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迪特从来就不是个浪漫的人,但她欣赏一个人
我认识了米霍克,米霍克他孤傲,他的剑道一往无前,他的剑心坚定不移
他每次注视我,并非看见的是“我”或“迪迪特”,他看见的,更像是透过孱弱皮囊去注视一个他所欣赏的灵魂,每一次拿起刀,利刃划开血肉,他的刀锋毫不犹豫的向我劈斩而来,我都感觉到这个人独一无二又如此的可贵。
他看到了我
不是迪迪特,不是十六业,而是除去所有名字,抛却皮囊的那个“我”
所以我欣赏,也同时接纳了他,我想要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朋友”对十六业来说,是个珍贵又稀有的名词。
在很多年前,我还是个女孩的时候,也有朋友,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朋友是硝烟,是战火,是打下一个一个的街区,大家欣欣向荣的想要一起过富裕而又快乐的生活,如果再往前一些,在那个我从来都没有提起过的时间
我二十一岁之前,我只有母亲
朋友是会在我死去的时候唱歌给我听的人,会给我跳舞,会把我抱进温暖的怀抱,大家欢乐的送我离开,一个让所有人都幸福的词语
如今,我再次拥有了这个东西,如此珍贵
我想把自己所学到的东西给他,把自己珍贵的东西给这个珍贵的朋友
妖精卡西安和即将老去的人类朋友说
「我会记得你,我的朋友,就像我记得很多人一样」
「即使我们的友情如此短暂,即使你永远也无法知晓它于我而言的沉重」
「即便,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把这段友情铭记于心」
“「我也仍旧欣赏这样一个人」”
时隔一年,这个人再次来到斯提木,有了自己的船只,一座小小的孤舟巨大的座位后正好有一个可以插入刀鞘的地方,我把他几年前酿的酒塞进这个小舟的储存空间
这个小舟吸引到了我极大的注意力,我甚至想把它从海岸边拖了上来,拿着扳手锤子跃跃欲试的想把它拆了看看,当然,被米霍克这个铁石心肠的人毫不犹豫拒绝
并且我们两个想当然的打了起来
消账后第一次见面,对决结果,没有输赢。原因大概是从来都不会打扰两人比试的萨博爬上了米霍克的船,他蹲在船里,把船的矛不知道怎么移动了,导致这艘小舟跟着海浪慢悠悠的漂向大海
在小舟都已经距离岸边快十几米的时候,两个在岸边打架的家长才发现,孩子和船不见了。
当然,是系统在十六业脑袋里大喊她才知道的,这一次回来的米霍克很快便离开了,只休息了一个晚上
第二次,米霍克来到斯提木找我对打,夏天要到了,在结束后教米霍克编织草帽,我们坐在院子里,身边都是编草帽的工具,前几年的草帽都有些旧了,所以打算今年翻新一下,包括还有一些用的旧了的藤筐
把藤条整齐梳理着,贝罗蒙特拿着锤子修酒馆里瘸腿的椅子,萨博比我们闲,他只需要帮忙被风吹远的草捡回来就可以了,米霍克坐在我身边,我用小木棍戳着他编错的位置,
他这个人向来学什么东西都快,似乎也没什么能难得到他的,看我编一个帽子,除了一些拐角和变编法的地方有些错处之外也没什么大的漏洞
我把他刚编好的帽子往头上戴,因为后续没做完所以有点扎和硬,其他倒是还好,萨博戴着我编的那顶,高兴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我知道了他可能要去住的地方贫瘠又人机荒芜,所以同他一起研究如何在这样的土地让种子存活。
结果得到了果然还需要专业人士去干这些事情,外行人就是外行人。
第三次,我坐在门廊上看月亮,最近刚学了一种乐器,拉着手风琴扰民,只会一首不长的曲子,整日研究着这个东西怎么能更加流畅,手指与拉扯的频率节奏尽量不去出错
米霍克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站在房顶看她,她招招手,一场打斗变成了一场无意义的拼酒和有观众参与的音乐独奏。
她拉着手风琴随意的拉,不太好听
索性,米霍克并没有扫她的幸
迪迪特折磨完他的耳朵后,最终拿着三味线随便给他拨弹了一首,声调欢快,手法高超。然谈完后还洋洋得意扯着衣服上的口袋要赏钱
米霍克面无表情的往里扔了枚五百贝利
当然第二天该打还得打
第四次,秋季的酒水出仓,她抬着酒桶慢悠悠的走,萨博拎着两瓶,贝罗蒙特提着两桶,他路过,顺手从她肩膀上接了下来…
她在厨房做饭,两个人在厨房刀光血影,两把小刀不上不下的成为一场拉锯战
第五次,马上到饭点,她们还没做饭,于是米霍克开始做饭,她门廊下,带着草帽,侧耳听见知了的鸣叫……
萨博八岁的这一年秋天
米霍克再次来到斯提木是他刚步入南海就接到了迪迪特的电话虫,她笑着站在岛屿港口,身边萨博他们都不在
一个人在等他。
“迪迪特”
她拍了拍挂在身侧的刀,指着他们经常去的海崖方向
“又是挺长一段时间不见了,要不要比一场?”
