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清晨起了浓雾。霍格沃茨的保卫者们分散开来，站在城堡的两侧。
每个人都筋疲力竭了，莱姆斯的手握着唐克斯的手，赫敏和罗恩的身上都是泥泞，他们身边是沉默不语的德拉科——他赶了回来，就在刚刚他亲眼看见了自己的爱人死在了绿光下。他的神情恍惚，别人问他怎么了，他也说不出一句话，就这么愣愣地站在哈利的朋友身边。
西里斯一言不发地靠着柱子的残骸站着，眼睛里失去了神彩，面无表情。他感觉整个世间都是荒唐的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四肢了。如果海格在，就会惊讶地发现，西里斯的神情和16年前把摩托车递给他，一个人去找虫尾巴时的神情相似到可怕。
突然西里斯猛得站直了，握紧了手中的魔杖——操场的浓雾里走出了一个个穿着黑袍的身影，走在最前面的是高大的海格。这个混血巨人颤抖着，啜泣着，他小心翼翼抱着的人是他的鹿崽子。
血丝布满了西里斯的眼睛，他整个人都开始颤抖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不！”“哈利！哈利！”……
身边的人发出了痛苦和震惊的尖叫。有人开始痛哭起来，也有人对着食死徒破口大骂……但是西里斯发不出声音，好像这个世界已经不能更坏了，他的心已经破了个洞，痛到麻木了。
“安静！”伏地魔的声音在操场上方回荡。
瘦小的哈利被放到了草地上，一动不动。
“看见了吗？”伏地魔说，他在哈利身边来回地大步走动，“哈利·波特死了！你们这些被蒙蔽的人，现在明白了吧？他根本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依赖别人为他牺牲的小男孩！”
“他是在试图逃出学校的时候被杀死的——”
伏地魔的声音被保卫者们疯狂的叫喊声压过了。他嫌弃地皱起眉头，想要用消音咒……
“你是个骗子！”是马尔福家少爷的声音，他诧异地转动着猩红的眼睛看向小马尔福。
“他是从容不迫地赴死的——为了他爱的人，为了他想守护的人。哈利·波特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我就跟在他后面，我看着你这个可笑的谎言者妄图——”德拉科大声地说。
“你是我的食死徒！”伏地魔暴怒，“很好，马尔福家懦弱地想要逃避战争，却让他们的儿子加入了保卫者……”
“大人，德拉科只是鬼迷心窍……他还小……”纳西莎焦急地说。
“让我们把他带离这里……”卢修斯说。
但是已经晚了，伏地魔愤怒地将杖尖指向了德拉科：“钻心剜骨！”
西里斯一把把德拉科扯到了自己身后，用盔甲护身抵消了伏地魔的恶咒。
哈利在地上躺不住了，他的手指开始动弹，他必须行动起来。不然伏地魔要杀了西里斯和德拉科了……
接着，许多事情在同时发生。
他们听见远处学校界墙那儿传来了骚动，似乎千百个人浩浩荡荡地翻过视线外的围墙，高声呐喊着朝城堡冲来。马蹄声，拉弓声，转眼间，利箭纷纷射向食死徒中间。他们吃惊地大叫，乱了阵脚。
哈利从长袍里抽出隐形衣披在身上，腾地从地上跃起。
霍格沃茨的保卫者勇敢无畏地冲向食死徒……
纳威从分院帽里抽出了格兰芬多宝剑，与此同时纳吉尼扬着蛇头射向了他……
克利切混在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里，他们浩浩荡荡地涌进了门厅，尖叫着挥舞餐刀和切肉刀。“战斗！战斗！为我的主人、家养小精灵的捍卫者而战斗！以我主人雷古勒斯的名义战斗……”他大声叫着……
但是哈利没有找到雷古勒斯，他可能是混杂在其他斗争的人群里了吧……
贝拉特里克斯被赫敏，卢娜和金妮牵制住了，直到她的杀戮咒贴着金妮的头皮擦过，韦斯莱夫人尖叫着让她们闪开，挽着袖子冲了上去……
