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富人区。
成片的别墅连成群,绿化覆盖三分之二的山腰,后面是绵延不绝的高尔夫球场和马场。
藤田冲坐在台阶上,寡淡的眼神望着不远处的马场,左手捏着烟,一根根的抽,烟介落在左手边的烟灰缸里,右手腕缠着厚重的绷带。
夜晚的冷风吹散了他的发丝,白玉般精致的面容掩饰在烟雾缭绕之中,夹杂着数不清的阴戾和深沉,白色的T恤胡乱地塞在腰间,松垮的休闲裤已经有了褶皱。
“没有打草惊蛇,我们的人已经摸到小姐的位置了。”
“那地方一共就绑匪和小姐三个人,我们没办法混进去。不过小姐的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高山庭月单膝跪在地上,低头汇报,“东万会的余党都被监视起来了,资料信息稍后就会带过来。”
“阿浅5岁的时候,干过一件特别可笑的事情。”藤田冲在夜幕中,突然开口。
高山庭月一愣,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和绑架毫不相关。
藤田冲吐出烟雾,陷入了某种回忆般,慢慢道,“那时,她刚回小泉家没多久。”
“我被父亲逼着去照顾她,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抵触的不行。为了整她,就故意带她去骑马,想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我那个时候真的是,嫌弃她嫌弃的要死。同龄的世家小孩高数都开始学了,她却连马鞍都不会上。你说这是哪里来的乡下丫头?从头到脚都冒着一股穷酸气,样样都蠢。
“我是一点儿都看不上她。要不是老头子宠她,我理都不想理。”
藤田冲低低地笑,眼底却染着说不出自我讽刺。
“可就是那天晚上,圣诞节快要下雪的时候,我也记不太清是哪天了,只记得天上飘雪花了,管家告诉我和老头,说她晚饭回房间后人就不见了,连带着床上的被子和柜子里的衣服。”
“我听到这话,以为她是白天被我欺负惨了,气不过想要离家出走。老头子当着父亲的面,没好发作什么,但后来挺长一段时间都没让我再去小泉家看照阿浅。”
“后来了?您去找小姐了吗?”高山庭月顺着他的话继续下去。
“找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能不找吗?”藤田冲笑了,“你猜我在哪里找到她的?”
高山庭月摇了摇头。
“马场。”藤田冲目光变得深远悠长,随手捻了捻烟蒂,熄灭在烟灰缸中。
高山庭月不解,好奇道,“为什么是马场?”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抱着自己的衣服往马腿上裹。马身上还盖着被子,也不知道她怎么弄上去的。不大的小萝卜头,头还没有马镫高呢~”藤田冲用手比划比划了她当时的身高,“马术老师也不在,也没有灯,我真怕马匹失控,一脚踩坏了她。”
“······”
高山庭月怔了一下很快想明白了原因,不禁莞尔,微微一笑,“这种事情,估计也只有小姐能想出来了。”
“我劈头盖脸地就把她臭骂一顿。她就抱着衣服,站在原地,低头任由我教训。等我骂的口干舌燥,快要没词的时候,才抬头跟我说,她怕马冷。”
熟悉的画面仿佛历历在目,过往一切走马观花在清晰印在脑海中。
“我真的是快被气死了,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先不说马是耐寒动物,就是马场的保温措施,雇佣的看护人员,还轮得的到她一个小豆丁操心?”
“但是小姐就是这样的人啊,您不是也爱惨了小姐这幅模样吗?”高山庭月这段时间心底的郁结终于消散,语气变得温柔。
“是啊,怎么就看上她了呢?连帮我射个布偶都能被人绑走。”藤田冲苦笑,担心道,“真笨~”
“少爷不必自责。当时也是意外,谁也没有办法,我们一定尽快将小姐平安带回来。”高山庭月保证,毫无保留地奉献自己的忠诚。
小泉浅是被疼醒的,肚子仿佛吊了铅块,拖着往下坠,手脚冰凉,全身都是酸的。
“疼~”
“阿~阿冲~~”
“我疼~”
“呜呜呜呜~”
小泉浅抱着被子,无助地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恨不得消失,这样就不用感受痛楚了。指尖无力地攥着枕头,丝滑昂贵的布料被抓皱。
“阿冲···”
“呜呜呜~疼~~”
Mikey睡在地上,朦朦胧胧间被女孩儿啜泣的哭声唤醒,从地铺中起身,顶着鸡窝般的乱发,有几根还竖了起来,歪头。
团子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小脸苍白,哭个不停,嘴里还嘟嘟囔囔着喊着不知道谁的名字。
Mikey愣了几秒,迷迷糊糊的脑子如同被人泼了冷水般的清醒,穿着睡衣,爬起来,坐到床边,“喂~你怎么了?”
