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森川凛这个月第五次帮尤利乌斯批改文件。
就算是迟钝的森川凛也逐渐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塔尔伯特因故早退的次数多到有点可疑了，她出声询问尤利乌斯，却得知对方在去年几乎全勤，那么他最近为何请假请的那么频繁？
第一次是因为眼镜坏掉需要去修理。
第二次是因为儿子发烧。
第三次是因为亲戚结婚。
第四次是因为儿子感冒。
然后今天是因为儿子的家教老师生病了，所以自己得回去代课。
虽然理由看起来都很正当，但短时间内频频发生，让森川凛不禁怀疑，塔尔伯特是不是发现她会帮尤利乌斯改文件这件事了，所以才找借口早退好让她有机会帮尤利乌斯改公文。
森川凛没有形迹败露的紧张感，她反而想知道是哪个步骤出了错才让塔尔伯特发现这件事。她不仅完美复刻了尤利乌斯的字迹，还帮尤利乌斯做好了应付塔尔伯特盘查的准备，两人甚至都对好了口供，所以她更加好奇，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才让塔尔伯特察觉到了这件事。
隔天森川凛主动向塔尔伯特自首，而塔尔伯特像是早就预料到森川凛会向他提起这件事一样，依旧慢条斯理地泡着红茶，森川凛也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待他的回答。
“森川，妳是右撇子对吧？”塔尔伯特用右手拿起羽毛笔，接着用左手接过了它，“妳可能没发现，但我是左撇子喔。”
看见塔尔伯特用左手把羽毛笔重新插回笔插里的动作，森川凛也明白问题所在了。原来是因为笔放回笔插的方向不一样，塔尔伯特才起疑的啊，自己还是太不细心了，居然会犯下如此简单的失误。
“再加上每次我早退后，隔天尤利乌斯团长的文件总是能完美的完成，这太诡异了，再怎么样也会起疑的吧。”塔尔伯特说着，也顺手帮森川凛泡了一杯红茶。
“隔天？我明明有跟他说过几天再给。”森川凛感到不敢置信，忿忿地看了尤利乌斯的办公桌一眼，要不是他今天去出任务，此刻早就被森川凛的眼刀千刀万剐了。
“早点改完文件就能早点出去闲晃啊，尤利乌斯团长就是这样。”
“真是……无可救药。”
森川凛拿起篮子里的梨子，用水果刀缓缓地削着皮。
“我是不反对你帮尤利乌斯团长改文件啦，毕竟这样我的工作量也会少很多。”塔尔伯特捧着他的红茶缓缓地啜饮，“但是伪造文书毕竟是犯法的，我觉得我需要一点封口费。”
“来，梨子给你。”
“森川小姐觉得这样够吗？我有表现的这么廉价？”塔尔伯特笑的纯良。
真麻烦，满肚子坏水的眯眯眼狐狸。
塔尔伯特的要求很简单，只需要森川凛陪尤利乌斯出席三王族联合举办的国王登基庆祝晚会就好。晚会上会有很多贵族千金，身为黄金单身汉的尤利乌斯每次都会被纠缠，以往都是塔尔伯特出面解围，但这次他有要事在身，所以需要找另一个人来帮尤利乌斯赶蚊子。
森川凛跟塔尔伯特在办公室交涉了长达半小时，最终成功用抵销封口费以及一周两份高级甜点的条件达成交易。
然而，森川凛还是漏算了一点，既然是王族的晚会，那她当然不可能穿着平时的衣服去参加。虽然没有硬性规定，但基本上所有女性都会穿着裙子，森川凛当然也无可避免。
她从来没有穿过裙子，心里不免感到有些别扭。
晚会时间是交涉的两个月后。当晚她穿着一袭深紫色的礼服，礼服上没有过多的装饰，深浅不一的紫色薄纱层层交叠营造层次感，不规则的碎钻散落在布料上，为朴素的礼服画上点睛之笔。
紧致的束腰让森川凛不太舒服，但这却是勾勒出森川凛流畅腰线的绝佳工具。在礼服收腰的部分配备了一些垂坠式的装饰物，银链绕着森川凛纤细的腰肢旋转，与下摆的碎钻共同衬托出了这套礼服的不平凡。
塔尔伯特请来的美容师在妆造上也不马虎，花费不少时间将森川凛那一头乱翘的金发梳理好，盘成一个自然却精致的发型，并在上面配置了许多银色系的发饰，据说这些饰品都是纯银制的，不免让森川凛感到一阵头重。
考虑到森川凛今晚的任务，她脸上的妆容走一个冰山美人路线，将本就冷冽的眉眼衬托出来，修饰下有点稚嫩的脸型，涂上显气色的口红就完成了，整体修饰不到十分钟，连美容师都夸她天生丽质。