哈利的视线被礼堂的中心吸引了。
伏地魔正同时与西里斯、德拉科和莱姆斯格斗，但是他并没有讨到多少好处，因为西里斯和德拉科的脸上的表情是多么狠厉和仇恨啊。他们不计后果地拼命发出攻击，就算被击倒了，也咬着牙鲜血淋漓地撑着爬起来。他们三人在伏地魔周围穿梭、躲避，谁都不能结果对方的性命——
直到贝拉特里克斯尖叫着化成灰烬……
哈利看见西里斯、德拉科和莱姆斯都被炸飞了，在空中扑打、翻腾……
“盔甲护身！”哈利大吼一声，铁甲咒立刻横贯在礼堂中央，伏地魔环顾四周寻找是谁发的咒。
哈利终于脱掉了隐形衣。
时间像是变得缓慢了。
汤姆·里德尔一点点倒在地上，以血肉之躯像凡人一样死去，他的尸体在瘫软、抽搐，苍白的手里空无一物，那张蛇脸空洞而茫然。
礼堂里是短暂的宁静，接着西里斯摇晃着后退了几步。他听见了震天动地排山倒海般的喧哗，喊叫声、欢呼声、咆哮声。无数的人越过他，喊叫着向哈利扑过去，几百个人都在往前挤，谁都想摸摸这位大难不死的男孩。
西里斯看见德拉科最早地抱住了哈利，两个年轻的爱人在一片废墟和拥挤的人海中热吻。到处都是欢笑声，兴奋的喊叫声，到处都是家人团聚的景象……
他们多么开心啊，仿佛有生以来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好像有一个人勾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大声喊：“西里斯！发什么愣！哈利赢了！伏地魔死了——”是莱姆斯。
莱姆斯说着说着，声音低下来了，慢慢地问：“西里斯，雷尔呢？”
没有回答。
西里斯怔怔地看着霍格沃茨的上空。
与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的太阳终于升起到了这个他们用生命捍卫的学校上空。代表着生命和光明的阳光照射在霍格沃茨的废墟上，一切都被笼罩在金黄色的朦胧光圈里。
“雷尔应该醒了。”西里斯说。
西里斯摇晃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逆着人群向礼堂走去。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景物不断向后移动，他的心脏也要超过负荷了。
他站在了那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他的雷尔乖乖地躺在那里，脸色灰白惨败。那么安静，那么不惹人注目。就仿佛多年前沉睡在漆黑的石洞湖底一样，没有人想起他。但是这次，他不是孤独地泡在湖水里，只有阴尸相伴了，他躺在哥哥的衣服里，那么安心舒适的样子。
西里斯小心翼翼地跪了下来，把雷古勒斯轻轻搂到了怀里。
“雷尔，太阳升起来了。”西里斯在他的耳边喃喃地说，“可以醒了，要缓缓神了。”
“我给你变玫瑰花，你最喜欢的那种。”
雷古勒斯最喜欢的红色玫瑰慢慢出现在了西里斯的手中。他像捧着一颗心脏一样，珍重地把玫瑰花递给他的雷尔。
他的雷尔当然没有像之前那样快乐地对他弯弯眼睛，把玫瑰花捧到胸口，用鼻子去触碰柔和的花瓣……
玫瑰花掉落在了地上，像是失去了生命，深红色的花瓣散落开来，一点一点枯萎了……
西里斯的胸膛微微颤抖着，他的胳膊慢慢用力，紧紧把雷古勒斯圈在胳膊里。他贴着雷古勒斯冰凉的脸，很温柔地说：“雷尔，我跟你说，哈利胜利了。那个卤蛋已经死了，一切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就是那个乡下的房子，我们只在那里住过一个月……到时候哈利也来。”西里斯顿了顿，然后艰难而不情愿地说，“德拉科——你的教子，要是过来的话，也可以。”