这是米霍克第一次听见这人主动要求比试,他把一个信封扔给她
“这是什么?居然有政府标识”她接过信封,打开看
“……啊,政府要招手你成为王下七武海,这可真不错。”迪迪特把信封递回给他
“你要是早几年当上这个,我立马投奔你,何必苦巴巴在这过日子,南海都要被我跑个遍了”
两个人往海崖走,一路少言的米霍克突然出声
“迪迪特,你去不去伟大航路”
“啊,什么意思”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现在住在伟大航路克拉伊咖那岛”他的衣摆被风吹的烈烈作响,两个人走到连接海崖的山坡,这里平旷的一望无际
迪迪特偶尔有时候会带萨博来这里放风筝,她的头发被她高高扎了起来,看起来比平常干练,他与她并肩走着,说出这话的时候却停了下来,似乎这句话所含的含义很重要
连带着向前走的迪迪特都侧过身停下了
她放弃探究这句话的又一层意思,平和的注视他
“有长久停留的地方了吗”
流浪独自一人的剑士,有了停留之所。
“之前你就跟我提过要住在的一个岛屿,原来叫这个名字啊”
最后,她说
“米霍克,我去不了伟大航路”
下一秒,一个记录指针已经扔进了她怀里,她手忙脚乱接住,拿起看,圆圆的玻璃屏障下面的木头底座,显然刻着克拉伊咖那岛几个字
扔给她的人已经先一步踏上高坡,不回头的向前走
她快步的跑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被扯住手臂的青年自己都没察觉到,碰触的一瞬间他的背脊和身体猛的僵住,一时间确实是被这样小小的力气止步在原地
迪迪特拿着记录指针的手指紧紧的叩着,没有还回去的意思,但她的声音在凛然的风声中清晰可闻
“别来斯提木了,我们要离开这座岛屿了”
……
可能是有了孩子的原因,我一些不好的习惯完全被萨博逼没了,比如说他还很小的时候,我经常半夜被西子抓醒,无非就是萨博饿了,尿了,之类的事情
这小鬼从小就不老实,一头卷卷的小短发,看起来倒是又乖又可爱,但只要把他放在一个地方一会儿,转个头的时间在回头他人就不见了,他会走路的时候感觉恨不得要把斯提木的每个地方都走个遍
在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他会对什么都是先上手摸摸的态度,就说那个时候,路过他脚边的老鼠都得被他抓起来摸两下
他长牙,牙齿痒痒,逮到什么都会拿来磨牙,我有时发现他要比普通孩子更加有活力和健康,这让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苦恼
后来果然,他小小的脑袋里有很多想法,萨博说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妈妈,也并不是西子,而是我带着他买菜,跟老板讲价,正激烈的时候他被我装在小车里咿咿呀呀的叫
然后突然就冒出一句
“菜!”
