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之后。
绿草茵茵的郊外，一棵苹果树下突然出现一个浅黄色头发的男人（可能是男人）。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袍子站在山坡上，湛蓝的眼睛好奇地观望着四周。山坡下是一群正在野餐的少年。
“oh，若曼，你这身衣服可真是怪极了。”略带沙哑的男孩声音从下方传来。
“拜托，这可是上上上上上上个世纪的英国绅士服装，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的最还原的一套！”一个尖细的男孩声音响起。
“好吧，可是那都是历史书里才提到过的东西，现在是2618年，你这身衣服都过时一…二…三……六百多年啦。”旁边有个女生说道。
“可是它真的很好看啊！你看看这个格子蝴蝶结，这个米色小西装，这个衬衫和马甲，还有这双皮鞋……它们怎么会过时呢！”男孩焦急地反驳。
白色衣袍的男人听到了少年们的谈话，饶有兴趣地看向山坡下方。在一堆花里胡哨的服装里，他一眼就看到了尖细嗓音男孩的衣服。
唔，这个服装可真好看！
一个念头不自觉出现在男人的脑海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朴素的白色长袍，犹豫片刻后，抬手打了个响指。
只见那白色的布料慢慢变成米色西服，棕色马甲和白色衬衫。脚上出现一双制作精美的牛皮鞋。
他拍了拍新换的衣服，左转转右转转，跺跺脚抬抬腿，突然感觉少了点什么。
哦对了，还有领结。他想。
下一秒，一个格纹蝴蝶结出现在领子上。
他满意地摸了摸领结，走下山坡。
路过那群少年时，他特意弯了下腰向那位审美出众的少年致谢。
在一众少年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和一个少年激动的目光中，他慢悠悠地走向目的地——第三百六十五届天使恶魔谈判大会。
在风格迥异的建筑群中，屹立着一栋造型简朴的黑白大楼。
人类仿佛看不到这栋楼，他们步履匆匆地从旁边走过，就连街边无所事事的小孩子都没向这个格格不入的建筑投过去一个眼神。
就好像它并不存在于人间。
“天使恶魔第三百六十五届谈判大会”一个红色的标语贴在大楼会议室的墙上。
地狱界有头有脸的几位都聚在这个房间里等待着天堂派出的代表。随行的还有一个帮忙记录会议内容的小秘书恶魔。
在代表最高地位的黑皮座椅上，坐着一个红色头发的恶魔，他有着一双似蛇般金色的竖瞳，神色轻佻地靠坐在座位上，手上挂着一个项链。
没错，克劳利经过六百多年的努力工作，终于坐上了地狱二把手的位置。
撒旦不可能亲自出席，就像上帝不会参与会议一样。
所以，在这间会议室里，克劳利是地位最高的恶魔。
恶魔们吐槽着天堂这次只派一个代表，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而且这次的代表可真不守时，反而是他们恶魔提前了十分钟到场，这要让人类听到该笑话死他们了。
在嘀嘀咕咕的背景音中，克劳利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项链。
哪怕放到六百多年前，那都是一个很普通的白银链子配上一个很普通玻璃吊坠。
放到现在一众奇形怪状的配饰里，更是不起眼。
但只有克劳利知道，它不是普通的项链。
是他动用人脉，从天堂搞到的特殊材料用地狱业火烧制的容器。
是全世界最最最坚固不可摧毁的容器。
是用来装天使之泪的容器。
那个小小的容器里存放着一滴当年天使落泪形成的湖水。
恶魔戴着它很久很久。
新世纪的人类已经有各种各样的新发明，包括但不限于持久佩戴不伤眼睛的美瞳，各种颜色随心情变换的发色，随时随地变换的水陆空全能交通工具。
新世纪的人们也很开放，大街上随处可见装扮成狼人吸血鬼女巫等等角色的人，金色的眼睛在里面不值一提。
克劳利已经很多年不戴墨镜，他不需要伪装成人类。
但他一直戴着那个吊坠，他怕自己真的成为恶魔。
恶魔垂眸看着手中的玻璃吊坠，小小的吊坠在他宽大的手心里就像沙漠中的一片湖泊，清澈纯净。
跟他的眼睛一样。克劳利在心里想。
这句话他不知道想过多少次……
从他坐上这把椅子到现在，已经开了两百多届天使恶魔谈判大会。
他每一次都期盼着能见到亚茨拉斐尔，但每一次都是记录会议内容的书天使和米迦勒乌列这两个大天使。
当然，加百列这个恋爱脑早就排除在会议之外了。
毫无意义的会议，枯燥至极的谈判……
克劳利将项链揣回怀里，把脚翘到桌子上，厌烦地敲了敲扶手。
砰————
“哦！我迟到了！真是抱歉各位天……呃，恶魔们，希望你们能理解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人间，降落的地点离这里有点远……”一个浅黄色头发穿着米色西服的天使推开门，略带慌张地解释到。
咣当————
这是克劳利摔下座椅的声音。
金色的蛇瞳震惊地盯着突然出现的天使。
他…他是……
旁观了当年事件全过程的恶魔们倒吸一口凉气，过了这么多年，他们都以为这位天使永远不可能离开天堂。
工龄小的秘书恶魔疑惑地看着前辈。他变成恶魔的时候，距离末日审判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根本没听过这个八卦。