“你想想，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啊！”
怎么一切都要向好的方面发展了，怎么在离幸福最近的时候，突然就戛然而止了呢？
西里斯哽咽了一下，那种排山倒海的痛苦终于向他袭来了。大战胜利了啊，他的整个神经都终于松懈下来了，他的心脏才终于慢慢意识到了他不愿意接受的真相——是他的雷尔没了啊。
整个城堡都洋溢在欢乐当中，可是这场大战唯一的牺牲者是他的爱人。是他捧在手心里疼的爱人。
为什么会这样子呢？
西里斯像是恍然大悟了一样，在雷古勒斯的耳边念叨着：“我明白了……第一个是塞德里克，然后是我，接着是乔治，最后是弗雷德，莱姆斯，唐克斯，科林，拉文德……这是预言里即将遗失的对不对？”
那他的雷尔呢？他的雷尔不也是大战牺牲的人吗？为什么就不能改变最后的命运呢……
哦，是啊，是“即将遗失”。他的雷尔在19年前早就埋葬在了没有一人知道的湖底，他的雷尔是已经遗失了的星辰。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对雷尔呢？我的雷尔明明那么善良那么勇敢，那么可爱的一只小猫咪……”
西里斯的雷尔，本来从一出生开始就应该是娇贵的小少爷，是一条有哥哥罩着的快乐小蛇……可是因为西里斯，因为伏地魔，因为布莱克家族，他的雷尔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几天是幸福快乐的。明明都要苦到头了，可以被哥哥宠着过幸福日子了的……
西里斯拼命想着雷尔这辈子最快乐的事。在对角巷，他的雷尔把自己护在身后，面对着那么多的摄魂怪，脑子里回响着的是哥哥呼唤“雷尔”的声音。
可是从那年他们决裂开始，雷尔就很少听到哥哥叫他雷尔了。
……“圣诞节，我们偷偷出去，我带你兜风！你会是我带的第一个人！好不好？”……
雷尔回想着小西里斯骄傲的话语，变出了那么强大的守护神。那时的小雷尔会是多么开心啊……
但是西里斯的摩托车带过詹姆，带过莱姆斯，后来又带过小哈利……可是他的雷尔到死都没有坐上过他心心念念的摩托车……
而这些终会是他们之间永远无法忘怀的遗憾。
哈利和德拉科气喘吁吁地从人群里挤出来。
太多人了，每一个人都想要抱一抱救世主，摸摸他的头发，和哈利击掌。哈利的脸都要笑得僵硬了，因为到处都是那么欢快的景象啊，一切都结束了！伏地魔死了，他终于可以正常地活着了！
德拉科把哈利压在格兰芬多的长桌上亲吻着他，从鼻子到嘴巴。然后被吻得气喘吁吁的哈利红着脸，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害羞地把脑袋砸进德拉科的胸膛。
“哈利，我们要结婚——”德拉科大声说。
“你看见你爸爸了吗？马尔福先生现在眼睛瞪得像铜铃。”哈利小心地提醒着。
“啊——没事！其实我妈妈已经知道一点了……证婚人一定要是雷尔！”德拉科坚定地说。
“那当然！”哈利欢快地回着，“是的，但是，德拉科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去陪一下父母呢？他们很担心的样子。”
德拉科吻了吻哈利的脑门：“好，我一会来找你。”
哈利看着德拉科走到卢修斯和纳西莎之间，马尔福一家子紧紧拥抱到了一起……他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温馨的笑容。他要去找雷尔和西里斯了，他也有一个家。
哈利蹦蹦跳跳地往礼堂里面走。到处都是团聚了的亲友……然后哈利看见了疯眼汉，他正在一脸严肃地把魔眼掏出来用手帕擦着。
然后是乔治和弗雷德，两个兄弟这次怎么没有在开玩笑呢？反而是沉默不语地挨在一起。
很奇怪。哈利不解地继续往前走，他看见韦斯莱夫人正把脑袋放在韦斯莱先生肩上，红着眼睛啜泣。他们旁边是满脸凝重的莱姆斯和唐克斯。这对夫妻手拉着手。
