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正是干坏事的好时机。
海岛的小村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草叶的气味，还有渔业发达的标志——鱼腥味，经年累月充斥在每个角落，远方的大海如宇宙般幽暗，当日卖剩下的海鲜，在鱼缸大小的海鲜池里晃荡着。
见过晚上干坏事的反派，但没见过打着石膏也要干坏事的反派。
不得不说，反派打石膏这件事就已经很不酷了！
【采集：蚊子x2】
【采集：苔藓x5】
【采集：空木匣x1】
【采集：挺直脊背的龙虾x1】
死龙虾就死龙虾，还挺直脊背的龙虾……
三隅抖落背包格子里刚采集到的几个垃圾，通往村镇人家的路七扭八拐，昏暗又狭窄，此时已经是夜里九点，整个村庄都栖身在一片黑暗之中，唯一亮着灯的就是远处那座港口旅馆了。
霜月村似乎和风车村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靠海的农户和渔居层层叠叠，大量务工人员涌入了更远的大城镇，这里只留下了老人和小孩，还有港口旅馆那些每日不断变动的出海渔民和商贩。
村庄内私拉的电线密如蛛网，但水管很少，大部分居民都要去水井打水，或者走更远的路去城镇的供水点取水。
神奇的是，即便是朴素简单的生活环境，村庄内部却并不脏，人们会尽自己所能布置自己的房屋，使其变得更加温馨舒适。不过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受人关注，像三隅这样的人一旦被发现，村民立马就会沸腾，消息会迅速传播。
【系统提示：正式进入东海霜月村，世界认知度18%】
她扫了一眼系统版面，看群聊消息表明前田和橘还在爬山，据说霜月岛早年都是近海的滩涂和沼泽，还有大片的红树林，算是半岛深水港，墓地的位置在红树林深处。
如果说前田和橘那边的问题在于山林崎岖难走，难以辨认墓碑的字迹，那么三隅这边面临的问题就是村户电线接得太乱，假如要剪断，不仅工程量巨大，她还容易被电。
在一些拐角，电线被拉到道场的一根柱子、一面墙壁，甚至一棵红树上，当然也没有电表这种东西，一般是三四条小指粗的线并成一捆，穿进邻屋甚至是隔了两三个房间的其他窗户，有的接地线已经垂落下来悬在半空，个子高的人经过时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勒住脖子。
这也太危险了，很容易起火，还没有配备消防设施……当然也不可能有的，三隅绕着村落转了一圈，最后站在道路尽头靠海的塔楼前犯难。
她的视线沿着接地线一路向着滩涂往北，试图用肉眼搜寻配电箱的位置，紧接着，她的目光突然在某处定住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正掩藏在草丛中，皮肤上密布着夏岛的蚊虫。
……
橘和前田找到红树林的公共墓地时，他们已经走了大约十五分钟，山林的小路旁立着损坏的石佛，表面磨损到连脸部的凹凸都看不出来，满地都是杂草、枯草、果实、虫的尸骸、树叶、泥土。
前田优香举着手电筒，橘似乎眼尖地发现了什么，他拨开山边的草丛，露出一排围挡，一座座坟墓就像一个个小院子，装着木门和木窗，坟包四面还会围起护墙，地面也用整根的原木层层垒砌。
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钻过草丛，一直走到最近处，才看清不止一两排坟墓，总共十六七座。其中有一些已经塌了，满地的柴枝碎片，使两三座坟连成了一片。最新的一座坟墓是用胡杨枝干围拦起来的，形成尖尖的圆锥形，像准备就绪的篝火晚会，旁边竖着石碑。
“「爱女古伊娜之墓」，这孩子是前两年刚去世的，死的时候才11岁，似乎是村子里道场老师的孩子。”橘吹开石碑上的灰尘，一字一句念出来。
前田站在原地跺了跺脚，避开蚊虫叮咬，她拿不定主意地问：“那我们开始挖吗？”
“呃，真的要挖吗？”橘也犹豫道。
“喂！这是你的任务，倒是下定决心啊！”优香忍不住吐槽道。
“我这不是还在思考吗，我可是第一次半夜挖别人的坟，也得做一下心理准备吧！”橘跟着叉腰吐槽。