今天森川凛没有上班，在塔尔伯特的宅邸换好礼服、整好妆造后就直接搭塔尔伯特他们家的马车来到会场。
她到的比较早，因此站在宴会厅门口等尤利乌斯。舞会的参加者很多，先后到来的男士们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的在她身上停留，虽然不至于冒犯，但还是让她觉得后颈痒痒的，不太舒服。
森川凛没有看过尤利乌斯家的家徽，所以当他乘着马车来到时，森川凛没有急着去迎接他，反倒仔细观察着他家的马车布帛上所描绘的图案，然而看了半天她也没看出来那个图案究竟在画些什么。
“在看什么？”走到森川凛身边的尤利乌斯出声唤回她的注意力。
森川凛抬头看向尤利乌斯，他今晚穿着一件白色的西装，贴身的西装完美勾勒着尤利乌斯的腰线，上面金色的边线装饰也让纯白的西服不会显得过于单调。只不过配上红褐色的鞋子和披风，还有手上戴着的那一副黑色手套，不能说不好看，但其实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你还是比较适合穿毛茸茸的披风。”森川凛老实地说出心里话，尤利乌斯看到森川凛嫌弃的眼神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身装束他穿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分享如此直白的感想。
“那妳下次要跟我一起去买新礼服吗？”尤利乌斯笑着向森川凛伸出手臂，而森川凛也像塔尔伯特所教的那样，将自己的手臂塞进尤利乌斯的臂膀里。尤利乌斯又轻笑了一声，用另一只手将两人紧缠的手弄松一点，让森川凛的手仅仅是搭在他的手臂上。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这种场合我可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前些日子塔尔伯特聘了一个礼仪老师来教导森川凛贵族礼仪以及一些晚会上的应付用语，不仅如此，他还要求她把整场宴会的出席人员名单都背下来，让森川凛无时无刻都在后悔答应了这桩苦差事。好在她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名单方面难不倒她，但美姿美仪课程还是让她辛苦了好几天。
今晚的她不像以往一样站姿散漫，挺直的腰脊凸显了森川凛身体优美的曲线，眼神也不如以往那样漫不经心，森川凛一旦认真地投入某件事，眼神就会散发出锐利的凛然感，确实符合她今晚“生人勿近”的角色。
一进到会场，四方八面的视线投射到她和尤利乌斯身上。森川凛扫视了一圈，发现看向尤利乌斯的视线大多来自那些所谓的贵族千金，而她由于是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的生人，因此也接收到不少打量的视线。
“尤利乌斯大人贵安，真是稀奇，您今天带了女伴吗？”很快地，第一只小蚊子就来与尤利乌斯攀谈了。尤利乌斯微微弯腰回礼，森川凛也向那位女士敬了个礼，并在脑袋里调动记忆。
辛拉·辛格拉，辛格拉家族的么女，今年十三岁，擅长音乐与舞蹈，是社交场合一定会出现的人物。家里还有两个姊姊，长姊任职于魔法骑士团银翼大鹫团，二姊在王立魔法学院担任讲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辛拉在两年前因应父母的要求与某个中级贵族订婚，后来该贵族在意外中去世，辛拉又成了自由身。在某次宴会上似乎对尤利乌斯一见钟情，自那之后每场宴会都会来找尤利乌斯对话，麻烦程度A级。
“贵安，辛格拉小姐，这位是森川凛，是我的朋友。”尤利乌斯向辛拉介绍森川凛，对方的视线看向她，森川凛也礼貌地敛眼问候。
之后就是各式各样假情假意的嘘寒问暖，森川凛不擅长这些，她就像个局外人，看着眼前的人类小姑娘被尤利乌斯敷衍的话语逗得呵呵笑，并不断找话题试图引起尤利乌斯注意，森川凛只觉得无聊。她喜欢的是人类“发自内心”的情感，而不是这些商业式的别脚演技。
