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一个普通的下午,西里斯把他花了整整一周打磨的一首情诗展现在詹姆和莱姆斯面前时,空气顿时陷入了长达十分钟的沉默。
“懂了。”西里斯立马把那张纸撕成两半,并警告自己的好兄弟们谁也不许透露这件事。
詹姆勾住他的肩膀,眼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说真的,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写这个?”
他戳了戳西里斯紧绷的手臂肌肉:“我以为你是最不需要这玩意的人了。”
“为什么?”西里斯反问得异常认真。
“得了吧!”詹姆大笑着捶他的后背,“兄弟,瞧瞧你英俊的脸蛋!”
他刚刚竟然真的指望詹姆能给出一些具有建设性的建议。
这张脸有什么用?不还是连让她多看一眼都做不到?西里斯扯了扯嘴角,把突然涌上的烦躁压在了心底。
“等等大脚板,”詹姆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眼睛瞪得圆圆的,“你还没说那诗是写给谁的?”
他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梅林的胡子!该不会是写给莉莉的吧?”
莱姆斯在一旁扶额摇头,嘴角抽搐着像是在忍耐什么。
“我就说莉莉·伊万斯迟早会把你变成一个傻子。”西里斯翻了个白眼,顺手推了把詹姆的肩膀。
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往前一扫,突然定住了。
是洛林·霍华德。
她正和莉莉挽着手走过长廊,微卷的黑发懒洋洋地垂在背后——西里斯知道这是她熬夜复习后趴在图书馆桌上小憩时压出来的痕迹。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袖子,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詹姆跑得比追金色飞贼时还快,西里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又一次沾了这位死党的光——等他回过神,已经站在了两个女孩面前。
“莉莉!真是好久不见!”詹姆热情地和莉莉打招呼,哪怕他们两其实早上还在同一个教室上变形课。
莉莉毫不客气地甩给詹姆一个白眼,拉着洛林就要离开。
西里斯的目光落在洛林身上,她挽着莉莉的手,眉头微蹙,嘴角抿成一条不耐烦的直线。
要说什么吗?打声招呼似乎会显得自然些。
“你好。”这个简单的单词在他舌尖转了三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直到她们离开,他的表情都一直完美地维持着一贯的冷淡,仿佛对面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窗外的月光在暮色中投下长长的阴影,西里斯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帷幔上晃动的影子,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烦躁——怎么每次面对她时都会变成哑巴。
詹姆还在滔滔不绝地规划着下次“偶遇”莉莉的完美方案,这家伙永远这么生机勃勃,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在进入格兰芬多之前,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伊万斯连正眼都不给你,你就非她不可了?”他打断了詹姆的话。
“老兄,喜欢这事不是我能控制的。”詹姆挑起眉,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喜欢就去追,藏着掖着算什么?要是我因为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就放弃——”
他突然做了个夸张的鬼脸,“梅林啊,我死了都得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西里斯猛地翻了个身,背对着詹姆,哪怕知道好友只是随口一说,这些话还是像一记重锤砸在胸口。
至少有一点西里斯很赞同——喜欢这件事,从来就不由人控制。
西里斯自己都忘记是为什么会喜欢上洛林·霍华德了,明明在三年级之前,他们两个还谁看谁也不顺眼,碰面不出五分钟必定会爆发一场争吵。
或许一切都源于那个令人窒息的暑假。
布莱克老宅的阁楼间里,沃尔布加把他像展品一样套进浆得笔挺的礼服,领结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夕阳透过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在房间里投下血红色的光斑——房间到处都施了咒,以防他逃跑,活像一具华贵的棺材。
而她居然还能从窗户外跳进来,二话不说拽起他的手,嘴角挂着那种惯常的、让人牙痒的嘲笑,说他像个发条人偶。
阳光从她背后涌进来,刺得他眯起眼。
西里斯至今都没想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
当时他光顾着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甚至忘了问这个最关键的问题,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你怎么会来?”
“你那位波特先生答应付我五十加隆。”洛林头也不回地说。
“你很缺钱?”话一出口西里斯就后悔了。
洛林突然停下动作,她转过身,灰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西里斯注视着洛林的眼睛——他一直觉得这双眼睛美得特别,像是被晨雾笼罩的伦敦天空,灰蒙蒙的底色里泛着若隐若现的蓝。
只可惜从前能这样近距离观察的机会,多半都伴随着魔杖相向的时刻,她总爱在争吵时逼近他,杖尖抵着他的喉结,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里燃着灼人的怒火。
现在想来,他们之间那些剑拔弩张的过往,起因似乎都幼稚得可笑——究竟是因为什么?
