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紧握着方向盘，咬着后槽牙猛踩油门，黑色汽车不顾一切的冲过人群，加速驶离那个让他两次落泪的书店。
天使在天堂当至高大天使，恶魔在人间引诱人类堕落。
这才是正常的世界。
克劳利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
如果忽略他气的快要冒烟的脑袋，或许会有人信。
“Speed up！！”克劳利双手抠住方向盘上黑色的漆皮大吼。
可怜的本特利，轮子都冒火星了还要被迫提速。
熙熙攘攘的街道甩在车后，取而代之的是绿草如茵的郊外。
黑色的汽车停在一处无人的山坡上。
克劳利脱力地瘫在座椅上，额头抵着方向盘，沉默无言。
墨镜下，一双金黄的蛇瞳涣散，脸上是两道干涸的泪痕。
他哭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
或许是在吻住亚茨拉斐尔的时候，或许是在看到天使跟那个混蛋离开的时候，或许是本特利为他贴心地播放《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歌唱》的时候…………
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亚茨拉斐尔就这样离开了他。
回想起刚刚那一幕幕，他的心就好似泡在圣水里。
哦不，他宁愿接受天堂的处罚也不愿接受刚才的剧情。
“明明…明明我们是六千年的朋友…明明你也喜欢我…明明加百列那个狗东西都能跟别西卜在一起………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是‘我们’………”
克劳利的嘴唇颤抖着低语。
没有人能回答他，上帝也不能。
嘴唇上萦绕着的杏仁糖浆的香气让他不禁回忆起那个不太甜蜜的吻。
他恍惚地抬起手摩挲着嘴唇……
纸张散发的木香，糖浆散发的甜香，拿铁淡淡的苦涩，如同天使一般温柔可爱又多愁善感。
我的天使……
Angel………
“Crowley，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
天使的语气软软的，却像一把炎剑狠狠戳在恶魔的心上。
不，不要想，不要想这些。
你知道的，亚茨拉斐尔跟别的不一样。
你们是六百年的朋友，是最信任彼此的存在。
克劳利深深地喘着气，手指攥着胸前的衬衫，瞳孔紧缩，仿佛搁浅的鱼。
耳畔回荡着一个声音……
“你听到了吗。没有夜莺欢唱。”
恶魔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是啊，没有夜莺欢唱。
金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天使离开的第一天，恶魔在车上睁着眼睛愣了一天。
天使离开的第二天，恶魔揪光了一整个山坡的植物。
天使离开的第三天，恶魔没开车，行尸走肉般在街上溜达。
天使离开的第四天，恶魔喝了很多很多酒，烂醉如泥地倒在街边。
天使离开的第五天，恶魔不怀好意地在街上随机给路过的情侣施展一点小恶作剧。
天使离开的第六天，恶魔回到失而复得的公寓，坐在桌子前从创世纪开始回想自己与天使的友情。
天使离开的第七天，恶魔发现了一些令他毛骨悚然的细节。
神创世用了七天，最后一天是休息。
克劳利的最后一天却是彻夜难眠。
恶魔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在他忍着心痛回忆到天使与他分别的那天。
他发现，天使与梅塔特隆谈话后的神情不对劲。
亚茨拉斐尔的下半张脸在微笑，但他的眼睛在哭。
是的，克劳利在天使的眼睛里看到了悲伤。
那是他只在天使以为他把约伯的羊全都毁灭和珍藏的古籍被毁时才看到过的悲伤。
那是沙漠中唯一的清澈湖泊被烟雾遮住的样子。
他对天使熟得不能再熟了。
眼睛里的悲伤，慌张的神色，说话时不断地摇头。
以及僵硬的微笑。
亚茨拉斐尔并不是真心邀请他同去天堂，而是逼迫他离开自己。
“Oh，**！！！”克劳利狠狠地砸着桌子。
他可真该死啊，当时他只顾着自己迫切地想表明心意，却忽视了天使给他的暗示。
