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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Chapter25.拉文纳姆的最后夏天

“一个更热情更短暂的夏天开始了。这些炎热白日虽然漫长,却如旗帜般燃烧,在熊熊火焰中消逝。”

阳光眩目,从树叶的缝隙中穿过。帕斯蒂尔合上了书,抖开拉维亚寄来的一卷信纸,其中洋洋洒洒地书写了大片对于滚石乐队的赞美之辞。信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包裹,里面装着几张相片,不会动的那种。

帕斯蒂尔笑了笑,重新躺回椅子上,开始看起克米里娅的信。伦敦的夏天难以达到黑塞笔下那样迷人的程度,它远远称不上热情似火。但至少今天,阳光明媚而动人。

梧桐树繁茂的枝叶在她头顶撑起一片树荫,斑驳跃动的光点时不时偷溜进来,在帕斯蒂尔的眼前跳蹿。

突然,被放置在一旁的双面镜闪动起来。

接通后,雷古勒斯的脸映现在镜中。

“亲爱的,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她担忧地说道。

西里斯又离家出走了。

“这次不一样,他再也不会回来了。”雷古勒斯的语气平静,但她还是听出了他的落寞。

自从有了双面镜之后,他们就很少用写信这种效率较为低下的方式联系了,除非互相寄一些物件。但帕斯蒂尔从一开始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不想给雷古勒斯造成麻烦,尽管她很想和他分享阿芙洛拉编织的手链。

他们每天都要在双面镜中会面,如果有一天不能见到对方的面孔,其中一个人准会感到不安。帕斯蒂尔发现雷古勒斯的娱乐项目很少,他几乎从不做无意义的事,大多数时候都坐在书桌前,尽管他本人坚称书桌已经涵盖了大部分娱乐项目的范围。西里斯有时候也会出镜,他推门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并且在进入雷古勒斯的房间后也只是无所事事地倚着墙,嘴里念叨着“好无聊”、“真没劲”,然后开始自说自话地打量起弟弟的房间。每每这时候雷古勒斯就开始恼火,他会先忍耐一会然后把西里斯轰出去,或是直接把他晾在一边,任由他抱怨被沃尔布加限制自由的生活——大多数情况是后者。有一次帕斯蒂尔无意中瞥见雷古勒斯房门上挂着一小块牌子,写着“未经本人明示允许,禁止入内”,鲜明的指向性,针对谁不言而喻。

而就在昨天下午,西里斯还在大摇大摆地拎着他的飞天摩托车——他还贴心地用咒语把它缩小了——闯进雷古勒斯的房间,提议他坐上他的后座,他们一起去伦敦的某个郊区放风。

“你疯了?”雷古勒斯难以置信地问道。

“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你虽然有了点长进,但不多。”西里斯冷哼一声,语气里是难掩的失望,很显然他是真的期待过弟弟能赞同他的提议,“我在这个家之所以会这么举步维艰,和沃尔布加的斗争永无终结之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你。”

“你试着顺从一点就好了,西里斯,就算是一点点也不行吗?”

“顺从、顺从!”西里斯狂躁地抓着头发,“为什么是我要顺从?你为什么就不能跟我一起反抗呢?你以前没有反抗的理由,难道现在也没有吗?”

说到后面,他又是近乎吼了出来。雷古勒斯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心里开始烦躁。西里斯太容易情绪激动了,但雷古勒斯开始能理解他了,因为他从放假开始一直到现在都被沃尔布加禁足。

她不允许他会见他的那些朋友,一个也不许。他们在她的眼里都是不学无术且品行不端的,地位低下、血统也不干净,如果让她发现他又靠近脏兮兮臭烘烘的麻瓜,她准要把格里莫广场12号的屋顶都掀掉。她希望他最好是结交莱斯特兰奇、马尔福和格林格拉斯这些家族的少爷——如果他没有友情就会死的话,虽然她也不是很看得起这些徒有其名的家族,但总比不伦不类的混血和泥巴种要强。她最满意的就是雷古勒斯的状态了,他不搞那些无意义的社交,也从来不会凭空变出一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她的小儿子只会心无旁骛地扑在学习上,一心一意地追随黑魔王。

