨眼,“哪怕是两个死得其所的食死徒……”
“他们也忍不住想要进行一场正义的审判。”雷蒙德走出电梯,对路过的职员们露出标准的微笑,甚至示意贝奥沃夫走在他前面,“除了穆迪先生,还有谁跟我们一起?”
“我不清楚,哥哥。”贝奥沃夫紧张地调整领带,而雷蒙德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回想起自己上学时经常需要在早上把匆匆忙忙的弟弟拦下,帮他重新打领带。
那时的贝奥沃夫总担心一早在城堡里迷路,琥珀色的大眼睛里也满是紧张。雷蒙德心想不愧是新生,却也会照顾他情绪般快速解决——但是不知道哪一天开始,贝奥也不那么紧张了……
噢,他想起来了,因为有人会站在那里等他,不止是他的舍友们,还有无比自然地站在自己身边、注视着他们兄弟二人互动的那个人……她会帮忙确认贝奥的领带完美无瑕,然后安抚般拍拍他,把他带去跟那些着急忙慌的小狮子们汇合,走之前也只是对雷蒙德简单地笑笑,跟他说早上好——直到贝奥沃夫能够自己打出完美的领带,这场属于他们三个人的仪式便悄然退出了舞台。
思绪回笼,雷蒙德看着弟弟礼貌地敲了敲门、同屋内的疯眼汉穆迪还有几位傲罗问好,自己便也进了门,同样含笑与他们问好,随即坐在了背对着门的座位上:他一个人面对四五个人,看起来像一场面试。
“很高兴您愿意配合我们,雷蒙德?埃弗里先生。”坐在一侧的斯克林杰先生公事公办道,雷蒙德记得他是傲罗指挥部主管的有力候选人:只是斯克林杰先生太过年轻,他毫不怀疑过了几年后这个位置就是他的。
“我们要谈论的是有关罗德里戈?罗齐尔先生的神秘死亡,这也牵扯到埃文?罗齐尔,这位食死徒的死亡——详细的情况,埃弗里先生,噢,抱歉,贝奥沃夫先生应该已经向您汇报过了。”斯克林杰先生翻了一页面前的羊皮纸,“我们不多赘述。”
“我很遗憾听闻这些事情——即使我不得不承认,恶有恶报。”雷蒙德微微颔首,狭长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悲天悯人般的情绪,“我会尽我所能为诸位提供我所知道的一切,虽然我同这两位先生自我毕业后交往并不密切……”
“那我们就先不从你们私下的交往谈起,亲爱的埃弗里先生。”斯克林杰清了清喉咙,“只是最基础的问话。”
“我知道,亲爱的斯克林杰先生。”雷蒙德同样笑得微微的。
“那我就直接问了:在昨天凌晨五点左右,阿兹卡班的罗齐尔先生忽然身亡。在这几天内探望他的只有他的女儿斯嘉丽?罗齐尔和她的那个什么男朋友。”穆迪接过话头,意有所指,“别这么看我,埃弗里:我们在昨天就找了他们两个人来问话,盘问清楚了他们二人这一周的行为轨迹,且知道罗齐尔小姐在这周一同您,埃弗里先生,在埃弗里庄园私下会面。”
“啊,是有这件事:斯嘉丽的确来找我了。”雷蒙德笑眯眯地回答道,“她没告知你们她为何而来吗?”
