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来的很快，几乎是伊芙恩刚到八楼的楼梯口，就看见一道身影倚在傻巴拿巴挂毯下的墙壁。
说来也是好笑，明明是自己把人喊来的，但看到人的时候，倒是伊芙恩自己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人看起来倒是难得的安分——他穿着深色的睡衣，外面随意套着校袍，头发有些乱，似乎是刚从床上爬起来，但那双灰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锐利如鹰，毫无睡意。
失序的心跳在这一瞬回正，伊芙恩甚至有了调笑的心情：“今天这么乖？”
灰色眼睛里的情绪顿时被怔忡代替，但只短暂一霎，带着慵懒的身影站直，朝着她走来，语气还是那股漫不经心的味道：“确实比某只小鹰乖。”
没等伊芙恩回话，他先跳过了这个话题，“看来有人深夜收到了可疑礼物？”
西里斯嘴角还勾着一抹惯常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弧度，但眼神却异常严肃。他在伊芙恩面前站定，目光迅速扫过伊芙恩全身，确认她无恙，最后定格在她紧握的左手上。
“就是那个？”
伊芙恩点了点头，暂时没有说话，而是在挂毯前来回踱步，等待有求必应屋的出现。
直到两人一起走入这间凭空出现的屋子后，伊芙恩才开口。
“摩根教授给的。”她言简意赅，在西里斯面前站定，摊开手掌，露出那个深色皮革包裹的小方块。
她也不再废话，直奔主题。
“就在刚才，东侧走廊。她主动搭话，评价了我去年的屏障咒，然后……给了我这个。说贴在复习书上，当我忽略周围环境超过五分钟时会震动提醒。” 她复述了摩根的解释，不带任何倾向性，只陈述事实。
“她提到了‘未来的某些时刻’，还有‘路上留心’。”
西里斯脸上的慵懒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凝重。他灰色的眼睛眯了起来，像嗅到了危险气息的猛兽。
“格洛丽亚·摩根？那个前傲罗？”他显然知道的更多，“她主动找你？在半夜？还送你东西？”每一个问题都透着浓重的不信任。
“她还真的是个傲罗？”
“是‘前’傲罗。”西里斯伸出手，但没有直接去拿小方块，而是用魔杖尖端极其谨慎地轻轻触碰了一下皮革表面。杖尖泛起一层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银光，像是探测咒的初级反应。
“没有明显的诅咒或恶咒痕迹……至少表面没有。但这说明不了什么。”他收回了魔杖，“据我所知，她在来霍格沃茨任教之前一直是疯眼汉手底下的傲罗。”
听到疯眼汉的名号，伊芙恩不由得轻轻挑了下眉。
“我想你也感觉出来了，她能力很强，但也很古怪，不过比疯眼汉好点。”西里斯一边说着，一边又用魔杖往小方块上扔了几个探测咒语，但并没有什么反应。
“我感知过，没有黑魔法的阴冷感，只有一种……温和的类似防护波动。”伊芙恩补充道，但眉头紧锁，“但这太奇怪了。她为什么关注我，为什么给我这个？”
“难道是邓布利多让她来的，她也是凤凰社的？”
“在前两次人生中，我对她的印象也止步于二年级的黑魔法防御课，并不能确定她是哪边的。”西里斯一边说着，一边从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镶嵌着黑曜石的银质工具盒。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几根细如发丝的水晶探针、一小瓶闪烁着星尘般光芒的粉末，还有一枚刻满复杂如尼文的铜币。
“手给我。”西里斯示意。
伊芙恩毫不犹豫地将托着小方块的手伸过去，西里斯先用一根水晶探针极其小心地刺入皮革的接缝处，探针没有任何变色。
然后，他捏起一小撮星尘粉末，均匀地洒在小方块上方。粉末悬浮在空中，围绕着方块缓缓旋转，发出柔和的蓝白色光芒，没有变黑或产生排斥反应。
“基础防护魔法，很精妙……但不是攻击性或控制性的。”西里斯低声判断，但并未放松警惕。
他拿起那枚如尼文铜币，轻轻按在小方块的正中央，口中念诵起一段低沉、拗口的咒语。铜币上的符文依次亮起幽绿色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
几秒钟后，光芒稳定下来，没有异常闪烁或熄灭。
“没有追踪印记，没有灵魂绑定，没有触发式诅咒……至少用我的方法没检测出来。”西里斯放下铜币，眉头依然紧锁，他看向伊芙恩，“但这东西的炼金结构……非常复杂。核心被某种强大的混淆咒和保护咒包裹着，我的工具穿透不了。只能确定它现在的功能大致如她所说：感知专注状态，发出物理震动提醒。至于有没有后门，或者会不会被远程激活其他功能……无法确定。”
他的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被察觉到的，极轻的挫败。
这太罕见了。
“像是傲罗或者……某些特别谨慎的巫师给自己做的东西。”
伊芙恩仔细听着西里斯的分析，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她缓缓收回手，将小方块再次紧紧攥住。
西里斯的结论部分印证了她的感知，但核心的未知性依然存在。摩根教授的身份和她深夜的举动，都笼罩在迷雾中。
伊芙恩的动作和神情都被西里斯纳入眼底，灰色的眼睛里滑过一丝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不服，“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它先给我，我再检测一下，确认没问题了再给你。”
伊芙恩自然不介意，毕竟在这个信任极其吝啬的世界里，她最信任的人几乎就是西里斯了。
西里斯甚至没来得及伸手，伊芙恩已经抓起他的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将小方块塞了过去。
肢体接触的瞬间，西里斯感到柔软的手指和那串冰凉的蓝宝石在他的掌侧极快地碰了一下，掌心最后只剩下小方块坚硬的触感。
看到男生不在状态的表情，伊芙恩在他面前挥了挥手，示意回神，“现在毕竟不知道摩根教授的真实立场，无论她是谁，无论这是善意还是陷阱，”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未知就是风险，还是交给你比较放心。”
西里斯看着她，轻笑一声：“明智。需要我留意下这位‘摩根教授’吗？”
“暂时不用。”伊芙恩摇头，“我更倾向于在合适的时机自己问问邓布利多教授。”说着，她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今晚谢了。”