西里斯发现自己都记不清了。
詹姆的声音突然将西里斯从回忆中拽了回来。他的好友正烦躁地在床边翘着腿,絮絮叨叨地说着早上发生的事。
“我今早特意提前半小时去占座,结果莉莉直接坐在了最边上——当然,旁边那个位置铁定是留给洛林·霍华德的。”
“她们俩简直一刻也不分开。”詹姆烦恼极了。
“不过我发现霍华德最近经常和斯莱特林那个小巴蒂·克劳奇碰面,”他压低声音,“要是她谈恋爱了,说不定就不会整天——”
“小巴蒂?”西里斯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你看到什么了?”
詹姆被他的反应吓了一大跳,他可很少见到西里斯这幅模样:“老兄,你怎么了?”
西里斯这才发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头了,但此刻他的大脑仍是一片空白,他清了清嗓子,又问了一遍:“尖头叉子,你看到霍华德和克劳奇怎么了?”
“就是……”詹姆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他挠了挠鼻尖,斟酌着词句,“好吧,我夜游时撞见他们好几次,往地下教室的方向……”
他的目光飘向天花板,“霍华德和他看起来……呃……”
话在舌尖转了几圈,最终咽下了最直白的那个词,西里斯灰眼睛里的暗潮让他选择了更克制的说法:“像是很熟的样子。”
西里斯一句话也不说。
“说不定……是克劳奇迷路了?霍华德刚好碰上就……”詹姆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懊恼地揉了揉脸——瞧瞧他说的什么蠢话!
凝滞的空气仿佛有了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詹姆想起下午西里斯给他们看的那封情诗,一个猜想几乎脱口而出——你不会喜欢霍华德吧?
可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西里斯已经掀开被子站了起来,随手拿起黑色外袍披在身上,就往外走。
“嘿!现在可是宵禁,老兄!”詹姆连忙站起身。
“省省吧,尖头叉子,别用这种好好学生的语调和我说话。”西里斯回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惯常的讥笑,可那双灰眼睛却冷得像结了冰的黑湖,“我出去透口气,别跟过来。”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梅林。”詹姆懊恼地抓乱了头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嘴贱提起霍华德和克劳奇的事。
他盯着仍在晃动的宿舍门,只犹豫了三秒就冲到衣柜前拽出长袍——梅林在上,大脚板这个疯子居然连隐形衣都没拿!
午夜的霍格沃茨一片寂静,西里斯的脚步在石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仿佛有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往地牢走去,直到下到地牢后,他才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去哪。
墙上的火把摇曳着,将他的影子拉长又扭曲,似乎在嘲笑他的愚蠢和不自量力,地牢阴冷的空气带着地下特有的潮湿霉味,吹散了他最后那点冲动。
他这是在干什么?
西里斯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荒谬,就算真撞见洛林和克劳奇在一起又能怎样?质问她为什么选择那个斯莱特林?他算她什么人?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连他自己都理不清,又凭什么要求她知道?
他没有资格。
布莱克老宅的阁楼至少还有扇能被她推开的窗,而此刻他连敲开哪扇门的勇气都没有。
可梅林就爱和他开玩笑。
走廊尽头的空教室门缝里漏出一线光亮,在漆黑的地牢中格外扎眼。
西里斯盯着那道暖黄色的光,理智在脑海里发出尖锐的警报——可他的双腿已经自作主张地迈开了步子。
西里斯知道他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转身离开,回到宿舍。
他脑子里想的比谁都要清楚,他应该转身离开的,应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灼烧,烧光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他径直朝着那间早已废弃的教室走过去。
教室里发生了什么?西里斯的大脑拒绝处理那些画面,大抵不过是一对亲密的情侣在亲热,而他在门外,透过一道小小的缝隙注视着那让他痛恨不已的爱情。
“Collo——”
咒语刚滚到舌尖,詹姆就从背后猛地将他拽进隐形衣下,耳语里带着罕见的怒意:“你疯了?在走廊用黑魔法?!”