“……我们更想听听您的说法。”斯克林杰有些僵硬地把话头递给了雷蒙德。
“这么说的确让我有些困扰,不过我也能理解为什么斯嘉丽?罗齐尔小姐不愿透露:事实上,我们聊的话题事关一位小姐的声誉。”雷蒙德抿唇,目光一个个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而斯克林杰极其灵敏地表示这场谈话的每一个字都不会被泄露——雷蒙德这才像松了口气般,娓娓道来,“那么我只能开口了。”
“罗齐尔小姐有一个从小订下的未婚夫——是的,道格拉斯?弗林特,毕业后成了食死徒。”雷蒙德看了面前的傲罗们一眼,成功在他们眼底看见了然神色,“弗林特先生自一年前便杳无音信,但斯嘉丽——抱歉,斯嘉丽?罗齐尔小姐,厌倦了等待。好吧,说的更为直白一点,她不想跟弗林特先生成婚,而罗德里戈?罗齐尔先生则拒绝取缔这份婚约,哪怕在他入狱后。”
“斯嘉丽小姐跟我会面是为了跟我商量她的婚姻事宜:她同她的男朋友打算拿到一份来自爱尔兰的、无法离婚的婚书来反抗,需要一个信得过的证婚人,不会将他们的行踪透露出去,又有足够的能力让一切不显得那么……你们知道的,刻意。所以她那天通过埃弗里庄园的壁炉前往爱尔兰——抱歉,我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种过于胆大包天的行为,我力图劝诫,但仍旧无法阻止这位小姐的冲动,只能按照他们的要求帮他们征婚。”雷蒙德叹了口气,“然后她带着婚书,跟我一起折返回埃弗里庄园,随后结束了她的拜访。如若这种事传出去,如若弗林特先生还未死亡,那么这将是一件彻头彻尾的丑闻:罗齐尔家族会彻底蒙羞。”
他看了一眼在座的傲罗们,毫不意外地看到贝奥沃夫吃惊地都能把面前的文件吃掉的表情,只能抱歉地笑了笑:“斯嘉丽小姐本人肯定不会透露这种事情……”
“她倒是透露了,只不过说都是她的主意,选上你也是因为……”穆迪摇了摇头,跟斯克林杰对视一眼,还是开诚布公,“那小丫头说什么罗德里戈这个败类打算把她送去跟你联姻……她说当她在罗德里戈面前展示这张无法离婚的结婚证、且证婚人一栏写了你的名字时,他的表情称得上好看到开花。”
“噢,原来如此。”雷蒙德右手指尖碰了碰自己戴在左手上的戒指,看似无奈地摇头,“罗德里戈先生想的倒是很多……可惜他自己也离世了,兴许是想到斯嘉丽的婚姻后急火攻心?”
“可那不能解释他和埃文?罗齐尔如出一辙的死状:哪怕是急火攻心,哪怕是被亲女儿关进阿兹卡班——噢,你为什么露出这么迷茫的表情,埃弗里先生?”斯克林杰挑眉,“我以为你知道,是斯嘉丽小姐暴露了罗齐尔先生的行踪,才让我们抓了个现行。”
“确切地说是她那个男朋友和我们的人一起发现的,倒是跟罗齐尔小丫头没什么关系。”穆迪懒洋洋地更正,“霍尔特先生的证词里表示,他在巡逻时遇上被追杀逃命的墨菲先生,就是罗齐尔小丫头的男朋友——罗德里戈?罗齐尔大概永远也没料到,他打算灭口的这只小蚂蚁、这只跟他女儿纠缠不清的小蚂蚁,居然引来了傲罗。”
于是傲罗指挥部极其迅速地以“谋杀未遂”为理由,扣押了这位一直游离在法律之外的情报贩子,经历几番审判后把他关入阿兹卡班。一旦罗德里戈?罗齐尔倒台,他底下的情报网更是在他的妻女一番操作下也跟着坍塌,倒是挖出来了一大堆他违法乱纪的证据。罗齐尔夫人似乎对罗德里戈?罗齐尔怨念颇深,一次也没有来阿兹卡班探视过丈夫。斯嘉丽?罗齐尔倒是偶尔会来探视,但话题大多停留在婚姻与继承权上,十分复杂。
“……难怪斯嘉丽小姐如此迫切地渴望同墨菲先生结婚。”雷蒙德轻声道,“但是罗齐尔先生的死亡情况也的确让人疑惑——如几位所说,他死于跟埃文?罗齐尔一样的原因,难道是有人朝着他释放了当年的魔咒吗?”
“你为什么确定是魔咒?”穆迪忽然尖锐地瞪着他,崎岖不平脸上满是审讯派头。
“贝奥——我是说,贝奥沃夫先生,我的亲弟弟,跟我提起……好吧,对不起贝奥,我只能实话实说了。”雷蒙德摩挲着戒指,笑容里有几分无奈,“说来有些尴尬……我帮他纠正了结案报告里的表述错误,于是也看见了结案报告里相关的内容。我还询问了他的所见所闻,毕竟……他的确写的差强人意。”
几双眼睛看向脸颊通红的贝奥沃夫:可怜的实习傲罗只能不断低头表示确有此事,他的报告的确是哥哥帮忙润色后才上交的。
“我说他妈的怎么写的人模人样。”穆迪骂了一声,“下不为例!”