正当两人互相推卸责任的时候，远处的山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几道人影飞奔而来，前面的居然是橘的老板阿鲨，后面穷追不舍着三五名穿着城镇军官制服的卫兵。眼见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阿鲨老板猛地一扭身，冲进了山道旁的墓地，士兵们大喝一声随后跟上。
橘和优香：“……”
阿鲨老板跑着跑着，一扭头，见到鬼似地看着他们，正吃惊时，追兵已经到近处，他立刻指着橘大喊：“那是我的下属！我的钱都在他那里！我真的不是故意不付钱的！！！”
“我听你瞎扯！束手就擒吧霸王餐鱼人！！！！”士兵大喊。
居然是去城镇里吃饭了吗阿鲨老板。橘默然地看着这一幕，优香的手电筒还特别配合地把光打在这些人身上，几个卫兵扑在阿鲨身上，作势要把他捆绑起来，这场面像极了舞台剧。
“加里！你这个吃白饭的家伙！快点帮我解释啊！”阿鲨老板的叫声愈发惨烈。
前田优香瞥他一眼：“你怎么看？”
橘琉一沉默两秒：“要不我们回村子里帮三隅掐电线吧。”
前田优香：“就这么办。”
两人同时冷漠转身，阿鲨老板见状，连忙惨叫连连：“我回去就给你涨工资！快来救我！！！做人不能见死不救啊加里君！”
橘叹了口气，还是走近几个士兵：“那个……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他确实是我的老板，我替他还钱吧……”
几位士兵还在狐疑地打量橘，可就在此时，山下村庄的方向骤然传出了尖锐又惊恐的叫声：“杀、杀人了——”
原本一片漆黑的村子陆陆续续亮起光点，山下骚动起来，人影绰绰，显然是发生了紧急状况。
当橘和优香跟着士兵一行人赶到霜月村的时候，沿海的塔楼附近已经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人们纷纷拿着蜡烛、火把或灯具，一具残破的尸体躺在杂草中，脸上盖着布。
村长和其他几位老人面色凝重地站在人群前方，他们倒也很清楚不能随意破坏死亡现场，没有轻举妄动。
照理来说，发现这样的死亡事故一般由村长或村官过来处理也就结束了，奈何霜月村隶属旁边乡镇的管辖范围，发生意外事件时往往需要上报，正赶上隔壁城镇的护卫兵和队长在附近，于是就全权交给对方解决。
趁着几个士兵撒开阿鲨老板，围着尸体调查的功夫，护卫兵的队长与村长打了个招呼，接着立刻进入正题：“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谁？”
村长指了指空地上一个孤零零的白毛身影，队长一看就无语了：这怎么是个女孩，讲不清楚话就算了，搞不好又哭又怕还情绪用事，真是倒霉。
“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吧。”队长没抱希望地问她。
三隅简单把发现尸体的时间和地点告诉他，也不过几句话的事情，听得队长头皮发麻，他纳闷地寻思：“这大半夜的，你不在家里睡觉，跑到滩涂上来干什么？”
“散步。”三隅说。
“……”队长。
他哽了一下，继续问：“发现尸体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其他人？”
三隅摇摇头。
“那去喊大人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比较可疑奇怪的人？”队长耐心问。
三隅继续摇头。
这边在忙着审问尸体的第一发现人，橘和优香挤不进人群里，只能站在外圈踮脚试图弄清楚情况。两人右侧是一群十岁左右的小孩，看穿着打扮像道场的学徒，他们都鬼精地知道发生大事了，一个个把脑袋伸出来张望。
尤其是发现阿鲨老板时，大人们还比较节制和矜持，可小孩子就不一样了，在他们看来阿鲨哪里是鱼人啊，简直就是外星人！一见阿鲨的模样，立马兴奋地呼朋引伴，成群结队围在四周，搞得好像看见史前恐龙似的。
道场老师霜月耕四郎实在应付不来这么多孩子的好奇心，他不得不跟阿鲨道歉：“真的很抱歉，这些孩子没有恶意，只是第一次看见鱼人，感到好奇而已。”
阿鲨老板瞅了他一眼，没有发话，于是橘连忙打圆场：“没关系的，老板他不在意这种小事，他只惦记着吃东西。”
优香没忍住从喉咙里喷出一声笑。
阿鲨：“……”