“莱姆斯，我要去找西里斯和雷尔了。”哈利不安地说，“你看见他们了吗？”
莱姆斯做出要搂住哈利的动作，很温柔地说：“哈利，你听我说——”
“要做好心理准备……”唐克斯皱着眉头。
不祥的感觉瞬间冲上了哈利的天灵盖，他的整个人瞬间慌了，心跳开始加速。他甩开莱姆斯的手，飞快地往礼堂深处跑：“发生什么了？怎么回事？”
哈利面前有好多人，他努力想要推开他们。
是人群的窃窃私语。
“确认死亡了，魔力都散尽了……”
“真的好可惜……”
“是谁死了？……麻烦让一下好不好？让一下！”哈利大声叫着，这时他感觉自己被谁拽住了。他一回头，是眼睑红肿的赫敏。
“哈利……我很抱歉……”赫敏的声音是颤抖的，“是索命咒……他们在拦住伏地魔的时候……”
哈利愣住了。他们是谁？还有其他人吗？
他疯狂地向前跑去，然后站在西里斯和雷尔旁边的几米处停下来了。他走不动了。
他看见西里斯紧紧抱着雷尔，嘴巴凑到雷尔耳边很温情地说着话。如果不仔细看，一定可以让人以为他们是在幸福地相拥在阳光里。
没有人敢打扰他们。
可是哈利看见雷古勒斯的眼睛是闭着的，脸色是灰白的，整个人好像轻飘飘的白纸，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哈利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他听见了德拉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们怎么都聚在这里？”
然后是德拉科特有的脚步声，在哈利身后几步处突然停住了。
哈利这才慌张地跑过去，两只手一起捂住了德拉科的眼睛：“别看了，德拉科，我求你——”
德拉科这才恍然大悟一样，拼命地要向前，他大声喊着：“雷尔！雷尔！——”
哈利在他身后拼命地抱住他。德拉科疯狂地挣扎着，眼泪泉涌而出：“你干什么拦着我！你们去救他啊！我求你们去救他！”
德拉科的太阳穴上布满了青筋，他的脖子都胀红了，拼命地想要挣脱哈利的束缚：“别干看着啊！去救雷尔啊！去救他啊！”
罗恩跑上来帮哈利。他们两个人都按不住德拉科。
“德拉科，雷尔已经死了，没有用了！”哈利痛苦地说。
“他没有死！我能感觉到！雷尔就是没有死——他就在这里！我能感觉到！”德拉科疯狂地叫着。是他的教父啊！那个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给他指了一条通向光明的路的教父啊！
德拉科崩溃地哭了，浅金色的脑袋抽搐地低垂着，他还在拼命挣扎，直到纳西莎过来把他抱到怀里，他还在说：“为什么不救雷尔啊！雷尔那么好。你们去看看他，他还没有死，我能感觉到！”
可是哈利知道，现在谁也不能打扰西里斯和雷古勒斯了。现在的雷尔是完完全全属于西里斯的。
直到过了好久，西里斯的嗓子都哑了，说不出一点话了。他就安静地坐在那里，紧紧贴着他的宝贝雷尔，双手护住雷尔的后背，慢慢安抚着他。
两个人像是一座雕塑了。
有人跟哈利说，他是不是应该去劝一下西里斯。西里斯只可能听哈利的话了。
哈利只好走了过去，拉了拉西里斯的袖子。
精神恍惚的西里斯慢慢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灰色眼睛迷茫了一会，聚集到了哈利的脸上。他看见了昔日的好友……
哈利感觉西里斯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
他听见西里斯哽咽着痛苦地说：
“詹姆，我又把雷尔弄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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