“是!”贝奥沃夫双手合十,表示抱歉。
斯克林杰与其他几个傲罗对视一眼,指尖轻点桌面,那双严肃的双眼近乎能洞察一个人的灵魂:“我们解剖了罗德里戈的尸体——具体术语我也不给你们解释,总之,比起魔咒致死,我们更倾向于他死于毒药……这能唤醒你的什么记忆吗?”
“……哇哦。”雷蒙德看着他们,恰到好处地表示震惊,“所以,罗齐尔先生是服毒自尽的啰?”
“有可能并不是自尽,他很有可能是被谋杀的。”斯克林杰瞪着雷蒙德,敲了敲桌子,“所以我们反推过来,便会发现埃文?罗齐尔也极有可能死于相似的毒药:结案报告上并未交代射杀埃文?罗齐尔的魔咒是哪个魔咒。”
“那真是……骇人听闻的忠诚。”雷蒙德喃喃自语,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斯克林杰的声音,无意识摩挲着自己的戒指,“他们为了黑魔王居然选择自尽……”
“我说了,埃弗里先生,他们有可能并非自尽。”斯克林杰皱眉,刚想再说什么,却对上雷蒙德平静的眼:那双眼眸在灯光下呈现出瑰丽的金色,似是嘶嘶作响的蛇类盯上了什么猎物般。埃弗里先生双手交握,无比自然地搁在桌上,眨了眨眼:“但谁有能力……我的意思是,谁有这样的能力,能够让他们心甘情愿喝下毒药、又让这种毒药不被傲罗指挥部查到呢?埃文?罗齐尔被捕的情形,诸位比我更清楚吧?即使是贝奥的结案报告上也交代了,他从来到酒吧、自二楼一跃而下到死亡,期间不会超过一小时。”
“但罗德里戈?罗齐尔完全可以被灌下毒药——他的女儿不是来探望他了吗?我忍不了了,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拖沓——这不就是斯嘉丽?罗齐尔杀的人吗?”坐在一侧负责记录审讯过程的年轻傲罗忍不住开口辩驳,“她完全可以在埃文?罗齐尔来酒吧前先给他灌下毒药,然后再用一模一样的方法杀掉她的父亲!”
“斯嘉丽小姐没有谋杀埃文?罗齐尔的……”
“没有理由?她怎么没有理由?谁不知道埃文?罗齐尔跟她是情敌——然后他杀掉了那个引发这些罪恶的女人,他杀死了那个红颜祸水阿德瑞娅?罗齐尔!你们看看丽塔?斯基特的报道——罗齐尔家族的红白玫瑰本就并蒂连枝,关系暧昧,而罗齐尔姐弟之间自出生以来便保持着亲密关系。阿德瑞娅?罗齐尔的死亡何尝不是这对情敌博弈的后……”那位年轻傲罗还未说完后半句话,就被贝奥沃夫一把抓住领子、极其迅速地把他摁到桌上:“闭嘴!闭嘴!闭嘴!”
那人和丽塔?斯基特的报道一起狼狈地倒在桌上,映入眼帘的除去斯克林杰嫌弃的眼神与疯眼汉毫不留情的一个巨大白眼,还有坐在他面前的雷蒙德?埃弗里那双独特如响尾蛇般的金色眼眸——埃弗里先生依旧保持着一贯的笑容,摩挲着自己的戒指,微微朝着他探出身子,表情甚至称得上是关切:“亲爱的……这是你相信的,还是你单纯只是想为我们展示斯基特女士又一次的颠倒黑白、信口雌黄、随意造谣——现在连这种垃圾都能进入傲罗指挥部了?”
“我很抱歉,埃弗里先生,他大抵是失心疯了——你出去,别来上班了!”斯克林杰先生厌恶地摆了摆手,“记录个东西也沉不下心:给埃弗里先生道歉!”