为什么…为什么天使只能暗示而不能明说。
他在防备谁？他要做什么？
恶魔揪着杂乱的红色头发思考着……
梅塔特隆。
克劳利的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个名字。
清晨，天空蒙蒙亮，街上的商铺陆续开张。
恶魔开着黑色汽车冲进伦敦，不顾旁边禁止停车的牌子，一个甩尾停在了咖啡店门口。
“妮娜！七天前，就是你和玛姬找我谈心的那天，有没有一个穿着黑西服头发胡须苍白的老头到你的咖啡店买了一杯加了杏仁糖浆的咖啡！”
克劳利推开门冲到前台，对着正收拾东西的妮娜喊道。
玛姬端着一杯咖啡从旁边探出头，看着衣服皱巴巴面容憔悴的恶魔。
“克劳利？你这是怎么了？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妮娜回过头惊讶地看着他。
“Oh，这不重要，你快告诉我那天有没有一个老头点了加杏仁糖浆的咖啡！”克劳利焦躁地跺了跺脚。
妮娜想了想，说道“那天确实有个顾客点了杯燕麦奶拿铁加杏仁糖浆…”
“然后呢！他说了什么！”恶魔急切地打断她的话。
“呃，他问我咖啡店的名字为什么是‘Give me coffee or give me death.’”
“他还说‘我猜他们都会选择咖啡。’”
修长的手指紧扣着米白色的展台，克制着不在上面
留下抓痕。
“克劳利你还好吗？”玛姬在一旁小心地问他。
但恶魔听不见，他大步离开咖啡店，迈进车里摘下墨镜。
反反复复地回想……
Give me coffee or give me death.
coffee or death.
death.
金色的瞳孔紧缩。
他想，他知道为什么了。
没错，天使意识到了上帝的意图，试图委婉拒绝。
但是，梅塔特隆用恶魔的生命逼迫天使作出选择。
想起梅塔特隆临走前看向自己含有深意的那一眼。
克劳利本以为祂还在怨恨当初他并没有将约伯的羊和孩子杀死，而是变成了乌鸦和蜥蜴，还和天使一起编谎言骗过了傻乎乎的加百列和一众天使。
但现在想想，那分明是对他的警告。
克劳利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着墨镜，终于无法克制地将它揉成一团，丢在后座。
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天使完成他的事后回来找他……
他去看了莎士比亚的每一场戏剧，去看无聊至极的魔术表演，去丽兹酒店吃甜到发腻的可丽饼，去圣詹姆公园吃冰淇淋顺便喂鸭子。
他在等，他在等那个贪恋人间美好的天使出现。
他没有去书店，那里只有繁杂无趣的书和呆傻的代理人。那里不再有他的朋友 他的爱人他的天使。
没有亚茨拉斐尔的书店只是一个枯燥乏味的书店。
更多的是他怕自己看到那个代理书店的傻天使会逼她带自己去天堂找他的Angel。
这样会破坏亚茨拉斐尔的计划。
他不能这样做。
在漫长的等待里，他喜欢上了可丽饼，香草冰淇凌和加了杏仁糖浆的燕麦奶拿铁。
他喜欢上了曾经和天使吃过的所有甜品。
甜品入口时散发的浓郁香气让他仿佛看到了亚茨拉斐尔………可爱的小天使穿着浅色西装坐在他身旁，捏着小叉子优雅地将一块蛋糕送进嘴里，眯着眼睛幸福地弯起嘴角…………
为了那一瞬间的幻境，他近乎疯狂地吃着甜品，直到他的胃涨的难受，才趴到垃圾桶上呕吐。
他没有用奇迹恢复，因为他不想，而且地狱不让他滥用奇迹，防止他跟天使再次勾结。
偌大的公寓里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包装袋和一堆未拆封的甜品，甜腻的气味与冷淡暗沉的房间格格不入。
克劳利眼眶微红，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笑了。
“什么天使？我连个鸟毛都没摸着……”
"Aziraphale." 亚茨拉斐尔。
"I missed you." 我错过你。
"I miss you." 我想你了。
红色的蛇信子无助地在空中嘶嘶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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