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迪布瓦把安妮拽到一个昏暗的小巷里，压低声音怒斥道，“把莫拉雷斯的办公室搞成那样，虽然我挺幸灾乐祸的，但你能不能别去那个老头的店里发疯？你就不能成熟一点？”
安妮本就因为打击而反应迟钝，被迪布瓦这一通拽，差点摔了一跤。她甩开迪布瓦的手，想要反驳，但思来想去又觉得好像自己是挺疯疯癫癫的。得了吧，这事换梅林来，他也得发疯。
“你跟踪我？”
“我来买羽毛笔，凑巧看见你罢了。不出所料，我们院里的天才安德森又在到处丢人现眼。”迪布瓦抱着胳膊埋怨说，“说吧，刚炸完莫拉雷斯的办公室，这回想炸哪？”
“嘿！我本来也没想——”
“——但你控制不住。”
“……你怎么知道？”
迪布瓦轻哼一声道：“你的魔法失控到那种地步，看着跟个没上过学的小萝卜头一样。又是洪灾又是火灾，我怎么这么倒霉，每次都要给你收拾烂摊子？”
安妮咬咬嘴唇，垂下头说：“……对不起，我——”
“走吧，我送你回家。”
迪布瓦没来由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惹得安妮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说着，迪布瓦伸出手等安妮挽上去。安妮知道只要她一握紧，迪布瓦就会带她幻影移形。可迪布瓦真的知道她家的地址吗？这女人平时对她冷嘲热讽，她也确实给迪布瓦添了很多麻烦……难道说，迪布瓦要趁着她没法反抗，找个地方把她埋了？
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僵持不下。
“好好好！我承认我担心你，所以跟了你一路，行了吧？”在安妮惊恐的表情下，迪布瓦打破了沉默。
“你还会担心别人？我一直以为你没有那种情感。”安妮哼了一声，不信她的话。
迪布瓦强压下去怒气说：“你再招人烦也是一条人命。我可不想明天在预言家日报上看见某女巫惨死在郊外，原因竟是幻影移形分体。”
“你！”安妮听到迪布瓦这样挖苦，下意识掏出魔杖来指着她。随即意识到，这玩意儿在她手里已经没用了，只好作罢。
“不麻烦你，我坐骑士公交车也一样能回去！”
说着，安妮不顾迪布瓦的喝止，大步流星地往破釜酒吧走去。
她说不出迪布瓦到底是安的什么心。但是想到迪布瓦跟踪自己这么久，而她竟毫无察觉，安妮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抹了把脸，发现蹭下来一手灰，赶紧掸掉。
“这奥利凡德也真是的，看见我脸上这么脏，也不说一声……”安妮抱怨着，对着一家正在出租的店铺的橱窗玻璃，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
“我真是好心帮你。”
迪布瓦高傲的脸突然出现在橱窗上，把安妮吓得尖叫一声：
“你怎么——”
迪布瓦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抓住安妮的胳膊，不由她拒绝，便施展幻影移形，离开了对角巷。
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并飞速地旋转着。安妮觉得她的脑袋快要炸了，浑身像被挤在一根吸管里，动态不得。偏偏她不知道迪布瓦要带她去哪里，害怕迪布瓦会做些什么，所以不敢闭上眼睛。眼前的一切都让人恶心地要命，幻影移形第一次让安妮这样不适。
在安妮快要吐出来的时候，她们落地了。安妮重重地摔到地上，磕到了手肘。
“你到家了，不用谢。”
安妮抬头看去，发现自己正趴在她家前院的草地里。她捂着胳膊，龇牙咧嘴地想骂几句，迪布瓦却先一步对她施了个咒。安妮徒劳地张嘴，连气声都发不出来，气得她拔起几根草往迪布瓦身上扔去。
“行了。我们都知道你魔法失灵了，我和莫拉雷斯。”
迪布瓦任由安妮发泄，冷冷地抛下这么一句话，坐在地上的“割草机”瞬间就安静了。
她在安妮面前踱步，俯视安妮说道：“我不清楚奥斯汀是什么意思。哼，但既然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应该是觉得你还有剩余价值。
“我一开始怀疑是莫拉雷斯搞的鬼。不过，他是个贱兮兮的混蛋，但还没坏到要害你的地步。他给你寄的样刊是假的，就是想恶作剧罢了。没想到——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搬起狮头砸自己的交？总之他被罚去捡火灰蛇蛋了，不然他也会跟我一起来的。嘿，真想看到他眉毛烧焦的样子。”