贝奥沃夫并未因此松手,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居高临下地瞪着他,胸腔剧烈起伏:“阿德瑞娅?罗齐尔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比你更清楚——埃文?罗齐尔无缘无故的谋杀只能证明他是黑魔王手底下的走狗,而不是证明受害者……而不是证明受害者有任何罪孽!”
“她唯一的过错只是拥有这样的血亲。”雷蒙德低声道,并没有看被压在桌上、表情狰狞的男人,自顾自地把玩着手里的戒指,“你出去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真的十分抱歉,埃弗里先生——审讯中断十分钟,您需要喝点什么吗?”斯克林杰在送走那位畏畏缩缩的傲罗后深深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的确沉不住气……”
“热可可,谢谢。”雷蒙德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变化。他依旧端坐在原位,接受了来自贝奥沃夫的一个巨大的拥抱:年轻的傲罗卸了力般靠在哥哥肩头,在几位傲罗走后,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哭腔:“我不该让你来这里的,哥哥。”
“……难道我不在,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吗?”雷蒙德失笑,轻轻拍拍弟弟的肩膀,“但斯基特的确做的太过分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明明阿德瑞娅——明明姐姐没做错任何事,她只是……只是被一个噩梦缠上了,为什么会……”贝奥沃夫难掩心中沉郁,琥珀色眼眸里也笼罩上一股阴霾,看起来简直要哭出了声,“我们差点就成为一家人了……”
“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贝奥。”雷蒙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她永远是你的姐姐,也永远是我的爱人、妻子。放心,贝奥,今天过去后就不会有人再让她伤心了……这件事会解决的,贝奥。”
傲罗们跟随热可可一同进了屋。雷蒙德安静地靠在椅子上,小口抿着醇香的热饮,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下摇了摇头,表示他没事:“疯言疯语罢了,你我都知道斯基特嘴里从未有过实话——我们家正打算起诉她。”
“我们都知道罗齐尔小姐——我是说,阿德瑞娅?罗齐尔小姐是一个正直、勇敢的女巫,她的人品令我们敬佩……节哀,埃弗里先生,我们会尽可能快地结束审讯,鉴于大家的心情都……”斯克林杰先生叹了口气,轻轻揭过这个话题,“我们的确怀疑过斯嘉丽小姐,但她的证词和证据都十分完美。”
“罗齐尔小丫头没法在埃文?罗齐尔的饮食里下药:至少四五个目击证人都看见,埃文?罗齐尔是确凿无疑看见她出现在酒吧时才慌不择路地从二楼跳下去,而罗齐尔小丫头则举起魔杖释放了啸叫咒,把傲罗们引了过来。”疯眼汉耸了耸肩,“再加上,她的那个男朋友在那间酒吧订了个房间:他承认他们是打算在那里幽会,没想到她看见了埃文。”
“况且斯嘉丽?罗齐尔并不具备如此高超的魔药水准:我们拜托圣芒戈的人查阅了许多资料,也暂时无法分析出这种毒药的来源,只是查到了一点东西。”斯克林杰如鹰隼般的眼睛盯上了雷蒙德,“除非有人愿意帮助她……一个本人魔药水准远超同龄人的人,一个亲戚是魔药大师的人,一个会毫不犹豫伸出援手的人,一个或许也对罗齐尔家族包含恨意的人——只是提供毒药,罗齐尔小姐也有办法用来杀死她的父亲。”斯克林杰点了点桌面,试图在雷蒙德眼里看见一丝犹豫,“圣芒戈的人猜测这种毒药源自北欧……我想,我们的确认识一位来自北欧的魔药大师,甚至你们比我跟她更熟。”
贝奥沃夫猛然抬起脑袋,愤怒与难以置信在他眼里交汇——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疯眼汉干脆利索地拦下:老傲罗摇了摇头,施咒让他保持安静。