他咬字不清晰,我一时好奇倾下身去听,他一只小手挥来挥去打在我的脸上,被我面无表情的压制了回去,然后继续跟老板说让他把菜便宜一点。
养个孩子并不容易,每次半夜起来喂他吃奶,我都有一种想把他直接扔出去的想法
萨博能走路顺畅的年纪,我开酒馆,每天脑袋里想着的都是怎么把这家酒馆经营下去,以及酿出更好的酒,连孩子走出门被拐了都没发现
在斯提木发生这样的事不奇怪,那次之后还出现了一次,也就是被米霍克救回来的时候
再后来我就把西子放在萨博身边,让它守着这个活泼的小家伙
突然有个孩子的感觉让我无法生出什么喜爱的情绪,这个孩子麻烦,很软,非常脆弱,我并不喜欢他,身体里每每上涌的,只有这个身体里原本主人的感情。我对他,一开始只有对迪迪特承诺的责任
或者说,其实我并不喜欢孩子
我接受迪迪特的希望,却如何也没想到抵达身体的时候,是正生育这个孩子,虽然并未经历十月怀胎的经历,却是实实在在由我来生育。
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无法拥抱他,把他带离东海,也是把他放在篮子里,他每次伸出手要来抓我,我都下意识的想要躲开。
不得不出门带着他,我可能会抱他一小下,然后把他放在小车里
这种淡漠的情绪可能是直到萨博被拐,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就接纳了这个小小的种子,我着急又生气的看着他,他抓着衣角,比我更加紧张
那时候的萨博,甚至不会过来抓我的手
可能在小小的他的意识里,自己的母亲并不喜欢他。而他,因为年纪太小,连什么是喜爱都懵懂
我还记得那时候是个中午,萨博没有我的小腿高,我俯下身蹲在他面前,他注视我,也需要仰起头
他看着我,很小声的叫妈妈
我被这声妈妈叫回神,也是在这一刻,我突然想起,啊,其实我是个母亲了,我很少想起这件事,甚至很少意识到,系统经常因为这件事骂我,我也总把它屏蔽掉
而这一刻,哪怕只有几乎几秒的时间里,胸膛里泛起的情绪,究竟是属于迪迪特,还是十六业呢?
我不知道
但我或许,应该觉得抱歉,于是我郑重的对萨博说
“萨博,我很抱歉”我很少道歉,真心的很少
“和我回家吧,好吗”
可能他不知道什么是抱歉,也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跟他道歉,但他的妈妈把手伸到他面前,给他是否握住的权利
小小的手放在那只白皙却粗糙的手上面
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孩子,开始发芽。
也是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我愿意和他成为一个家庭,一个学习如何成为母亲,一个学习如何成为孩子。
在我的母亲离开我后,我拥有了一个孩子,开始学习如何成为母亲,虽然我还是无法理解母亲的做法,但我觉得,我或许,终有一天会在这个孩子身上知道。
那是哪一天?
提起小篮来到山上
桑树绿如阴,采到桑果放进小篮
难道是梦影
……
晚霞中的红蜻蜓呀,
你在哪里啊,停歇在那竹竿尖上,
是那红蜻蜓
……
我经常想起这首歌,却从来没有告诉过萨博它的含义。其实含义并不重要,我或许只是想给他留下一些别的
因为生命短暂,他长大后忘记我,至少可以记得这首歌。
多温柔的孩子啊
萨博啊,萨博
越念他的名字,我就越惶恐,行差踏错间惧怕反而害了他,每一次握紧他的手,就发现放手真的很困难
萨博慢慢长大,抽条一样仿佛每一日都更加不同,他的头发被我剪短又剪短,从穿着开裆裤满岛跑到带着西子抱着一瓶酒跟我送酒
我教他认识植物,教他认识音节识字,教他图画那些困难的海图,孩子小皮球一样的砸进我怀里,给我带来不同色彩的花
每这个时候,我都在心里默念,还有六年,五年,还有四年。
他每前进一天,我便后退一天
他的小手蜷缩在我的手里,从无法张开,到可以紧紧握住,这是一种多么不可思议的感觉,我无法形容。
有很多的时刻,我发觉自己其实可以为他付出很多很多,这可能是成为母亲带来的一种激素,我这么告诉自己,但看见他的笑容,我的内心只剩下一片片柔软的云,再也无法用一些理性和科学的角度来解刨自己对他的感情。
“我们要离开这座岛屿了”
我蹲在萨博面前和他说
“去哪里?”
“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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