迪布瓦说着，挑着眉露出看笑话的神情。她乐得看莫拉雷斯倒霉。那家伙机灵，但是太惹她烦了。
安妮盘腿坐在草坪上，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反正她浑身上下都是烟囱灰，再粘上多少泥土也无所谓了。她看着眼前自顾自走来走去的金发女巫，皱起眉来，想不通对方在打什么主意：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奥斯汀只录用了我们三个，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告诉你吧，我们都对魔法有很强的感知力，只不过是运用熟练与否的区别。那个老巫婆就是看中了这个。”迪布瓦弯下腰，凑近安妮的耳朵低语道，“不过现在看来，我们比你强些。”
迪布瓦的发丝恰到好处地擦过安妮的鼻尖，痒得她抬手狠狠揉了揉。眼前这个女人简直如同传言中的每个法国人一般，傲慢自大，目中无人，可她确实有资本这么做。
“奥斯汀对你很期待吧？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在无声咒和魔法阵中拿满分的，备受瞩目的高材生？”
安妮心下一惊，愣住了。她怎么会知道？
迪布瓦看到这场景，讥讽地笑了。她转着手中的魔杖说：“我怎么知道？哈，你不会还没明白过来吧？满分的人多了去了，奥斯汀跟我们三个人说的话一模一样！”
……什么？
“实话跟你说，我和莫拉雷斯去研究所的第一天就发现了。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我们会打起来？发现奥斯汀不对劲后，我们早就把研究成果以个人名义发表到国外去了。我欣赏你的天赋，但你也真够蠢。研究所对你都做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现在你那个出名的魔法阵可是归奥斯汀所有。如果你路过一楼大厅的时候看看公告栏，就会发现，咒语效果强度测定魔法阵的专利所有者是乔·奥斯汀，不是你！”
安妮感到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像被谁从后面打了一棍子似的，头晕目眩。她双眼不可置信地瞪大，瞳孔无法聚焦在任何事物上，只是无规律地颤抖着。什么？为什么！一时间，安妮的脑子被这两句话占据了。她原本内心觉得迪布瓦和莫拉雷斯都不如她聪明——她看不上他们。然而现在她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也许她从一开始就错了，真正傲慢自大的人竟然是她自己。而奥斯汀，她竟然……
“为什么？奥斯汀为什么要这么做？怪不得我发表文章之后，迪布瓦和莫拉雷斯都躲着自己走……因为他们没想到我还被奥斯汀的伎俩蒙在鼓里，还以为我背叛了他们，和奥斯汀是一伙的，心甘情愿当代笔……可是到底为什么……我这么信任她，奥斯汀，她……她却只想着夺走我的成果吗？她是什么时候，怎么篡改的专利所有人？我为什么从来都没仔细看过公告栏？这也太傻了！我蠢透了！梅林啊，那是我最后的，我唯一的成果……现在我已经不能再用魔法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我已经毫无用处，毫无价值。这样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安妮一边想着，一边满脸泪痕地抬头看向迪布瓦。她想要大声嘶吼，却也只能徒劳地张张嘴。她想向迪布瓦哭诉，想问问她为什么不早点把真相告诉自己，可那个昔日骄傲的高材生，魔法精湛的女巫，现在竟狼狈到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了。她只是绝望地瞪大双眼，缓缓摇头，最后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颤抖着……迪布瓦于心不忍，想解除咒语，至少这样安妮可以倾诉。但她又担心会惊扰附近的麻瓜，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她俯下身，双膝跪在潮湿泥泞的草坪上，抱住了安妮，期盼借此给予这个可怜的女孩一些安慰。迪布瓦搂得很紧，即使安妮满是泥巴的双手在她后背不停地抓挠、捶打，也没有松开。