“那样母亲会气疯的,布莱克还有什么颜面可言?而且如果不是你旗帜鲜明地忤逆她的一切,她或许不会变得如此不通情达理。”

“那你怎么不告诉她你交了个混血女友呢?你那么乖顺,想必她一定会很通情达理的。”西里斯恶狠狠地说道。

看着雷古勒斯哑然,西里斯心中一阵快意,戳到雷古勒斯的痛处就是他最大的慰藉,因为这意味着多一个人和他并肩作战的可能性增加了。

但他显然低估了雷古勒斯沉得住气的能力。

“等时机正确的时候,我会告诉她的。”雷古勒斯静默片刻后说道。

西里斯愤然摔门而去。

雷古勒斯不会料到那是他们这个暑假最后一次交谈了。第二天一早西里斯就收拾了他的行李,一股脑全砸在那驾飞天摩托上,然后骑着摩托车从二楼的窗户飞了出去。

而就在几分钟前,他们坐在同一张餐桌前,西里斯还暗暗朝他投来催促的眼神。

沃尔布加这个暑假第五次提起,希望西里斯能在纯血家族的小姐中物色一位,最好一毕业就结婚。西里斯不胜其烦,全程皱着眉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不去激烈地反驳她。而沃尔布加显然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偷偷交了一个血统肮脏的女友。西里斯满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刀和叉子在盘子里乱戳一通,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这个孽种!下贱的、厚颜无耻的败类!渣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东西!”沃尔布加又开始尖叫起来,仿佛一瞬间大脑断了一根弦似的,“她是谁!告诉我她是谁!两个没脸没皮的东西——”

“你怎么能——让肮脏的血统玷污高贵的布莱克——”

西里斯忍无可忍地站起身。

雷古勒斯脸色苍白,耳膜被沃尔布加尖锐的谩骂刺痛。他对上西里斯的目光,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深灰的双眸暗含着某种期待和催促。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声音中的轻颤,“母亲,请先冷静。”

“雷尔!离他远点!你千万不能变得跟这个孽种一样!”她突然紧紧拉过雷古勒斯的手,恍惚间雷古勒斯觉得,母亲可能真的疯了。“答应我!说你不会变成他这样!”

雷古勒斯的脸色更苍白了。他感到胸腔的气体正被慢慢抽离,缺氧的痛苦快让他窒息。那一瞬间两个对立的想法叫嚣着冲出,谁也不让谁。释放一次真正的自我,把丢失的勇气夺回来——还是维系这个家,哪怕是以善意的谎言?

他艰难地咽下了愤起的冲动,最终在沃尔布加荆棘般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西里斯冷冷地看着他,毫无留恋地离开了这个家。

“这不是你的错,雷尔。也许对于西里斯来说,这反而是解脱。”帕斯蒂尔尽力地安慰他。

只有雷古勒斯知道,这就是他的错。出于某种私心,他没有对帕斯蒂尔说出实情,因此她只是单纯地以为,西里斯难以忍受的是沃尔布加的**和偏见,以及她无休无止的谩骂。可他知道并不是这样的,西里斯难以忍受的还有雷古勒斯的沉默。在西里斯的眼里,雷古勒斯的点头就是对他的背叛。

他在家谱上的名字被烧穿一个洞,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疲惫。不知所起的倦意包裹着他。他只能一遍遍地描摹着镜中少女的面庞,感受隔着镜面传来的微弱的阳光,企图触碰到一点幸福的温度。

“你现在在哪里?”雷古勒斯没有允许这种沉默占据他们太长时间,他深吸一口气,佯装出一种轻松的语调,“看起来你不在卧室。”

“我叔叔家——拉文纳姆,这个小村子离国王十字车站倒是不远。”有一瞬间,帕斯蒂尔显得有些局促,“我们是昨天下午到的,祖父也住在这里。还有我姐姐......哎呀,杰罗姆。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的?”

“帕西,你在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什么?”