拍了拍她的脸蛋,还没来得及感慨触感不错,就被她额头上的冷汗惊住了。
“呜呜呜呜~”
“阿冲~阿冲~”
“呜呜呜呜呜~”
Mikey摸了摸她的额头,不发烧,“别哭了~告诉我你哪里疼?”
“呜呜呜呜~”小泉浅哭的鼻头通红,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这才费力地睁开眼,“肚子···肚子疼~”
怎么会肚子疼?
是不是晚饭吃坏了?
Mikey把床头灯打开,想要掀开她的被子,查看她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呜呜呜呜~”
“阿冲在哪儿~”
“呜呜呜~”
“我不要你。”
小泉浅哭个委屈,手拽着被角,死活不肯松手,泪水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柔顺的发丝凌乱地洒在枕头上,卷翘的睫毛扑闪个的不停,晕黄的灯光下,孱弱的小脸堪堪比三月的桃花,美的脆弱,让人心惊。
“呜呜呜呜~”
“松手,我看看哪里疼。”Mikey也不顾她胡不胡闹了,手微微用力。
小泉浅疼成这样,身上哪还有什么力气。
“呜呜呜呜~”
“你走~”
“阿冲~”
Mikey不费力气地掀开被子,深色的床单下虽然很难看出什么,但所幸洗澡的时候给她找了艾玛的白裙子,沾染了不少猩红的血。
只消一眼,就全明白了。
“······”
这年头,绑架犯真的是越来越难当了。
把被子盖回到她身上,“忍一忍,我去楼下给你烧点热水。”
医药箱的话应该是茶几底下吧?
里面还有止痛药吗?
疼成这样···
Mikey连拖鞋都没穿,快步下楼,来到厨房,打开灯,用热水器烧了一壶热水。
烧水的功夫,去客厅的茶几底下翻找医药箱。
他的动作不小,原本就在一楼客卧守夜的阿帕没过多久也醒了,推开门,就看到Mikey埋在医药箱里翻箱倒柜地找什么东西。
“Mikey,怎么了?你在找什么?”阿帕以为他生病了,担忧地凑上前。
“止痛药。”Mikey把能翻的都翻了,除了纱布和青霉素,碘酒之外,不是胃药就是退烧药,“小泉浅在楼上,肚子疼。”
“咱们都自身难保了,还担心她干什么?”阿帕无力扶额,“就是一个肚子疼,又不会死人。”
“她是女孩子。”
“叮~”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厨房的热水器烧好了。
Mikey光着脚,身上还穿着睡衣,着急忙慌地去拿了个两个干净水杯,他倒得水不多,用两个玻璃杯不停的翻倒,想要让开水稍微凉下来。
“这和是不是女孩子没关系好吧?”阿帕恨铁不成钢道,“Mikey,她只是个人质,只要不死就不会有事。而且她看见你的样子,等稀咲回来要不要灭口还是一说呢~你关心一个快要死的人做什么?”
Mikey对于他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把开水折腾了十多圈,尝了一小口,感觉差不多才端着水杯递给对方,不由分说道,“你醒了正好,把这个喂她喝下去。我去趟便利店,买点儿止痛药和红糖水。”
“Mikey,我的话你到底听没听进去?”阿帕着急了,“这么晚了,我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出去?山口组的人指不定就在哪盯着呢。”
“车钥匙放哪里了?”
“Mikey!”
“我是老大还是你是老大?”Mieky不想和他浪费时间,抬眸,问道。
“你是。”
“听我的听你的?”