“哈,来自北欧的魔药大师,还与斯嘉丽小姐有所关联,甚至特别憎恨罗齐尔家族:这听起来像是一通针对我母亲贝尔娜达女士的指控——不,斯克林杰先生,根本是针对我进行指控,对吧——贵部门就是这么进行审讯的吗?拿出一些累加的猜测却不肯拿出一点证据:难道说刚刚那一出针对我妻子的言论也是在试探我是否对罗齐尔家心怀恨意?”埃弗里先生微微抬起下巴,毫不畏惧地与斯克林杰先生对视,“那么你该满意了:心怀恨意?我恨不能把他们两个挫骨扬灰、将他们和他们的附庸与那些该死的食死徒一起全都杀了!得知他们死了的那一刻,斯克林杰先生,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咎由自取、明知故犯、恶有恶报,亲爱的斯克林杰先生,他们活该死的那么痛苦!这种苦痛……这种苦痛与我经历的一切相比,简直轻如鸿毛。他们根本不会理解这种失去挚爱的感受,斯克林杰先生,阿德瑞娅?罗齐尔的死亡简直像是带走了我的一部分,令我行尸走肉般活着。我不管那两个罗齐尔死于魔咒还是毒药,死于正义的审判还是食死徒的内斗,亦或者他们就是被他们的主子勒令自杀、强行灌下毒药还是单纯急火攻心死得如此潦草——这与我无关,这都与我无关,但您非要说是我干的,我也乐意接受。”他重重靠在椅子上,琥珀色眼眸里闪烁着近乎癫狂的神色,“我很乐意成为这样的疯子——然后你们要做什么?把我押解去威森加摩候审吗?在给我定罪后昭告魔法界:我、雷蒙德?埃弗里,因为妻子的死亡而展开了一场漫长又曲折的复仇,最终得偿所愿——奥丁啊,这结局实在是太美好了不是吗?接下来呢?接下来你们要把我关进阿兹卡班,成为黑魔王计划里的又一个牺牲品——就像我的伯伯一样?”他抓起手边的文件,毫不犹豫地撕开,“这是你们委托神秘事务司进行的死亡鉴定——死者赫克托?埃弗里是我的伯伯。你们不就是在好奇,这位在阿兹卡班呆了三年的食死徒为什么会突然死于摄魂怪的亲吻,且当天阿兹卡班周围出现了异常天气——所以,你们委托神秘事务司去重现当天阿兹卡班的异样,是吧?”
“我们查出来了,你们自己看吧。”他将文件往前一推,眼底的高傲令斯克林杰皱起眉头,笑得讽刺意味满满,“如果你们乐意让我也重蹈他的覆辙,我现在就束手就擒,把我绑去阿兹卡班吧——我不介意斯基特之流说我实施了世界上最极端的殉情,我甚至甘之如饴呢。”
“哥!”贝奥沃夫终于挣脱开疯眼汉给他下的咒语,毫不犹豫地叫出了声——年轻的埃弗里先生眼睛红红的,不住地摇头,试图劝慰或是责骂,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斯克林杰与穆迪一同观看着那份分析报告,对文件袋里标注了“证物”的小记忆瓶微微发愣。最终,还是斯克林杰艰难地开了口:“……如果这张报告上的内容属实,那么,埃弗里先生——也许我们需要承认您的观点。”他抿了抿嘴,心有不甘,“神秘人会给予他的附庸毒药……”
那上面详细地记录了神秘事务司通过行星厅的天文历法与阿兹卡班的联系,恰巧记录下黑魔王利用极端天气与预言潜入阿兹卡班的情形:赫克托?埃弗里先生的记忆是一团乱麻,甚至已然支离破碎。在牢狱生活与摄魂怪的影响下,他无法辨认出面前的人究竟是谁,却感受到恐惧——记忆就此断掉,连带着有关赫克托?埃弗里的过去一并消失,他人生中的十几年食死徒生涯似乎被谁盗走了。
但是答案也足够明显:神秘的天象下,缄默人们窥探到黑魔王手里把玩着一个装满了银丝的小瓶子,似嘲弄着谁的一生。
“……夺走他们的记忆为自己所用,倒是很符合那个魔头的作风——可惜我不知道埃弗里先生——老的那个——的记忆有何用处,或许你们这两位证人可以帮我回忆回忆?”穆迪笑出了声,指着报告上显示的证人名录里赫然是埃弗里兄弟二人的名字,“看看这段描述:埃弗里兄弟二人探望赫克托?埃弗里先生时,他还神志清醒,但在他们离开后第三天他便忽然身亡。在埃弗里先生死前,阿兹卡班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暴风雪与雾气包裹,等到雾气散去后,埃弗里先生已经离世——我真的很好奇,黑魔头在他的走狗身上埋藏了多少秘密?”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晓我的伯伯死于毒杀,而非摄魂怪的吻。”雷蒙德的声音淡淡的,就好像刚刚的癫狂只是他们的错觉一般。他坐在原位,意识到天平已然朝着他的方向倾倒,“我不在这个调查组里。至于机密——恐怕是跟神秘人的身份有关。”