帕斯蒂尔那边的镜像突然黑了下来,她似乎把它倒扣在了腿上。雷古勒斯听见镜子里传来一个男声,沙哑但带着少许稚气,似乎还处在变声期。

“我哪有?明明是你太过投入,才没听见我的脚步声。”那个男孩又嘟哝了一声,似乎很不满帕斯蒂尔对他的不实控诉,“姐姐喊你去吃苹果派,刚烤好的。”

雷古勒斯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布莱克宅子里死寂得感受不到人气,争吵声早已停息,沃尔布加似乎出去了。

“抱歉雷尔,我恐怕得稍后再和你联系了。”帕斯蒂尔的面孔重新出现在镜中,只是新添了一丝歉疚,“等我,我保证不会很久的。”

“没关系,帕西,不用担心我。”他想给她一个微笑以示心情的转晴,但效果并不好,她看起来更担心了,“你说你在拉文纳姆,对吧?”

“是的,是拉文纳姆。这里风景很好,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她如梦初醒似地停住,“哦上帝,我在说什么......”

“总之我马上回来。”她轻轻放下了双面镜。他听见那个叫杰罗姆的孩子又催促了一声。

镜中的景象变成了梧桐树垂落的茂密枝叶,阳光徐徐穿行其间。雷古勒斯没有中断对话,他觉得就这样安静地听着镜中传来的微弱的风声和此起彼伏的人声也很好。

他躺到床上,沉默地望着天花板,然后闭了闭眼。最终他坐起来,从衣柜里选了一套看起来最接近麻瓜衣着的制服。接着他从抽屉里翻出地图,标出拉文纳姆的位置。

雷古勒斯走下楼的时候奥赖恩还在沙发上坐着,他看上去也是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的疲倦模样。雷古勒斯沉默着走到壁炉旁时,他才微微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

“我今天约了克劳奇。”他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

“早点回来。”奥赖恩点了点头,不打算多加过问,他和沃尔布加一向对雷古勒斯很放心。

雷古勒斯嗯了一声,念出克劳奇家的地址,转身消失在壁炉里。

小巴蒂正在对付他的最后一门暑假作业,看到雷古勒斯从壁炉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傻眼了。

面对小巴蒂惊诧的目光,雷古勒斯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现在感觉心情好多了。

“你不仅喜欢不辞而别,还喜欢不请自来。”小巴蒂瞪大双眼,脸上挂着不赞许的神色,“你该庆幸我父亲这段时间都出差去了,否则的话——所以,我打赌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并不是为了和我叙旧。说吧,你想干嘛?”

“我正是记着你之前在信里提到过克劳奇先生出差去了才会来访。”他解释自己并非贸然前来,“巴蒂,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我就知道。”小巴蒂一副了然的模样,“什么忙?”

“事实上,你现在就已经帮了我一半——接下来我需要离开这里。”

小巴蒂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卧室的窗户,“直接从那里跳下去就好,慢走不送。”

雷古勒斯没有生气,反而一同笑了起来。

“要是真这么轻而易举就好了。可惜等我回来的时候还得劳烦你一次。”的确,要从一个巫师的家里出去很容易,想要再进来可就难了。

小巴蒂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

“你可算是找对人了。”他不无得意地说道,“不过我不确定能不能相信你。”

“但愿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我自以为是斯莱特林之中最值得你信任的人之一了。”雷古勒斯把穿在制服外面的巫师袍脱了下来,“去年魁地奇世界杯,我确信我在观众席看到你了——但你不应该出现在那里,对不对?”

