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又一次补考后,盖尔·纳什重新返回了霍格沃茨。她看上去已经和任何一个正常女巫无异,圣芒戈一众治疗师都认为,以她的思维、学习和认知能力足以应付O.W.Ls课程。
但是她几乎把魔法世界的一切人事都忘了,除了知识的那部分。
她知道自己叫做盖尔·纳什,是麻瓜公司PNB的幕后掌舵人,是就读于霍格沃茨魔法与巫术学校的女巫。但和她同窗四年的同学,看着她长大的各位教授,她全都忘了——于是拉文克劳五年级的女级长只好轮空。
也就阿利安娜·邓布利多靠着锲而不舍的贴贴在她那里混了个脸熟,但她仍旧不记得她的名字,同等待遇的还有斯内普。
上学期发生的事早就被下了封口令,但仍然有麻瓜出身的男巫非要犯贱,他们千方百计地调开了负责人,把盖尔堵在了午饭时静谧的图书馆里。
没有人知道男巫们说了什么,也没人知道盖尔·纳什做了什么,总之那几个学生很快就退学了。教授们什么都没说,现在布莱克教授反而成了最袒护盖尔的那个人。
“你到底做了什么啊?”阿利安娜似乎觉得自己有必要像小时候盖尔陪伴她一样陪伴盖尔,常常来找她复习O.W.Ls。
然而盖尔根本没在看笔记,她还在考虑怎么帮助更多的人脱贫致富。是干脆办个托儿所鼓励双职工上班呢?还是继续搞家庭联合小规模养殖业呢?
“你说我一个猪场留几头种猪比较好啊?”盖尔认真向她征询建议,“我对这个完全是门外汉哎!”
“你问我?”十五岁纯情女巫阿利安娜被那个单词搞得脸色通红。
“不该吗?可你家养山羊不是吗?”盖尔一脸认真。
“可我们家没有种……羊。”阿利安娜艰难地吐出了那个词。
“为什么?”盖尔万分疑惑,“不够优秀的猪羊牛马阉掉就好了啊,否则肉会有腥味。你家的山羊难道是卖毛的?”
电光石火之间,阿利安娜明白了盖尔对那几个男巫做了什么,那个单词令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我真的不记得……”她颤抖着说,心里拼命回想着那几个人退学离开的样子,似乎没受什么外伤,当然,她们有魔法,她们是女巫。
“好吧,可能英国人就是没有这个习惯,怪不得我一直觉得蔬菜比肉好吃,我还以为我转性了呢!”盖尔转着手里的羽毛笔,在“种猪”后面引出两个箭头,一条指向“国内进口阉猪匠”,后面写了个“成本”又打了个问号,另一条指向“入乡随俗,这种肉谁爱吃谁吃,反正我不吃”。
当然是后者,现在抓紧时间琢磨猪肉罐头才是正经事。好吃不好吃的不重要,战场上顶饱就行,她又不上战场。
那对夫妇算是化学家还是物理学家?和研究防腐剂的那些人熟吗?能通过他们派订单吗?
盖尔又记了一笔,她只知道大量的盐或糖可以起到一定的抗菌效果,腌渍食物和蜜饯在欧洲也很流行。蜜渍猪肉有点丧失,但可以烘干做肉脯,也很便携,但咸肉罐头就可以有,挖出来煮汤喝顺便补充电解质,怕只怕一旦打起仗来盐糖都得被管制,她总不能自己熬糖晒盐吧……她能吗?
于是盖尔顺道又去研究了一下洋人怎么熬糖,发现英国这破地方,种甘蔗不够热,种甜菜不够晒,一句话,全靠进口——毁灭!赶紧毁灭!
她想她或许是整个霍格沃茨五年级里,在大考之年最轻松写意的一个,没办法,她又不指望着O.W.Ls证书吃饭,甚至一度打算直接考砸、以便空出六七年级更多的时间。
那她干嘛还要在霍格沃茨耗下去呢?
一定是灵魂深处的民族底色在作祟,上学才是第一等要紧事,别管它是什么学吧,拿不到文凭就低人一等。
她叹了口气,敲定了趁圣诞去巴黎的行程,派猫头鹰寄去霍格莫德。丽莎到底也没有如约进入PNB机工或者PNB农业工作,拜她上学期出的那场自己也不记得的意外所赐,在她缺席公司事务的这大半年,负责收信发信、居中传话的丽莎直接成了她的秘书。
一整个1900年过得乱七八糟,盖尔不得不把圣诞派对改成新年派对,她再不露面,小报上该说普林斯谋杀她了,现在已经说什么的都有了。
奇怪,为什么报纸上总揣测她和普林斯们的关系,潘克赫斯特呢?这就开始小瞧工会了,现在工会还是很有作用的好吧?
年末这连轴过节的十天被盖尔安排得满满当当,有了踪丝的监管,小巫师在校外再也不能随意使用魔法了,这使得她花在交通上的时间成本大大增加,偏偏英国又是个岛,去欧陆要坐船。
盖尔怀疑在自己死前能不能看到跨海大桥和海底隧道出现。
在其他站台换乘时她注意到,暑假时那个常常来圣芒戈看她、还帮她辅导功课的长发男生也远远缀在后面。盖尔推测他们之前关系应该不错,但她现在看待魔法世界的所有东西都像是隔了一层纱,连人名都记不住——除了《魔法史》课本上的,啊,这可敬的种族天赋!