教室里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詹姆甚至能听见洛林一如既往冷淡的声音,像冰锥刺破凝滞的空气:“外面好像有动静,你去看看。”
詹姆急得额头沁出冷汗,用力拽了几次西里斯的衣袖,对方却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只看着出来的克劳奇,眼睛里满是彻骨的恨意。
再多停留十秒,克劳奇没准真能被西里斯一道咒语打死。
他咬着牙把隐形衣又裹紧了些,几英尺外,克劳奇的皮鞋在石砖上敲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什么也没有。”
随着关门声响起,那线刺眼的光终于消失。
詹姆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的西里斯——他垂着头,月光将他的侧脸削成苍白的剪影,魔杖尖还在微微发颤。
詹姆什么也没说,只是强硬地扣住他的手腕往楼梯拖。
这次他没有反抗。
*
霍格沃茨的走廊突然变得格外宽敞——因为西里斯总能精准地避开洛林出现的每个角落,即使不得不同处一间教室,西里斯也会坐到离洛林最远的角落。
他甚至修改了选课表。
詹姆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收起所有关于黑发女孩的玩笑,连“霍华德”这个姓氏都成了禁忌词。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西里斯渐渐恢复了往日那副张扬的模样,甚至变本加厉地惹是生非。詹姆暗自松了口气,以为好友终于走出了阴影——直到那个阳光刺眼的午后。
四人组照例在黑湖畔打闹,西里斯靠在树上大笑,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阴影,笑声戛然而止时,他突然没头没尾地开口:
“尖头叉子,她说她爱克劳奇——所以,就算用迷情剂也无所谓。”
“什么?”詹姆的脑子顿时宕机,下意识地回问。
西里斯只是静静看着他,嘴角的弧度渐渐垮下来。
詹姆顿时感觉心头涌起一股火,他和莱姆斯还有彼得打了声招呼,拉着西里斯走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梅林!我不敢相信你居然——你去找霍华德了,对吗?”
“是。”
詹姆突然哽住了,他承认得倒是理直气壮,让詹姆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他真的不知道西里斯这段时间脑子里到底是想了些什么,不会每天都在想怎么破坏他们的关系吧?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闷。
他当然不觉得这样做不对——毕竟他自己在感情上一向死缠烂打,毫无底线,只是西里斯这副执拗的样子……实在是太不像他了。
詹姆深吸一口气,无论是那个看上去异常冷淡的霍华德和克劳奇用迷情剂当情趣还是西里斯恬不知耻的想插足别人感情一时间对他来说都有些难以理解,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西里斯撇开了目光。
“不是吧?哥们?”詹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别告诉我就算这样你还是不愿意放手?”
“换作是你呢?”西里斯突然反问,“如果莉莉和别人在一起了,你就能立刻放下?”
詹姆的呼吸一滞。
这个假设像一记闷棍敲在胸口,他几乎能想象出莉莉挽着别人时自己会有的反应,但很快他又烦躁地摇头:“这根本不一样!至少我光明正大地追求过!”
“如果我说出口,她连看都不会再看我一眼。”西里斯西里斯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她讨厌我讨厌的要命。”
现在也没好到哪去,詹姆默默把这句话咽回去,他知道他的这位好兄弟有多强的自尊心。
可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这局面多半是他自找的——既然宁愿把心意烂在肚子里也不敢说,那就活该眼睁睁看着别人成双入对。
“看来你早就打定主意了。”詹姆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种恨铁不成钢的憋闷感还是头一遭,他向来洒脱的好友在感情上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和你聊这些,确实好受多了。”西里斯突然正色,灰眼睛里的阴霾散了些,“谢了,老兄。”
“随你便吧。”詹姆最终还是妥协了。
西里斯比谁都清楚自己在感情上的愚蠢——既做不到潇洒放手,又放不下可笑的自尊。
这种假模假样的姿态,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得令人作呕。
他厌恶布莱克这个姓氏带来的一切,但就像洛林曾讥讽他的那句话。
“你血管里流着的就是布莱克家的血。”
惺惺作态的高傲,以及,几近于零的道德感。
他像个最虔诚的信徒般跪在自我审判的圣坛前,将性格里的阴暗面一一剖开:傲慢、卑劣、毫无道德。
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窥探着洛林和克劳奇的生活。
他们两个愈发亲密,哪怕是毕业后进入了凤凰社,洛林似乎也没有一点要和克劳奇分手的念头。
西里斯有的是耐心,两年都等了,他不介意等得更久些。
他能从那个克劳奇的眼睛里嗅到毒蛇特有的腥气,他总有一天会露出獠牙,然后再被洛林一脚踢开。
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这个念头成了他最隐秘的慰藉。
*
不论西里斯对自己在感情上的评价有多糟糕,凤凰社里的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他是个值得托付后背的同伴。
只是偶尔,当他战斗时,那双灰眼睛里燃烧的疯狂也会让同伴们心惊肉跳。
进入凤凰社的一年后,他主动申请去完成一个危险的任务。
西里斯很幸运,但没有人会永远幸运。
“你刚刚太冲动了,西里斯。”洛林的手指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方颤抖,治疗咒语的光芒时明时暗——作用不大,她本就不擅长这种类型的咒语,“就算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也别往黑魔法上撞!”