“……那天赫克托?埃弗里先生将雷认成了我们的父亲。”贝奥沃夫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为自己哥哥不再是嫌疑人而松了口气,“虽然说的话不符逻辑、甚至我们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确实提到了诸如血统、身世和主人一类的字眼。”
“他在对我父亲倾诉着什么——我只记得他在说什么混血与斯莱特林的血脉,谋杀与弑亲者,诸如此类的话题*。”雷蒙德摇了摇头,不知是无奈还是冷漠,“也许他没法保守秘密,让神秘人觉得留着他不如杀了他。”
一位忠心耿耿的信徒便就此死亡。
“不过,神秘人的确周游世界,寻求所谓长生的方法——他甚至认识一位叫卡卡洛夫的北欧人,也是个食死徒。”斯克林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看着那张报告单,“且他的魔药造诣远超过同龄人——那么,事态似乎就很清晰了:他用同样的手法谋杀自己的三位信徒。只是他为什么要杀死埃文?罗齐尔?罗德里戈?罗齐尔死于他那张引以为傲的情报网,埃文?罗齐尔并没有妨碍他的任何事。”
穆迪瞥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雷蒙德和贝奥沃夫,最终只是捋了捋胡子:“埃文?罗齐尔,哼,一个蠢货。他本就是一颗弃子——那个魔头只打算让他替自己向魔法部示威,根本没打算让他活下去。再加上,他办砸了一件事。”
几双眼睛注视着穆迪,但他并不打算继续讲下去,只是起身示意:“甚至我怀疑,根本就是罗德里戈?罗齐尔这只臭虫奉命杀死了他的侄儿,毕竟魔法部恰巧趁此机会广派傲罗去抓捕埃文?罗齐尔,让食死徒的行为受限许多。一旦这条蠢狗死了……”他恰到好处地停顿,“罗德里戈?罗齐尔,大抵是死于没用。他的情报网在他入狱后被黑魔头接管了一部分,而他的女儿——斯嘉丽?罗齐尔嫁给了一个爱尔兰人,自此远离纷争:一个不对黑魔头造成威胁的人,一个苟延残喘的崇拜者,都不如一个安静的死人。”
“所以我们可以确认,两位罗齐尔先生死于神秘人的内部清缴。”疯眼汉朝着雷蒙德伸出手,同他简单地握了握,“这就是审讯结果。”
“……感谢配合,埃弗里先生。”斯克林杰显然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好站起身、同雷蒙德握手。埃弗里先生微微颔首,在结束后轻轻调整了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然后接受了贝奥沃夫的一个拥抱:“我就说没事,贝奥。”
“中间简直要吓死我了——我差点真的以为……”贝奥沃夫跟着哥哥走出了审讯室,张嘴刚想说审讯时针对雷蒙德的话语,脑海里闪过的记忆却忽然让他停住脚步——等一下,等一下……
他忽然想起那次前往阿兹卡班的拜访活动里,还有几分不对劲的:他们的伯伯除去对着雷蒙德不断忏悔、试图告解外,还说了一句别的话。
赫克托伯伯说,黑魔王将亲手将我杀死,就在下一个风雪飘摇的月圆之夜——而雷蒙德听到这句话后只是轻笑一声,询问他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这是他惯用的手段:黑魔王毒杀了许多人,用来自北欧的毒药……”他倒在地上,絮絮叨叨,嘴里东拼西凑地扯出一大堆贝奥沃夫听不懂的草药名称。雷蒙德依旧笑着,还贴心地伸手捂住贝奥的耳朵:“赫克托伯伯大概累了,我们先行离开便是。”
那天之后,贝奥沃夫的确看见哥哥在书房里钻研着什么,不时含笑与母亲讨论一些北欧的话题——自从阿德瑞娅死后,他难得愿意离开房间、对另一个话题展开交流,于是母亲尽可能地满足他的好奇心,却在雷蒙德回到书房后叹了口气。
“小雷好像又开始做计划了…”她轻声道,目光担忧,“我很担心他。”