盖尔笑着向他挥了挥手,没想到他竟然穿过拥挤的人群,赶到她身边来,经过各色旅人时脸色相当臭,看上去恨不得把这些人都鲨了。
“你也要去坐船呀,去法国?”盖尔笑眯眯地问道。
斯内普根本懒得回答,无论他说多少遍他是谁,盖尔·纳什总是转眼就忘。“一位年轻的未婚淑女不应该独自出行,你太小了。”他慢吞吞地说,示意她看看四周的人。
果然如此。其中顶年轻的一位女士,也跟伊娃·普林斯那么大,手上有戒指,她已婚了。
“我也有啊!”盖尔晃了晃空荡荡的手指尖,“我只是没戴出来!”
她望着出双入对的青年夫妇,忽然有些羡慕:“也不知道我的未婚夫是谁,会是我喜欢的那个人吗?”
斯内普的嘴唇动了动,他险些开口承认——盖尔到底何时恢复正常,还未可知,何况她恢复正常后也并不可控。如果,如果他能借此施加一些影响,让盖尔离格林德沃远一些……
一个晃神的功夫,盖尔已经脚步轻快地踏上了驶往多佛的列车,她订的就是眼前的头等车厢,短距离行程,豪华和普座其实不差多少钱。
“一起坐吗?”盖尔敲了敲玻璃窗。
斯内普微微有些窘,他根本没有票。
在小巫师可以肆无忌惮滥用魔法的上世纪,许多成本都被魔法节省了,现在不一样了。没想到时隔几十年,他再次微妙地感受到当年的那种耻辱。
“没关系!来!”盖尔将玻璃窗向上一推,将胳膊探给他,“抓住我的手!你自己脚要蹬一下啊!腰腰腰!腰发力!”
她实在是太热情、太令人难以招架了。斯内普分明是被她抓住了手,他一边想着自己不如波特和布莱克那么活泼好动,一边硬生生被拖进了车厢里。
“哎哟!”
两人丝滑越过了窗边的小餐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斯内普觉得肚子被窗框硌得要断了,抬眼却正对上盖尔的眼睛。
她正在看他。
左手抬起来护住他的头,以防撞到门——她自己早就已经撞到门了,另一只手正揉呢。
这个姿势像半个未完成的拥抱,也像是……
“所以,你投降了?”斯内普忽然轻声问,“我接受,小姐。”
盖尔“扑哧”一笑:“好吧,没错,我对你的体重投降了,你稍微有点儿压到我了,或许?”
他们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盖尔捂着后背直“唉哟”。
“磕到了?”
“有一点。”
“给你揉揉。”
“什么?”盖尔大惊失色,这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趴在膝盖上揉脊椎?
她整个身体又僵又麻,那只手既像碾压下来的山峦,又像游走吐信的蛇头。盖尔仿佛能察觉到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着提出抗议,她和他身体接触的每一个地方都要腐烂出一个深入骨髓的大洞,她再也忍不了了,相当狼狈地从人家膝头滚了下来。
“脚麻了。”盖尔勉强说,起身拍打着裙子上的灰尘,“你根本就不会按摩吧?”
“我一般直接用魔法。”
“也是。”盖尔在他斜对面坐下来,慢慢觉得浑身的冷汗消了。
“布莱克家的事情我解决了。”斯内普似乎没意识到她的不适,“但你这样不行。”
“什么黑的?”
“那些伤害到你的人。我诅咒他们像麻瓜一样短命,让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和他的画像一起看着子孙后代逐渐凋零。”他注视着依旧茫然的盖尔,“等到百八十年后,我们再去告诉他,嗯?”
盖尔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
“你说我‘这样不行’——哪里不行你倒是说说看?”
这次轮到他有些不自然了。但常年任教的职业本能在作祟,斯内普看到“不正常”的地方就会下意识地想要“扳正”。
何况那是盖尔·纳什,她的刺根本不用挑,就那么明晃晃地摊在阳光下。
“手。”斯内普手指动了动,又补上一句,“还有魔杖。”
“得了吧,你还想打我手板?”盖尔不乐意了,“我要是再上当我就——”
话音未落,他俩都愣住了。
“你记起来了?”斯内普眉头一松。他只是想一步步给盖尔脱敏,收魔杖是怕她一个激动又阿瓦达。
“只是片段。”盖尔捂着额头,“我忘记得多吗?”
“不多,都是些不重要的事。”他下意识地说。
天赋者往往都不会太合群,或者说,他们很难压抑自己与庸凡之辈共处。偏偏拉文克劳与盖尔同级的都是男生,偏偏麻瓜种与混血种歧视亚裔,这就使得她的校园生活格外独来独往,这就使得她遗忘掉的、关于魔法的所有记忆里,那些有价值的内容,大多数都是和他相关的。
噢,或许还有那个邓布利多女孩,不过她不重要。
“是吗?”盖尔饶有兴致地托着腮,“那你怎么总是露出一副被抛弃小狗的神情?”