正巧此时尸检也结束了，村长配合士兵去辨认尸体的身份，告诉他们死者是偶尔会去道场帮忙的某个女孩，她体重略胖，朋友不多，父母常年出海做生意，现在都不在岛上，前几年爷爷奶奶也纷纷因病去世了，平时都寄养在村民家里。
“是自杀啊。”队长得出结论。
村长不太理解地问：“您是怎么确定的呢？”
卫兵队长指着尸体的伤口：“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可能跳楼的人都会先摔到头，但事实恰巧相反，脚先着地的情况更多。这孩子的腿脚受到地面的剧烈撞击变得血肉模糊，体内的脏器、骨骼也随之破损，伤口集中在身体一侧，显然是从塔楼上跳下，掉落过程中撞到了下方的铁管和柱子，身上才有擦伤。”
此话一出，人群唏嘘不已。
“塔楼上一定留有她的指纹或脚印，就是这个攀爬的楼梯也太窄了——”队长仰着头看塔楼。
说是村子里的塔楼，其实功能更像电线杆，能看见上面拉了不少电线，塔身越向上越尖，最顶部有个简陋的铁皮配电箱，平台有两平米大小。
“你们平时这个电线是谁去检查？”队长问。
村长如实告知：“通常情况下是等出海的青壮年回来之后检修，我们村子里老人多，大家也没办法上去，这塔时间久了，不少配件需要更换，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那些道场的孩子帮忙爬上去，他们好像平时偶尔也会比赛爬塔之类的吧……”
“这就对了，平时也会爬，所以才把它选做跳楼的地点。”队长点点头。
他站在塔楼下面抓住满是铁锈的柱子，刚把脚踏上去就听见吱呀吱呀的老旧声音，虽然塔楼本身并没有摇晃，但听起来不太安全。
队长把脚收回来，扫视一圈，随便找了个下属：“你去上面看看。”
被命令的士兵有点不太情愿：“队长，不用去看也能确定是自杀啊，不需要爬上去了吧。”
“嘿！你小子还敢违令——”队长指着他刚要骂。
“我去吧。”人群中有个孩子说。
队长闻声望去，说话的是个绿发的男孩，模样大概十一二岁，他也穿着道场的服饰，身侧还插着一把木刀，被大人注视时却不见怯场，反而表情平静。
“这孩子胆子还挺大，你叫什么名字？”队长新奇地问。
“索隆。”绿发男孩说。
有了自告奋勇的孩子去跑腿，几个士兵自然不用登塔，大家都站在底下仰着头看那男孩，只见他轻车熟路地爬上去，不到两分钟就下来了，然后他拿着一根项链交给队长。
“这是……”围上去的村长惊讶道，“那个女孩平时带在身上的塑料项链。”
“它就放在平台上。”索隆简单道。
队长略微一颔首：“行了，可以结案了，就是自杀事件，连遗物都有，不用怀疑，肯定是平时受了点委屈什么的就一气之下跳楼了，还特意把身上的东西留下来证明是自愿。”
“那孩子实在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啊。”村长嘀咕道。
索隆似乎也同意村长的观点，他还想补充什么，可几个士兵明显是想大事化小，他们已经开始驱散人群了。
“你上去的时候看见鞋印了吗？”突然有人问他。
索隆回过头，和说话者四目相对，原来是那个发现尸体的白发孩子，他的视线从她吊在脖子上的石膏绑带处一扫而过，随后幅度很浅地略微点头。
“鞋印的样子你还记得吗？”她又问。
“并排朝着配电箱。”索隆回答。
面前的人静顿的视线也活动一下，她的眉头好像皱了皱，声音有点空浮，大概是被背景中杂乱的人声盖过了，她说第一遍的时候，索隆没能听得太清楚，因此他往前走了一步。
下一秒，他就看见了医学奇迹——这个穿着深色卫衣的孩子竟然慢吞吞地抬起打着石膏的右胳膊，她把绷带从脖子上拿开，活动了一下露在外面的手腕和手指，气势十足地抓住塔楼的铁柱。
索隆震撼地看着她。
她好像刚注意到他的表情，于是面不改色地重复了一遍：“我要自己上去看看。”
说着，这位骨折人士便手脚并用地开始爬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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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O72. 霜月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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