“听你的。”
“钥匙在哪儿?别浪费时间。”Mikey不耐烦道。
阿帕心底无数个卖卖皮划过,狂躁地简直抓狂,指了指门口的位置,道,“玄关挂钥匙的地方。”
稀咲,快回来吧。
我以后再也不背地里骂你是谋朝篡位的小人了。
我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愚蠢了。
你是对的。
Mikey真的不能管家,会出事的。
“帮我照顾好她,我去去就回。”Mikey把杯子塞进他手中,转头就走。
“我知道了。”
阿帕有气无力地答应,看他着急地出了门之后,在原地挣扎了几秒钟,还是举着杯子上楼了,感慨,“这哪里是绑架啊?这是请了个公主回来啊~”
想他堂堂东万会的干部,竟然要去端茶送水地伺候一个丫头。
“铃铃~”
“铃铃~”
楼梯还没上到一半,客厅的电话响了。
阿帕看了眼水杯,又看了响个不停电话,果断的下了楼,接起电话,没好气道,“喂~”
“喂什么喂?!”话筒那边是气急败坏的粗哑男声,“你是不是绑架了小泉首相的孙女?!!”
“稀咲?”
“阿帕?”
“你出来了?”
“怎么是你?Mikey人呢?”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一个惊喜,一个震怒。
“Mikey出门了,小泉浅肚子疼,他买止痛药去了。”阿帕顿了顿,还是决定先回答对方的问题,“你现在在哪儿?要不要我去接你?”
“接个鬼?!”素来被称为东万会二把手,以理智冷静著称的稀咲铁太此刻暴躁地抓狂,如同泼妇般,破口大骂,“Mikey没带脑子你也没带脑子吗?!为什么动小泉浅?!她是咱们都招惹的人吗?!你们办事前为什么不动动脑子?!”
阿帕被这一连串的炮轰给说懵了,“可是,Mikey也是为了救你,才绑架的小泉浅。”
“救个屁?!”稀咲铁太气的嘴都歪了,毫无形象地面目狰狞,“你们还不如让我死在山口组呢~死在那里也比得罪小泉家,让东万会消失的强!!!”
“什么什么?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阿帕蹙眉。
“没我说的那么严重?!高山清司多少年不管国内的事了,现在竟然亲自动手查抄分会?!”稀咲铁太劈头盖脸地骂,“警察也在查东万最近几年的账,我们的人全都被暗中跟踪了,估计个人资料早就泄露出去了。”
“喂喂~不就是一个首相的孙女吗?至于吗?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阿帕被他说的心惊肉跳的,明显发憷。
“首相的孙女?我大惊小怪?!”稀咲铁太憋得火蹭蹭地往上冒,暴怒道,“你个蠢货懂个屁?!小泉家第一世家的名头是叫着玩儿的吗?啊?!山口组都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的人被你们说绑就绑了?!你们以为你们是谁?!你们哪来的胆子?!!!说啊!”
“我们哪里知道那么严重,再说,咱们本来就是暴力组织,东京都炸了,现在就是绑架个人,没必要吓成这样吧?稀咲,这不像你!!!”
“不像我?!哈?”电话那头冷笑一声,然后只听‘砰’的一声,“我告诉你,就是整个东京的都炸没了,也抵不上小泉浅一个人!”
稀咲铁钛一个没忍住,狠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大树。
树叶哗啦哗啦地落在自己头顶,眉宇阴沉,伤口撕裂,衣服上沾满了狼狈的血,脑仁嗡嗡的响。
艹,老子这么多年就没这么憋屈过!!
要是有木仓,他一定立马崩了这个蠢货——
“总之!在我过去之前,把小泉浅给我伺候好了,像伺候你老妈那样?懂吗?!要是她少了一根头发,我弄死你!!”
不想再浪费时间跟他废话,还是先赶过去再说。
“我~”阿帕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挂断。
耳边只剩下“嘟嘟嘟~”的回音。
他呆愣地拿着话筒,立在原地,咽了口唾沫,后背隐隐发凉。
不至于吧?
就是个绑架而已。
虽然对方是首相的孙女,身份厉害了点儿。
但是——
分会被抄了?账也被查了?
就一个晚上的功夫。
怎么可能?
他们向来藏得都很隐蔽,警察抓了这么多年连个鬼影子都没找到,怎么可能全被控制住了?
不可能——
这一定是假的。
阿帕向来糊涂的想不通任何问题的大脑此刻在清醒无比的嗡嗡作响,一股未知的恐慌蔓延全身,让他不知所措。
但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如果真的像稀咲说的那样,Mikey岂不是很危险?
阿帕的目光转移到水杯上,动摇的厉害。
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不会这样的。
都是她——
都是因为她——
对,这些,全部都是她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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