西里斯苍白的脸上沁出冷汗,说出的话却很坚定:“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
洛林抬头望向西里斯惨白的脸——他的嘴唇已经泛青,额前的黑发被冷汗浸透,黏在皮肤上,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隐形衣还能撑一阵子……但你的伤……”
她看不清西里斯现在的具体状况:“莱姆斯他们最快也要二十分钟才能到。”
“嗯。”西里斯短促地应了一声,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隐形衣的空间本就局促,加上西里斯重伤无法移动,洛林不得不紧挨着他坐下。
她小心地将布料展开,确保完全覆盖住两人。
西里斯的呼吸似乎越来越弱。
“别睡。”洛林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掐着自己的掌心。
她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每隔几分钟就用胳膊肘轻撞他一下,或者抛出几句干巴巴的话。
“这次行动你本来还打算一个人来。”她小声说道,“西里斯,你差点就去见梅林了。”
“……哈。”西里斯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洛林感觉到他的脑袋在她肩头轻轻晃动,发丝蹭过她的颈侧,冰凉又潮湿,“你说得对……谢了,洛林。”
这反常的温顺让洛林一时语塞,隐形衣下的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西里斯从来不会对她道谢,更不会用这样近乎柔软的语气说话——他的确伤的很严重,以至于对着她都变得和颜悦色。
肩头突然一沉,西里斯滚烫的额头抵上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断断续续喷洒在皮肤上。
“洛林……”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让我……靠一会……”
洛林的心跳骤然加快,几乎要冲出胸腔,她死死攥着隐形衣边缘的手指关节发白——如果松手去摇醒他,隐蔽咒就会失效。
情急之下,她偏过头,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敢睡着我立刻把你收藏的那些麻瓜机车海报全撕下来!”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狠劲,“等你死了,我就把它们全烧给梅林!”
她的威胁似乎起了点作用,西里斯小声说:“别撕。”
“你醒着,我就不撕。”洛林又凑近了些,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别睡过去,西里斯。”
西里斯努力晃了晃头,试图使自己更清醒些,洛林温热的呼吸轻轻拍打在他的脸侧——她的声音很温柔,仿佛他是什么易碎的瓷器。
他的确还不想死。
疼痛让视线变得模糊,但意识却异常清醒。
如果,如果他的生命真将在这一天结束——西里斯想,都快死了,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呢?
“洛林。”他轻声叫她。
“怎么了?”洛林立即低头凑近,问道。
她得到了几秒钟的沉默,随后才是西里斯熟悉的声音。
“对不起。”
洛林的身体明显僵住了,她张了张嘴,艰难地发出几个音节:“……什么?”
“二年级在礼堂里……还有五年级在黑湖旁……”西里斯闭着眼睛,一字不差地复述出当年那些伤人的话。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可怕——仿佛这些话语已经在他脑海中回放过千百遍。
洛林的喉咙突然发紧,像是被人扼住了呼吸,黑暗中,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我早就不记得了。”
“嗯,你忘了。”西里斯的声音带着微弱的气音,额头在她肩上轻轻蹭了蹭,像个讨要原谅的孩子,他的发丝扫过她的下巴,带着血腥气和熟悉的洗发水味道,“我记得……所以,对不起。”
他的呼吸慢慢舒缓,像是快睡着了。
“然后呢?”洛林突然开口,下巴轻轻蹭了蹭他的发顶,问道,“西里斯,然后呢?”