“随时效劳。”西里斯又恢复了那副略带玩世不恭的神情，但眼神依旧认真。
“不过，这一连串的蝴蝶效应，或许风暴……可能比我们想的来得更快。”他意有所指地重复了“风暴”这个词。
两人在挂毯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那么，时间差不多了，该送小鹰回巢咯。”
小方块早已被他妥善收好，手上拿着的已经是那件只能感受到良好做工的、属于詹姆·波特的隐形衣。
伊芙恩失笑，却也没有推拒。
已经是宵禁时间，有什么比藏在隐形衣下回到拉文克劳塔楼更安全的呢？
·
小方块终究还是在一周后被西里斯交回到伊芙恩手里。
用某人的话来说，用途确实如摩根教授自述一般，但还是他给的手链比较好使。
伊芙恩自是不会在这方面寻西里斯的不痛快，蓝宝石手链自从某人给她戴上之后就再也没被摘下来过。
小方块还是被她收了起来，暂时没有使用。
缘由一时间很难说清，但结果是如此。
·
一切在那之后似乎按下了加速键，期末考已然到来，霍格沃茨城堡的空气在此刻达到了紧张的沸点。
魔咒学的理论和实操对于伊芙恩来说几乎是易如反掌，困难的依旧是魔药学。
笔试对伊芙恩来说同样游刃有余，她能清晰地默写出遗忘药水的全部成分、精确到克的剂量、熬制过程中每一个阶段搅拌的方向和次数，甚至能详细论述加入瞌睡豆汁液时温度波动超过一度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理论是她的堡垒。
然而，一踏入地下教室那熟悉的、混合着各种古怪气味的实操考场，堡垒就开始摇晃。
斯拉格霍恩教授挺着大肚子，笑眯眯地穿梭在冒着各色蒸汽的坩埚间，但伊芙恩能感觉到他那双小眼睛扫过自己操作台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当她结束操作却看到药液表面没有出现预期的、完美的银色漩涡，而是泛起了一层浑浊的、带着灰色颗粒的泡沫时，她就知道，自己又一次败在了魔药学的实操上。
黑魔法防御学可以说是伊芙恩投入最多额外精力的地方。
考试被安排在空旷的训练教室，摩根教授站在场地中央，依旧是那身深灰色长袍，铜制眼罩在室内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缺失手指的右手握着魔杖，她的存在本身就带来一股浓重的压力。
考试内容极其务实，充满了前傲罗的风格，不再是简单的咒语演示，而是模拟场景应对。
伊芙恩站在场中深呼吸，她能感觉到摩根教授那只独眼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比看其他学生时似乎多停留了一瞬。
她排除杂念，将全部心神投入眼前的挑战。
考试内容需要她连续施展障碍咒抵挡从三个不同方向射来的光束，她没有丝毫慌乱，手腕稳定而迅捷地挥动魔杖。
“障碍重重（Protego）！”透明屏障瞬间成型，精准地挡住了第一道光束。
屏障尚未消散，她的魔杖已划出流畅的Z字轨迹。
“除你武器（Expelliarmus）！” 红光精准地击中高速移动假人手中的小木棍，将其击飞。紧接着，她几乎没有任何停顿，身体微侧，再次挥杖，“障碍重重！”
第二道光束被弹开，同时她的目光已锁定了第三个假人。
“除你武器！”动作一气呵成，极为流畅。
当她结束考试，微微喘息着站定，摩根教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简单地报出了评分等级：“优秀（Outstanding）。”
但伊芙恩捕捉到，在教授转身去记录下一个学生时，那只完好的棕色眼睛似乎对她飞快地眨了一下，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赞许的微光。
之后的草药学和天文学倒也算顺利，最后的天文考试结束的那个夜晚，伊芙恩和室友们拖着疲惫但如释重负的身体回到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蓝色的帷幔和拱形窗户透着宁静。
索菲娅瘫在靠近壁炉的沙发里呻吟：“我感觉我的脑子被巨怪踩过一遍又一遍……” 潘多拉则抱着她的水晶球，试图从考试后的混沌中寻找一丝未来的慰藉。而艾丽卡居然还能安静地整理着笔记。
伊芙恩独自坐在窗边的书桌前，窗外是霍格沃茨静谧的夜景和璀璨的星河。
她没有立刻加入她们的放松闲聊，而是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几枚铜纳特——那是她今天一直攥在手里的，指腹甚至在上面压出了浅浅的印痕。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在每一个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考试间隙（尤其是魔药实操失败后），她用来强迫自己分神、观察四周环境的小道具。
摩根教授那句“不要因为沉浸在书本里，就忽略了身边环境的细微变化”和“路上留心”，已经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意识里。
那个没有使用的小方块带来的提醒，以一种更原始、更主动的方式被她执行了。
伊芙恩望向深沉的夜空，似乎有一颗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即逝。
二年级就这样结束了，但未来将要发生的事件和摩根教授的警告，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她清晰地意识到，霍格沃茨的平静时光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间隙。
她需要的不仅是书本上的“优秀”，更是能在真正的风暴中活下去的能力。
她握紧了手中的硬币，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保持着清醒。
距离1981年10月31日，还剩下3067天。
感觉每写一章都是在考验我胡说八道的能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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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检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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