巴蒂撇了撇嘴。

“就在你右手边的那个柜子上,看见了没?——最角落的地方有个小开关,按下它,它是通往我家后边的花园的;花园里有个花坛,花坛底下有个同样的开关。”

“谢了,巴蒂。”

下一秒,他发现他真的站在一个小花园里。他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没人后,从小门走了出去。

外面直通伦敦的中心区,街上到处都是麻瓜,停着各式各样的小汽车。鳞次栉比的高楼没能遮去明媚的阳光,地铁口被一大群人围得水泄不通。雷古勒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过路人,他们穿着西里斯会喜欢的那种衣服,其中有个叫牛仔裤的东西——他不确定是不是叫这个,五个人里面有三个人都穿着它,但雷古勒斯觉得他欣赏不来。

广场上有几个孩子在喂鸽子,还有一个走过来问他要不要买份报纸。他带了几个金加隆,手伸进口袋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这里用不了巫师的货币,于是他只能在报童期待的目光中摆了摆手。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突然有点后悔自己这样草率地就出来了。他手里的这份地图远远不够详细,而他绕了一刻钟也只是从一个百货公司走到了另一个百货公司。终于,他走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站台旁,看到一旁的告示牌上标着下一班巴士将在一点十五分到达。他看了看怀表,还有十五分钟。

这里应该是个临近郊区的地方,因为马路上此时一个人也没有。午后的阳光把大地铺成金色的,雷古勒斯站在路边,忽觉恍如隔世,同时,他的心脏又在砰砰地撞着胸腔。从出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切身体验麻瓜界的生活,尽管才短短几十分钟。他很激动——虽然他还是觉得麻瓜的生活太不方便。

他不想等这里的公交——他手上一个便士也没有。可他实在很想去拉文纳姆,见见帕斯蒂尔。想到这里,他赶紧把双面镜拿了出来,“对方请求与你对话”的字眼赫然显现。

“雷尔,你终于——”帕斯蒂尔正躺在阁楼的藤椅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听音乐,“哦,你这是在哪?你的脸上都是汗。”

雷古勒斯用手背抹了抹下巴,这才发现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领子。

“事实上,我从家里出来了。”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他甚至忘记了过问她的意见,“你一定要原谅我——如果我突然出现在拉文纳姆的话——”

“你会介意吗?我是说,抱歉,我只是太想你了。”他突然有点害怕帕斯蒂尔、或是她的家人,他们并不欢迎他,然后他也许会落得一个下场——大费周章之后被下逐客令,接着像丧家之犬似的流落街头,从一堆麻瓜中挤回去。

“我当然不介意呀。”她回答得很迅速,但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那么果断了,“我是说,嗯,我们全家都会很欢迎你的......但是,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去呢。这里的一切交通工具我都搭乘不了。”他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那都是小事一桩啦。”少女的声音很轻快,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带魔杖了吧,亲爱的?”

“当然带了,可是我想应该没有什么用。这附近都是麻瓜,而我还没成年。”雷古勒斯从长外套的口袋里抽出魔杖——他真得好好感谢这件衣服的设计者,让他不至于手握着一根12英寸长的魔杖招摇过市,“实在不行的话,我想也许我会步行过去,反正我的方向感挺不错。”

“不,别做傻事——你疯了吗,雷尔?听着,你现在把魔杖举起来。”

“只要举起来?”

“对,举起来就好。”

雷古勒斯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传来,一辆巨大的紫色巴士从天而降,足足有三层高。沉稳如雷古勒斯,也不禁在那一刻后退一步,脸上浮现一瞬震惊的神色。

“年轻的先生您好,骑士公共汽车为您服务!”身穿紫色制服的售票员微笑看着他。

雷古勒斯原以为他说的“骑士”是“夜晚”的意思,还在思索夜车为何会在白天出现,但看到挡风玻璃上的“骑士公共汽车”几个字后,他就反应过来了。

走上车之后他第一反应是这还不如步行过去,那些铜架床看起来实在不太稳固。

“十一个银西可,先生。”售票员笑眯眯地说。

雷古勒斯将手伸进口袋,直接递给他一个金加隆。

“哦,十一个就够了,先生。如果你想要巧克力的话,也只要十四个就够了。”

“我只有这些。”

售票员瞪大了眼睛,然后用一种恭喜的口吻说,“哦——先生!很高兴你可以得到我们车上所有的礼物!您甚至可以随意挑选颜色!”