西里斯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她:“没有然后了。”
“是么。”她平静地应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隐形衣的边缘,“我还以为你会向我告白,西里斯。”
哪怕看不见西里斯的表情,洛林也能感觉到肩上那个人的呼吸骤然加重。
寂静无声。
“不好意思,西里斯。”洛林将嘴唇贴近他冰凉的耳廓,“我其实已经把你墙上的海报撕掉了。”
西里斯依旧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洛林莫名的想要流泪,她努力保持冷静,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些:“为什么在海报后面贴我的照片,西里斯?”
回答她的只有无声的空气。
“胆小鬼。”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气声,像是嘲讽的笑,又像是哭泣,“西里斯·布莱克……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嗯。”西里斯终于轻声回应,他说,“你说得对,洛林。”
洛林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怒意刺穿胸膛——比恐惧更强烈,比悲伤更灼人。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领,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二年级决斗时我就说过……你是个傲慢的懦夫!”
“西里斯·布莱克,你一点都没变!”
“要死为什么非要死在我面前?既然要做胆小鬼……为什么不把这些该死的秘密带进坟墓里!”
洛林的话语已经破碎成不成句的斥骂,巷口突然传来脚步声,食死徒的魔杖光在黑暗中晃动。
“刚才明明听见声音了。”说话的人和同伴说道,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的手指悄悄滑向魔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西里斯就快死了,她为什么要在乎他?隐形衣本就是他的东西,她甚至不想带走一片布料。
是什么阻止了她的动作呢?
是脸颊边落下的吻。
西里斯冰凉的发丝划过她的颈间,他微微抬头,一触即分。
他又发出那种熟悉的笑声,依然带着那种令人生厌的傲慢——独属于西里斯·布莱克的傲慢,只是因为虚弱而显得短促又柔软。
他说,“我爱你,洛林。”
巷口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杂乱。
“见鬼!那群混蛋怎么摸过来的?!”
“快去外面!布里恩他们还在巷口!”
随着叫骂声远去,外面的打斗声骤然激烈起来。洛林手腕上的银链突然发烫——这是凤凰社的紧急联络信号。
她猛地掀开隐形衣,右侧的砖墙在同一时刻轰然炸裂,碎石飞溅中莱姆斯的身影出现在烟尘里。
莱姆斯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直到看到洛林,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了些,他的视线扫过她怀里的西里斯,走过来二话不说就将他背起,回过头朝洛林说:“走!”
洛林抓起魔杖跟上,和莱姆斯从墙边离开。
*
西里斯醒来已经是第三天的事了,由于行动暴露的风险,凤凰社只能秘密请治疗师来这里为他诊治。
当他终于能坐起身时,房间里挤满了人——莱姆斯会带来新烤的柠檬派,彼得结结巴巴地讲着笑话,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阿拉斯托也会在门口驻足片刻。
大家都很庆幸他平安无事。
只是自从他醒来以后,一眼也没有见过洛林。
直到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西里斯望着正在调整窗帘的詹姆,终于忍不住开口:“尖头叉子,洛林她去哪了?怎么不来看我?”
詹姆正给他拉窗帘呢,听到这句忍不住踉跄了一下,转过头惊讶地瞪大双眼:“兄弟,你怎么回事?”
他上下打量西里斯,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我想见她,”西里斯固执地重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单上的褶皱,“而且我现在——”
“——很虚弱,需要她来看你。”詹姆突然打断他,脸色古怪,“梅林啊,你该不会真被咒语打坏脑子了吧?”
他凑近打量着好友,声音突然压低:“你们俩那天……在巷子里……”
“所以洛林呢?”
“……”詹姆彻底无语了,“她和莉莉在厨房准备你的庆功宴!全凤凰社都会来——为了庆祝某个蠢货没把自己作死!”