“什么?我——”斯内普气极反笑,“你——”
盖尔眨眨眼:“看嘛,十几岁的人就是要有十几岁的样子,你天天阴着个脸,跟个老头子一样。”
斯内普一怔,原来她把这个都忘了?
“你还记得……你是,从哪里来的吗?”他试探性地问,“我是说,最开始的时候。”
“我连这个都告诉你了?”盖尔有些惊讶,“我们关系真铁!我来自一百二十年后,孤儿,残疾人,从小生活在福利院里。”
“你过得幸福吗?”
“很幸福啊,大家都对我很好。”
“那你……”斯内普有些不忍,但他还是要问,“你是怎么死的?”
“我——”盖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浑身颤抖起来,“我………”
“好了别想了。”斯内普立即打断她,双手固定住她的头,让她看向自己,“都过去了,我是个外国人,如今你也是个外国人了。”
盖尔眨眨眼,睫毛垂落下来。
“很好。”他顺势拍了拍那细伶仃的窄窄肩膀,“现在睡一觉,到多佛我叫你。”
他们分别躺在一侧的沙发椅上,但彼此都知道对方毫无睡意,甚至连呼吸都懒得伪装一下。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盖尔盯着斯内普耷拉在地毯上的外套,她必须时刻保持着和某位巫师的“连结”,才不会转眼就将人忘掉,看见、听见、接触或者思考,都算数,“你们都很喜欢她吧?”
“没什么不同。”斯内普说,感受到她的目光而忍不住将腿蜷了蜷,“喜欢你的人不多,但也有,麻瓜更喜欢你。”
“那是,我给他们开工资嘛!”盖尔不在意地抬起一支胳膊枕着,这个动作让她的麻瓜旅行服发出一声响亮的开线声。
“坏了!”她跳起来,捂着左臂后方的位置,“穿巫师袍穿习惯了!”
泡泡袖归泡泡袖,虽然蓬松得像两朵云,但袖根与衣服大身的缝合处依然是绷紧的,现在那里裂了一道大口子,足有手指长。
“我看过校长用无杖魔法,你会吗?”盖尔小心翼翼地问,“或者,火车经过这一路,说不定火车上就有成年巫师呢?”
斯内普没办法告诉她因为她随时随地阿瓦达男巫、导致魔法部对她特别关注的事,只好主动去问车掌要针线。
可问题又来了。
“我不会啊!”盖尔盯着他手里的针,一点儿伸手接的意思都没有,“我小时候学不了,大了简妮就忙起来了,再大我自己出来上学,谁教我?伊娃吗?”
斯内普一时气结:“那我也——”
等等,他好像是会的。
他在上学前很难穿到合身的衣服,过去与现在都是。唯一的差别就是,科克沃斯的艾琳·普林斯对他不管不顾,任凭他穿着哪哪儿都不合身的孕妇装来回走,沃土原的贝丝·普林斯至少会帮他将补丁缝好,袖口短了就再加一截。
“好吧,你脱——”斯内普忽然说不下去,菲尼亚斯·布莱克就是“命令”她自己脱的。
要怎么说,我帮你脱?更不对了。
但盖尔已经快手快脚地解开了那一排细密的象牙扣,接着抽开束带,像一只新生的小鸟从“蛋壳”里蹦了出来。
她不是个耐冻的人,用魔法塞了许多衣服进那条裙子——盖尔总是喜欢搞一些奇奇怪怪的魔咒小发明,比如紧身胸衣自动穿脱咒,缺点是抽带力度不好把控,斯内普还记得她第一次尝试,被魔咒勒得直翻白眼。
“缝完了。”他干巴巴地将裙子一递,心里想着她如果敢笑就——就先记账!
但是盖尔没有,她只是扥了扥、试试牢固不牢固,然后怎么脱的就又怎么把裙子穿了回去,还眉花眼笑地道谢。
斯内普忽然又有点不爽。
盖尔她明明有阴影,怎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她又根本不记得他是谁!难道他不是男人?
“啊,到了!”感受到火车速度减慢,盖尔欢喜地站起来,“我还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大海呢,上次我们是骑飞天扫帚——”
她低低地“哇”了一声,向他求证:“是这样吗?”
“是。”斯内普露出一个很轻很轻的微笑,“手。”
“我自己能走。”
“你得对男性脱敏,男巫或者男麻瓜。”
“为什么要,我不要!”盖尔用戴过戒指的那只手“啪”的一声把斯内普摊开的手掌拍掉,“我只要能接受我的爱人就好了,我等他回来找我。”
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混在下车出站的人群里走远了。斯内普把她的裙子缝得像条毛毛虫她也不介意,只是解开妇女时下流行的东洋盆式大发髻,用长长披散下来的头发挡住。
现在估计已经把刚刚发生过的一切给忘了。
斯内普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恼怒,盖尔·纳什真如她的名字一样,是一阵无迹可循又抓不住的风。
今天没了,明天还是晚上,放假回家时间依然不是我的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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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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