什么计划,什么计划?贝奥沃夫此刻不敢细想发生的一切——他的脑子从来没有转的这么快过。他想起自己在缉拿埃文?罗齐尔的那天,在搜寻酒吧时,依稀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他想起达米安不断感叹还好自己那天因为私人约会调岗,才正好能救下被罗齐尔先生追杀的卢西恩;他想起斯嘉丽离开埃弗里庄园时有些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眶;他想起雷蒙德在某段时间不断地收信、寄信,对着那些有着不同家徽火漆的信件莞尔,再将一切付之一炬。
如果真的按照斯克林杰先生所说,有人能够利用一切布局,将赫克托?埃弗里的长眠、埃文?罗齐尔的罪孽与罗德里戈?罗齐尔的死亡都用一瓶毒药串在一起——这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贝奥沃夫呆呆地想,看着哥哥含笑的眼,想起一个自己很熟悉的、珍爱的人,对哥哥的评价。
“……所以说,你哥哥一直很厉害,尤其是魔药方面。”他能听见阿德瑞娅?罗齐尔,宛如他亲姐姐一般存在的那位小姐,在雷蒙德帮他系好领带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温柔祥和的笑容令无措的一年级小孩也放下心来。雷蒙德还不打算走,只是顺势把贝奥沃夫乱如鸟窝的头发重新打理了一遍,但贝奥沃夫看见哥哥有些发红的耳根,便有些期待阿德瑞娅再多说几句:“还有呢还有呢?”
“还有——还有当然是,他制定计划的能力比他的魔药水准还厉害?”阿德瑞娅显然没想到还有后续,但也乐意哄哄贝奥,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迟疑,“以及,和这些优点们并称的,他很厉害……他英俊的很厉害。”
“你也是,阿德瑞娅。”雷蒙德在理好弟弟的头发后,顺势向前,将阿德瑞娅松脱的辫子理到她耳后,一双琥珀色眼眸里带着几分笑意,“你优秀的很厉害,也……”
潮水般的回忆忽然化作黑灰色的断章,贝奥沃夫忽然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清醒后只是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跟随着哥哥来到了他办公室的门口。他咽了一口口水,不敢去开口询问所谓真相。
“……贝奥差点以为什么呢?”雷蒙德幽幽开口,无缝接上了他们之前的话题,“不要想得太多啦——人类都是复杂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目的,当人心与人心进行博弈时,无人能确定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贝奥沃夫对上哥哥的眼睛,第一次意识到哪怕是同胞兄弟、哪怕有着近乎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他也能看出他们眼里的不同。
“贝奥,有的人渴求真相,有的人渴求正义,有的人会为了权术牺牲自己的良知,有的人则会为了千人而牺牲自己。真相有时候会与正义矛盾,真理亦可能也是谬误的一种。”雷蒙德轻轻摇头,“相信你觉得对的那一方,我亲爱的弟弟——但是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贝奥,我们都在这里。”
年轻的埃弗里先生注视着年长一点的埃弗里先生,最终只是点头,无从回答这个涉及人性的问题。他只是长久地注视着兄长佩戴的胸针与戒指,在鎏金色里看见白色的玫瑰。
“……哥哥。”贝奥沃夫低声道,“至少你说过的,今天过去后不会让……不会让阿德瑞娅再伤心了。所以不管你……不管你之前是否……是否……”他近乎无法说出那个真相,只能摇了摇头。
“我保证,亲爱的贝奥。”雷蒙德摩挲着未送出的婚戒,眼神真挚却埋藏着疯狂,“在我漫长的余生里,没人可以让她再伤心了。”
但我的计划还未完成,他想,我有关她的一切都还未完成。
*能够拼凑出,赫克托?埃弗里知晓了伏地魔的部分身世,于是伏地魔在他濒临精神错乱甚至会透露这个秘密前把他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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