他故意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西里斯总算安下心了。
窗外的天色逐渐昏沉,西里斯终于在马琳她们的允许下可以自行下床走动了,他的动作还有些迟缓,关节像生了锈的齿轮,但总好过终日困在病榻上——他觉得自己都快长出蘑菇了。
楼梯尽头,整个凤凰社总部灯火通明。原本严肃的战略长桌此刻铺着绣有金线的桌布,摆满了美食。
谈笑声中,麦格教授第一个注意到楼梯上的身影,她快步走来,难得表露出情绪,给了西里斯一个大大的拥抱。
“太好了,真高兴你平安无事,孩子。”
西里斯露出一个笑容:“我也是,教授。”
庆祝酒过一巡,凤凰社的成员们早已三三两两散开——多年的并肩作战让他们早就不需要客套的寒暄,自然也不在乎各种乱七八糟的礼节。
西里斯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杯子,目光又一次扫过大厅每个角落。
“找洛林?”詹姆耸耸肩,还没来得及说话,莉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她手里的果汁杯映着水晶灯的光,声音隐约带着不情愿:“二楼阳台。”
“谢了,莉莉。”西里斯立马放下手里的杯子,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矫健得根本不像个刚捡回半条命的人。
走廊尽头的阳台门半开着,西里斯没费多少功夫就看见了背对他站在那的洛林。
街灯昏黄的光线穿过栏杆,在她的肩膀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西里斯放轻脚步,轻声叫她:“洛林?”
“西里斯。”洛林转过身,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就在等他来,“恢复的怎么样?”
西里斯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向前迈了一步,他站在她的身旁,眼神专注:“好极了。”
洛林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在西里斯看不到的角落,右手却紧张地都在颤抖。
“西里斯——”
“洛林——”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西里斯抿了抿嘴唇:“你先说。”
“我?哦……好……好吧。”洛林的目光飘向远处闪烁的街灯,后背不自觉地抵上栏杆,“不好意思,擅自撕掉了你的海报。”
西里斯愣了一下,藏不住眼里的失望:“没事。”
“嗯。”洛林低下头,不再看他。
“洛林。”
“嗯?”
西里斯突然向前一步,月光将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住她:“我以为……你会向我告白。”
瞧瞧他,一个多么狡猾的男人。
洛林的呼吸一滞,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但某种奇异的勇气突然涌上来——就像那天在巷子里,他带着血腥气的吻落在她脸颊时的感觉。
她抬起头,直直望进那双灰色的眼睛。
“如果我真这么做了呢?”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西里斯·布莱克,你会怎样?”
西里斯的灰色眼睛在月光下突然绽放出银亮的光彩,洛林还未来得及反应,微凉的指尖已经托起她的下巴——下一秒,温软的唇瓣带着不容抗拒的炽热覆了上来。
她的思维瞬间空白,身体却先一步作出反应,双手自动攀上他的后颈,触到他微卷的发梢,闭上双眼回应他。
西里斯愈加兴奋,直到他都有些呼吸不上来,才喘着气松开了她。
“这就是我的答案,洛林。”他还记得刚刚的那个问题,月光描摹着他锋利的轮廓,可那双灰眼睛却柔软得不可思议——如果此刻化作阿尼玛格斯形态,大概能看到大黑狗欢快摇摆的尾巴,“我爱你。”
“我愿意把我所有的忠诚与爱意献给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一辈子,无论生死。”
洛林没有回答,她只是深深望进西里斯的眼睛,然后扑进了他的怀里。
夜风卷起她散落的发丝,缠绕在西里斯的手指间。
昏暗的阳台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这里只有微弱的光,混乱的呼吸和两个局促又满是爱意的人。
詹姆夸张的大笑从楼下传来,莉莉温和的劝阻隐约可闻,西里斯收拢手臂,将下巴轻轻搁在洛林发顶。
多幸福啊。
他能感受着怀中洛林真实的温度,能感受到胸腔里几乎快要把他溺毙的爱意。
这不是梦。
所有的一切就定格在此刻。
没有战争,没有分别,不必担忧明天,不必担忧未来。
这一章真的是憋了好久啊啊啊,终于放出来啦[加油][加油][加油]
本来只是想像小巴蒂那个番外的形式写,但是西里斯因为太过别扭,如果写洛林视角的话感觉会一脸懵啊啊啊,所以这章就用西里斯视角来写啦,没想到这章写了这么长(ps:对我来说)[化了]
所以后面可能也会给小巴蒂补一个以他视角为主的番外[加油]具体时候待定哈哈!
最近真的太忙咯,毕业季要忙的事情有点多,不过还是会更新的嘿嘿,谢谢各位小天使的等待[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9章 亲世代2 胆小鬼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