“抱歉，我们应该早点看出来你不知情，早点告诉你的。”
安妮听到这句话，满心委屈，哭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是这样的！为什么！！”
“等等？！”
安妮嘶哑的哭声冲破了迪布瓦的噤声咒，一时间回荡在整条街上。有几户人家打开了窗户，探出头来四处寻找声音来源。迪布瓦急忙用几道角度刁钻的混淆咒把这些好奇的邻居糊弄过去，让他们乖乖关上窗户干自己的事去。
然而，正在客厅睡觉的莱蒙也听到了安妮的哭喊，赶紧从猫洞跑了出来。在自家院子里见到陌生人，莱蒙本能地冲迪布瓦大声咆哮，并露出牙齿。它竖起毛发，蹲在离迪布瓦五步远的距离凝视着后者，似乎在寻找机会出击。
它的主人安妮自顾不暇，根本没注意到莱蒙在试图保护自己。又过了一会，她哭得力竭，靠着迪布瓦沉沉地昏睡过去。迪布瓦看看时间，知道再过几分钟，安妮的父亲就会下班回来。于是她用魔法把安妮安置在大门前的阶梯上，让安妮靠着柱子坐下，自己则为了躲避莱蒙的抓挠和撕咬，躲了到屋顶上，直到安德森先生回家看到了还在睡梦中的安妮，这才起身离去。
“安妮？宝贝？宝贝女儿你怎么了？别吓唬爸爸！安妮？醒醒……”
安德森先生推开院子的木门，一眼就看到安妮歪坐在台阶上，而莱蒙在一旁焦急地来回打转，叫个不停。他惊慌失措地连魔法都忘了用，徒手把安妮抱进了屋，嘴里不停叫着女儿的名字，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幻影移形离去的声音。
研究所附近有一家巫师开的小餐厅，受到研究所和附近办公楼白领的照顾，生意兴隆。迪布瓦按照约定出现在餐厅后面的小巷子，这儿除了餐厅老板，平时很少有人来。
“哟！办妥了？”唰的一下，莫拉雷斯突然倒吊着出现在迪布瓦面前。
“啧，别神出鬼没的。我看你处分还没吃够。”迪布瓦白了一眼吊儿郎当的男人，警告他说，“安全送到家了。要我说，你赶紧把那个玩意儿摘了吧。感觉自从戴上就没好事，尽给我找麻烦。”
莫拉雷斯轻快地从树上跳下来，掸了掸裤子上的，和迪布瓦一道往餐厅正门走去。他从衬衣里掏出个海螺形状的护身符，死里逃生般说道：“我还是带着吧，这次多亏了它，我才没失去意识被烧焦。”
“搞笑吧，安德森送的那东西真管用？我以为就是看着好看。”
莫拉雷斯将海螺吊坠拿在手里打量，海螺时不时发出微弱的蓝光，似乎十分脆弱。想到因为日常打闹而用掉了护身符，莫拉雷斯不禁感到惋惜，说道：“真的，这东西比我的终极铠甲咒还厉害，希望不是一次性的。嘿，没想到她还像之前一样对咱们那么好，搞得我都有点内疚了。”
“拿安德森的话说，我一直以为你没有这种情感，”迪布瓦挖苦道。说着，她白了男人一眼，推开餐厅的门。
“哎！我是说真的呀！”莫拉雷斯叫道。
他们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等着服务员忙完过来帮忙下单。
“你能想象到吗？安德森竟然真的，完完全全被蒙在鼓里。我刚说完，她就哭得稀里哗啦的。”
“啧，刚毕业的小孩就是单纯，”莫拉雷斯翘着腿，评价道。
“那也不能真这么蠢吧？我们不也就比她大了三、四岁而已？有时候看她那张脸，我就来气，被人卖了还替人数加隆！”迪布瓦反驳道，说着又叹了口气。
“算了，谁还没被骗过，只能希望她吃一堑长一智吧。所以话说回来，她真去奥利凡德那了？”
“嗯，我没听全，不过安德森的魔杖肯定是没问题的，和我们想的一样。”
莫拉雷斯听得只皱眉。“那就只能是……因为，你不觉得吗？她……”
“给人的感觉就像完全不会魔法一样。我也希望是她的魔杖出了问题，但是既然奥利凡德这么说，就得排除——”
服务生打断了迪布瓦的话，拿着菜单走了过来。
“二位晚上好！我是你们今晚的服务生。请问要来点什么？”
“跟往常一样吧。”莫拉雷斯打了个响指说，“再来瓶波特啤酒。”
“好的，迪布瓦小姐要迷你汉堡套餐，配菜土豆沙拉，苏打水，莫拉雷斯先生还是炸鱼薯条，加一瓶波特啤酒，对吗？请稍等片刻，我们会尽快为二位烹饪美味佳肴。那么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服务生点头示意收走了菜单，去服务其他客人了。
“刚刚说到哪儿了？哦对，排除她魔杖的问题。那你送她回去的时候还有什么新发现吗？”莫拉雷斯继续之前的话题问道。