雷古勒斯为难地看着那几个颜色老掉牙的热水瓶和奇形怪状的牙刷,最终他选了一个蓝色的热水瓶和绿色的牙刷,还有两块巧克力。巧克力看起来倒是不错。

他发誓,以后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他都不会再踏上这个巴士一次。他觉得他快要吐了——那位司机像是还没完全学会开车,开得左摇右晃,颠簸不堪。如果不是他紧紧握着双面镜,它估计已经七零八碎了。

直到下了车他的脸色依然不是很好,而且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热水瓶和一只牙刷,那场面实在太怪异了。走了几步他发现前方站着一个人,她从头到脚都和自己的女友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头发是金色的。

“帕西?”他又走近几步,这下他可以确定那个身着白裙、浅浅笑着的少女就是帕斯蒂尔没错,“你的头发?”

“怎么样,好看吗?拉维亚上学期熬的美发魔药。”帕斯蒂尔抚着他的背,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这使他感觉颠簸过后那股恶心的感觉消了一大半。她的发丝被染成一种比白金色稍深的颜色,在阳光下宛如天使一般。“我想着,金发更配白裙一些。”

“好看。你怎么样都很好看。”

帕斯蒂尔似乎把这当成了恭维,但他知道他真心实意。

她牵过他的手,带他来到一座两层高的小房子前。这座房子看起来就像是用一大堆茅草堆起来的,那扇木制门在风中颤巍着发出吱呀的声音,屋顶上的茅草堆得高高的,边上高出一截的是一个小小的阁楼,和露台连接了起来。门前有一块小院子,一棵魁梧的梧桐树高到能够荫蔽二楼的露台。

他皱了皱眉,怎么会有这么简陋又意外地颇具设计感的房子?他微微低头看向女友,却发现她似乎在犹豫什么。从下车后他就注意到,对于他的到来,帕斯蒂尔并没有表现得很开心,反而多出了几分忧心和沉重。他突然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但是下一秒帕斯蒂尔就拉着他的手朝屋子里走去,一边用温柔的嗓音呼唤着母亲,语气很是平常,“妈妈,我们今天多出了一位客人——”

奎娜·塞尔温没有立刻应答,反而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先探出了头,随后一位有着柔软栗发的少女推着一位坐着轮椅的老人走了出来。

雷古勒斯猜想面前这个肤色黝黑、体格健壮的小伙子一定就是帕斯蒂尔口中的杰罗姆。他那一头浅棕色短发乱糟糟的,比詹姆·波特好不了多少,一双深绿色的眸子炯炯有神,左脸上有一个很浅的胎记。虽然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但他绝对是一个英俊的少年。在雷古勒斯打量着杰罗姆的同时,杰罗姆也在悄悄打量着他。少年的目光单纯而炽热,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奇妙的是,雷古勒斯并没有感到被冒犯,虽然对方是一个在他潜意识里会被归类为愚蠢无知之人的麻瓜,此时他却没有产生轻视和厌恶。

那位栗发少女应当是帕斯蒂尔的表姐阿芙洛拉,坐在轮椅上的则是她的祖父阿玛斯。阿芙洛拉看起来比他们年长好几岁,她的眼睛和帕斯蒂尔很像,尤其是笑起来时弯如月牙的样子。阿玛斯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雷古勒斯,就像在看什么稀奇的物件。

雷古勒斯站在那里被好几个人同时盯着,人生第一次感到紧张无措,从耳根到脖颈都在发烫。

“嘿,难道说我刚刚施了个石化咒?”帕斯蒂尔轻飘飘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场面,她突然展现了出一种不合时宜的轻松。

“嗨......我、我是说,很高兴见到你,我叫杰罗姆。杰罗姆·柯林斯。”少年黝黑的脸突然涨红了,他看起来似乎很腼腆。

“很高兴见到你。我叫雷古勒斯·布莱克。”雷古勒斯点点头,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友好一些,他还朝他微笑了一下。

不料杰罗姆却像触了电一般,飞快地低下了头,脸涨得更红了。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从来没有。那富有质感的黑色西装他只在学校的电视机上见过。再看看他自己穿的粗布背心,他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帕西在霍格沃茨的同学,是不是?”阿芙洛拉看看帕斯蒂尔,又看看雷古勒斯,最后冲他温和一笑。