“很抱歉吓到你了。额，你还好吗？”
天使快步上前，他本想扶起恶魔，但想到天堂的同事临行前对他的嘱咐……
“拉斐尔，不要跟恶魔有过多接触。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上帝要指定你去参加这次谈判。
但你要记住，离恶魔远一些，尤其是那个叫克劳利的恶魔。”
米迦勒站在电梯门口一再强调。
天使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
这是善事，天使看到有人摔倒应该把人扶起来，嗯没错，他并没有违反米迦勒的嘱托，这是天使应该做的。
拉斐尔在心里成功说服自己。
看着天使一步步走近，弯腰把手伸向自己。
克劳利依旧呆呆地倒在地上。
他不敢动，他怕这只是一个幻境，他怕站起来后幻境消失，眼前的天使随之消散。
直到熟悉的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湛蓝的眼睛带着担忧的望着他，淡淡的书香掠过鼻尖。
是真的！是真的！
亚茨拉斐尔真的回来了……
砰砰砰——那是恶魔沉寂许久的心重新跳动的声音。
克劳利用一种天使恶魔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迅速起身，抱住眼前的天使。
“Aziraphale,I forgive you.”
恶魔将头埋在天使的颈肩，努力憋回眼泪。
他现在没有戴墨镜，他不能让天使看到他哭了。
拉斐尔刚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作为一个有小洁癖的天使，不知为何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推开怀里的恶魔，反而安抚地拍了拍恶魔的后背。
听着那略带哭腔的声音，拉斐尔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
真奇怪，明明他并不认识眼前的恶魔，但他就是舍不得看到恶魔难过。
拉斐尔纠结了一下，最后归结为天使与生俱来的同情心。
“您好，我叫Raphael。
请问您可不可以先放开我，这身衣服是我新换的，我不希望它起褶子。”
拉斐尔试探地说道。
克劳利颤抖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是啊，亚茨拉斐尔已经不在了，现在只有被重置记忆了的至高大天使拉斐尔。
恶魔收回紧紧抱着天使的双臂，退出天使的怀抱，低下头，打了个响指。
一个黑色墨镜出现在他的手上。
克劳利戴上墨镜，深呼吸，抬起头。
“你好，我叫Crowley。”恶魔笑得苦涩。
“您好，我叫Raphael。”天使笑得灿烂。
两方代表握手，天使恶魔第三百六十五届谈判大会正式开始。
小秘书恶魔已经在刚刚被前辈们科普完天堂地狱一千二百多年的旷世绝恋，张目结舌地看着两位当事人神色自如地坐在桌子两旁。
不愧是地狱二把手，这么快就恢复了情绪投入工作。
小恶魔感慨道。
……
会议结束了，克劳利轰走了其他参与会议的恶魔。
他打着按照人类习惯的名义，亲自送天使来到街上。
天使好奇的观望着城市里的人、房子、交通工具。
克劳利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对天使说。
他想问天使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他想问天使以后会不会经常来人间。
他想问天使还记不记得书店、可丽饼和一条蛇。
但他最后只是微笑着问：
“我知道有一家餐厅的食物很好吃，你想去尝尝吗？”
天使翻了翻脑海里记载的人类常见行为，发现这只是一种正常的会议后的社交礼仪，便雀跃地点点头。
恶魔拍了拍手，一辆黑色汽车出现在街边。
天使惊奇地看着款式简洁，与街上其他交通工具格格不入汽车。
黑色本特利的车灯闪了闪，好像认出了天使，高兴地和他打招呼。
恶魔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略微弯腰作出邀请的姿势。
“欢迎回来，Angel。”
哪怕这一切只是上帝开的玩笑，
哪怕天使失去了六千年的记忆，
哪怕Crowley还会和Aziraphale分别，
没关系，新的世纪，新的篇章。
他们重新开始，相遇相知相伴。
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与其踌躇不前，不如珍惜现在。
去吧，去大胆的爱吧。
苦涩的杏仁终将变成甜蜜的糖浆。
EN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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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4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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