迪布瓦将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讲了。她明明对安妮施了完美的噤声咒，然而安妮在情绪崩溃后，竟然冲破了她的魔法！
“我想不通。她不是……？不可能啊！那，你当时感觉到她身上的魔法波动了吗？”莫拉雷斯问。
“当然了，她差点把我掀飞！”
“在奥利凡德那儿呢？”
“什么都没有，堪称一片死寂。奥利凡德震惊极了，我看他也没什么头绪，”迪布瓦摇摇头说，“但我有一个猜测。”
莫拉雷斯挑起眉毛，表示洗耳恭听。
“你说，安德森会不会是回到了孩子的状态？”
“……啊？她不就是孩子嘛？呃跟咱们两个比起来比较幼稚，所以——”
“我是说！”迪布瓦深吸一口气，努力打消讥讽眼前这个白痴的冲动。“她的魔法就像小婴儿的一样。她不会主动引导，也没法控制自己的魔力。”
“你是说！”莫拉雷斯也学迪布瓦倒吸了一口气，惹得迪布瓦撇了撇嘴。“只有在魔力暴动的时候，她的魔法才显现出来，平时就和麻鸡一样。如果不把她逼急了，就半点都用不了？”
紧接着莫拉雷斯又皱眉反驳说：“可是巫师小孩应该也可以随心所欲控制魔法，不是吗？我四岁就可以让树叶随着我的意念飘舞。”
“是，是这样没错。但也有魔力循环差一点的孩子。他们只有在极度愤怒，或者受到惊吓恐慌到极致的时候，才展现魔法天赋。”
“安德森她不至于这么差劲吧？”
“不至于。我觉得她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知道，这种时候麻鸡们一般会用马桶塞来解决。”莫拉雷斯本想展现自己幽默风趣的一面，但在被迪布瓦瞪了一眼后，抿抿嘴，“嘶，好吧，其实我想起来一个和她有点像的。不知道你们叫它什么，但在美国，我们称之为默默然。
“噫，说起来就恶心……那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巫师受到身心虐待从而压抑自己的魔法时，情感上的巨大痛苦就创造出来默默然，受刺激的时候会引发破坏力很强的魔法暴走。近几年因为教育部开始关心巫师的心理问题，所以没什么新病例出现。黑暗，它太黑暗了……它会附身在创造者身上一辈子都不离开，除非那个巫师失控，当然，那样他就死了，而被它附身的都活不过十岁。嗯……要是从这点上来看，安德森应该不算是？”
迪布瓦皱着眉听完，沉吟片刻后说：“我倒觉得如果放任她这样下去，很可能会长出默默然来。你刚才说的条件，安德森也算符合。她可能是潜意识在压抑自己的魔法，但是原因就……”
“说到这个还得怪奥斯汀那个老巫婆了。”莫拉雷斯说起来奥斯汀开始吹胡子瞪眼，义愤填膺地替安德森骂了起来——他最看不起那种虚伪的人，“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哼！祝她在马桶上便秘，躺被窝里窜稀。你也看到她天天催安德森那个架势了吧？我看安德森就是被她……喂，你那么看我干什么？你的意思是这事怪我咯？凭良心啊海伦，我哪里虐待她了？”
“那你天天对她恶作剧？”
莫拉雷斯狡辩说：“那种明明是健康向上的同事互动，只能说是安德森不懂我的幽默。再说了，开门躲不开上面的水桶是她自己反应慢吧，都多少年的老套路了……倒是你，跟她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她肯定受打击！”
迪布瓦深吸一口气，嘴硬道：“我说的都是事实。是她自己承受能力不行，别怪在我身上。”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心虚地撇开视线，自知理亏。莫拉雷斯咳了几声，清了清没有痰的嗓子。
“哎，承认吧，海伦。这事我们和那个巫婆人人有份。我们都一样烂。”
是的我还活着……现生发生了很多大事情，这章也是写了推倒重写又推倒，大概写了七八个版本了……
希望下一章比尔终于可以出现了
*看向别处，我是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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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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