雷古勒斯点点头,他觉得阿芙洛拉的气质和安多米达很像。

接着他又回答完了童心未泯的阿玛斯的一连串问题,这时奎娜和安德烈才从厨房旁的小花园里进来。不同于其他几人的反应,奎娜很显然知道雷古勒斯是谁。她先是怔愣了一下,接着很快调整好神色,换上欢迎的笑容。安德烈则是惊讶地看着他,似乎不相信帕斯蒂尔居然交了个从头到脚都穿得很正常的朋友。

“所以,你一定不是个拉文克劳,是不是?”柯林斯先生有些过于随和了,雷古勒斯心想,只听见他接着说道,“别怪我大惊小怪——帕西以前带回来的朋友都是能把桌布弄成外套穿的!当然啦,其实我很喜欢他们的——哦,你也一样,我也很喜欢你。”

“行了安德烈,别再打搅这孩子了,我得问问他有没有吃过午饭呢——”奎娜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来之前就吃过了,柯林斯夫人。”雷古勒斯很有礼貌地回答道。

“好了爸爸,你不要再问东问西了。给我们年轻人一点相处的时间吧。”帕斯蒂尔端着一盘苹果派走了过来,阿芙洛拉用上午剩下的食材又烤了一点。雷古勒斯在心中庆幸救星的到来,说实话,他在虚与委蛇的场合待过太多次,如今却着实难以应付这些过于真挚的热情。

雷古勒斯跟着帕斯蒂尔走上二楼,老化的楼梯每踩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声响,通往一个狭隘的过道,相对而立的是两扇房门。帕斯蒂尔打开左侧的那扇门,那就是她的房间。她一直在悄悄地观察雷古勒斯的表情,她知道他和她一样,有轻微的洁癖。好在雷古勒斯始终神色如常,他向来不会将太多情绪表露在脸上。

帕斯蒂尔把苹果派和橘子汁放在桌上,然后开始拉窗帘。雷古勒斯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下这间明亮的卧室——这是整个屋子里最干净的房间了。扪心自问,他从进来到现在不可能一丁点嫌弃的想法也没有——这栋茅草屋实在太简陋了,不知道两层加起来的面积有没有格里莫广场12号的一层大。但是他很快把这些想法甩开了,因为他想到了克利切,那个住在厨房的大锅炉底下、脏兮兮的家养小精灵。

“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其实很抗拒。”帕斯蒂尔突然说道,她背对着他,拉开窗帘后她没有转身,而是静静望着窗外,“我叔叔一家都是哑炮,他们不会魔法。我记得那是六七年前,嗯,有可能更早......那时候这儿乱糟糟的,我来的第一天就哭闹着想回家——把我祖父的心伤透了。后来我妈妈用了好几个清理一新,我就开始喜欢这儿了。要是我祖母在的话就好了,她一定会很喜欢你。可惜她前些年去世了......”

雷古勒斯觉得,说到后面帕斯蒂尔近乎是自言自语。他走上前,学着她安静地将胳膊撑在窗台上。他觉得帕斯蒂尔变了很多,又或者本来就是这样。在他们朝夕相处的时光里,他发现她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寡言和冷淡,恰恰相反,她时常说一长串话,娓娓道来似叙说着不紧不慢的故事,而那些情节无论是悲是喜,愤恨或者温情,都被她淡化成柔和的时光里缓缓流淌的一注溪流。他喜欢听她讲话。

“我也喜欢这里。它就像......”帕斯蒂尔终于停了下来,他得以开口。搜肠刮肚,却没找到任何符合意境的诗意描述,“额,我的意思是,我想你该再借我几本莎士比亚。”

帕斯蒂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想王尔德也是一样的,因为我刚好有玫瑰。”她把一旁桌上的一大篮玫瑰花拿了过来。从他进来时,那馥郁的馨香就散溢在整个房间里。那些玫瑰就像浓缩了整个夏天,又被刷上青春的美丽颜色,有几朵还沾着晶莹的露珠,“今天早上刚摘的,就在下面的花圃里。”

帕斯蒂尔挑出其中红得尤其浓烈的那一朵,然后把它的花瓣全部剥了下来,等到她的手心里捧了满满的一堆玫瑰花瓣时,她将它们尽数撒向空中。

火一般的花瓣在空中飘散,微风吹动,窗前下起玫瑰雨。

他们一同趴在窗户上往下看——花圃里含苞待放的玫瑰丛和刚刚落下的玫瑰花瓣交相辉映,如同热情的夏天挥洒的喜悦之泪。

雷古勒斯被这幅景象震撼到失语。一张生命图卷在他眼前展开,是浪漫的、勃发的、热烈的。

帕斯蒂尔端来两杯橘子汁,两支剔透的玻璃酒杯碰撞。

“敬夏天。”

“那是什么?”雷古勒斯指着远处一个高耸的环形建筑物问道。

“摩天轮。”他们正在房子后边的一条小河边散步,日色一刻不停地疾驰,帕斯蒂尔第一次希望晚霞能来得迟些,“对岸那边有一个小型的游乐园。实际上,它已经很老旧了——”不过还是很好看。

雷古勒斯目不转睛地盯着摩天轮,它转动得很缓慢,仔细一看,能发现上面似乎有人。他觉得他的心也在跟着摩天轮一起转动。

帕斯蒂尔含笑望着他,“怎么啦,你也想去坐坐吗?我想它从去年开始应该就停止收费了。”

雷古勒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如果可以,他真想在这儿待到明天早上,一直到和她摘完清晨带露水的玫瑰花。可是他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干,贝拉过几天又该来对他指手画脚了。

“我恐怕晚饭前就得赶回去,帕西。”这样一句简单的话,他莫名觉得难以启齿。言毕,他像是难以忍受什么似的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遮去了歉疚的目光。

帕斯蒂尔抱住了他,她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地吻了吻他的脸颊。

“谢谢你,雷尔。”在他愕然的目光中,她踮起脚,再次吻了一下他的脸颊,“谢谢你。”

雷古勒斯的脸红透了,比那一篮玫瑰花还要红。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谢谢他,看着少女亮晶晶的眸子比溪水还要清澈,他俯身紧紧地抱住她。

“明明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没有你,我这辈子也无缘欣赏这样的风景。”

摩天轮依旧在转动,就像命运的齿轮从未停歇。

雷古勒斯拒绝了柯林斯夫妇留他吃晚饭的好意,这让他感到比吃了蚯蚓味的比比多味豆还难受,尤其是柯林斯先生扶着眼镜叹气的时候。他只好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说他下次假期还会再来作客的。柯林斯先生喜笑颜开,但柯林斯夫人的神色却稍稍变得有些奇怪。

帕斯蒂尔本来坚持要送他上车——那个紫色的三层巴士,虽然他发誓再也不坐了,但就今天的情况来看,他没有任性的资格。可雷古勒斯拦住了她,他需要提前适应一下,免得到了车门关闭的前一秒还沉浸在依依不舍之中。

太阳刚有落下的趋势,犹如金桔悬在地平线上。他沐浴在余晖里,最后回头给她一个无限爱意的眼神。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忽觉眼睑热乎乎的。

然而杰罗姆并没有给她太多伤春悲秋的时间,他把她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支支吾吾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所以,他就是我的姐夫了?”

帕斯蒂尔看着他涨红的脸,眼前青涩的少年似乎对爱情还没有什么经验,以至于亲眼见证后产生了新奇和难以置信。她忍俊不禁,并不回答他的话。

“我、我都看见了!你亲了他。你们一定不仅仅是朋友。反正——菲奥娜和我从来不会那样。”菲奥娜是他在石墙中学的同学,帕斯蒂尔觉得他准是喜欢人家,他常常提起这个女孩子。

“哎呀,我只是觉得,他——他太光鲜亮丽了。你知道,他就像个王子——当然,你就是公主,帕西,这毋庸置疑。你们太般配了。但是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之前也见到过伊顿公学的一个人,虽然他没有他那么漂亮——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漂亮的人总是容易变坏,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我不是在说他的坏话,到目前为止,我都很喜欢他。”

杰罗姆语无伦次地说完,又懊恼地挠了挠头。帕斯蒂尔被他逗得大笑起来。她拿出两块巧克力,塞到他手里。

“这是他带来的巧克力,他说要送给你的。”她朝他眨了眨眼。

杰罗姆一下子着急起来,“我像是那种会被两块巧克力收买的人吗!我在认真地和你说话呢!”

“别着急,杰罗米。我没有要收买你呀。”她赶忙安抚他。

他抓过两块巧克力,撕开其中一个的包装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发现前所未有的好吃。

“我讨厌有钱人。这样的巧克力我一年都吃不上几次呢。”他闷闷不乐地说道,接着又有些纠结,“但是我不讨厌他,他身上没有那种讨人厌的气质。虽然我觉得他也有一点傲慢,但总归,他没表现得那么明显就是了。”

帕斯蒂尔还是笑嘻嘻的,这让杰罗姆很恼火,她明明也只比他大了两岁而已。

“你可不要总是觉得我什么也不懂!反正,我想他应该能带给你幸福。帕西,你一定要幸福。”

雷古勒斯回到格里莫广场的时候沃尔布加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将手里的预言家日报撕得烂碎,一边破口大骂。他皱了皱眉,知道报纸上准没什么好消息。丽塔·斯基特,那个新上任没几年的记者,他知道她。她总是浮夸又令人厌烦,像一只苍蝇一样飞来飞去,对布莱克家的事格外关注,二年级的时候雷古勒斯差点被她拉去采访。

“雷尔。”看到雷古勒斯后,她突然变得很温柔。一瞬间雷古勒斯打心底感到不适。“听你父亲说,你今天去克劳奇家了。”

她走过来帮他理了理衣领,神色依旧傲慢厌倦,但他看出来她似乎在尽力呈现出一种温柔的神情。

“是的,母亲。”他知道她一定在他回来前就检查过壁炉的使用记录了,因此才会如此心平气和。

“嗯,我不反对你和克劳奇家的儿子来往。但我希望类似的事情以后还是少发生为好。”她眼里划过一丝不屑,“我不喜欢和魔法部扯上关系的人。”

“我知道了,母亲。”他感到一阵窒息,但别无选择。

走进房间之前,他又朝旁边紧闭的门投去目光。最终他垂下眼踏进房间,意外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矮小的精灵。

“克利切?”雷古勒斯不解地看着它,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间。

克利切浑身颤抖着,灰蒙蒙的眼睛望向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少爷骗了女主人,雷古勒斯少爷骗了女主人......”

雷古勒斯皱起眉,把克利切拉进房间后猛地将房门关上。

“克利切,你在说什么?”

“雷古勒斯少爷骗了女主人......雷古勒斯少爷根本没去克劳奇少爷家......”它浑浊的眼珠子怀着胆怯和憎恨,身体仍然在抖个不停。

“克利切!”雷古勒斯试着让它冷静下来,可无济于事,“克利切,不许瞎说,你到底怎么了?”

年迈的家养小精灵最终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沙哑的声音像一堆干枯的柴火,“克利切知道雷古勒斯少爷去见谁了......雷古勒斯少爷身上有不洁净的气味......肮脏的、低贱的......是那个混血......”

“克利切!”雷古勒斯大声呵止了它,“不许这么说话,克利切。”他给房间的门上施了一个隔音咒。

“听着,克利切。不许对母亲提起你刚刚说过的任何一句话,知道吗?”他弯下腰蹲了下来,和这只脏兮兮、头脑不太清醒的家养小精灵平视,神色严肃。

“克利切不会违抗雷古勒斯少爷的命令。”它神色痛苦地说道,眼里盛满悲伤,接着开始将它的头不停地往地板上砸。

雷古勒斯紧紧地闭上眼睛,俊秀的眉毛痛苦地皱起。几个小时前和帕斯蒂尔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成千上百条的线团胡乱缠绕在一起,堵塞着他的大脑和心脏。

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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