眼前的人类在发现言语诱惑无果后，转而开始采取身体攻势了。随着对话不断地延伸，她也开始增加与尤利乌斯进行身体接触的次数，最夸张的一次甚至整个人贴到了尤利乌斯没挽住森川凛的那只手上。
接收到尤利乌斯发送过来的求救眼神，森川凛终于像是被转动发条的玩具一样缓缓动了起来，向前一步强行介入尤利乌斯与人类女孩之间。
“不好意思，辛格拉小姐。尤利乌斯大人还有其他必须去打招呼的对象，请容许我们先行告退。”
人类女孩似乎还想挣扎一会儿，她越过森川凛看向被她拉到身后的尤利乌斯，伸出手想去抓他的衣袖，却没想到伸出的手与森川凛同时伸出的手相接，两人因此十指交扣。
她看向森川凛，原本想斥责她，但只一眼她就觉得自己宛如堕入万丈深渊。
森川凛的手很凉，两人相扣的手指传来一股寒意，从指尖迅速的侵入到她的身体里，让她激起了冷颤。
森川凛的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紫色的、有吸引力的、黑洞般的无尽瞳孔将她的意识瞬间吞噬，霎那间她发觉自己来到了一片空间，一片什么都没有的黑色空间。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感受不到自己触摸自己的触感，甚至连心跳声也消失了。
她不知道她在里面待了多久，十秒、三十秒、还是一分钟？从某个瞬间开始，她不再怀疑自己为何感觉不到东西，而是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森川凛放开与她十指交扣的手指并移开目光时才戛然而止。
“辛格拉小姐？您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需要去休息室休息一会儿吗？”
森川凛带着担忧的目光看向她，刚刚的画面就像梦一样，却让她感到一阵后怕。她举起手想拒绝森川凛的好意，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湿答答的像个刚落水回来的落魄公侯。
“我能自己去，谢谢您的关心。”
听到此话，森川凛满意地挽着尤利乌斯离开了，徒留辛拉·辛格拉一人站在原地，反覆回忆方才梦里所见的恐怖景象，久久无法从黑暗的阴影里逃脱。
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森川凛掌握着两人动线的主导权，一弯一拐绕过了所有人群，顺手拿了两盘精致小巧的甜点之后，她带着尤利乌斯来到了人烟稀少的天台。
“怎么样？我刚刚的表现。”森川凛问道，将其中一盘小蛋糕递给尤利乌斯，被他拒绝了，于是她将尤利乌斯的那份蛋糕盘放到天台边缘的围墙上，打算等吃完自己的份之后再来享用。
“不管怎么说，用魔力刺激人家还是太过分了吧，辛格拉小姐甚至还没拿到魔导书。”尤利乌斯苦笑。虽然能避免掉后续的麻烦是很好，但对方刚才的脸色可不好看，也不知道森川凛到底用了多少魔力刺激她。
“你就是太温柔了。”森川凛将蛋糕塞进嘴里，真不愧是上级聚会，甜点也是好吃到不行，“不过这也是你的优点，别担心，今晚我会做个称职的驱蚊灯的。”
“驱蚊灯……塔尔伯特到底都跟妳說了些什么……”尤利乌斯无奈地笑。
待森川凛满足地吃完点心，两人又重新回到晚会现场。这次由尤利乌斯主动去与他需要拉拢的对象攀谈，因为魔法帝需要的不仅是实力，人脉跟民心也是缺一不可，跟贵族打好交道在做事上会顺利很多，因此虽然麻烦却还是无法避免，幸好尤利乌斯很擅长交际应酬，有些森川凛不方便听的对话，她就站在一旁等待他们的对话结束。
“美丽的小姐，我是第一次见到妳呢，能请问妳的芳名吗？”
森川凛全神贯注地在留意尤利乌斯周围的状况，所以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直到某个人的手碰到她的肩膀，她才回过头看向出声的人。
凯特·布玛拉，四十四岁，魔导具生产公司龙头之一的总负责人。有钱，有两个老婆，膝下子女三人，虽然都已成年，不过没什么太过卓越的成就。个人爱好是品酒，据说有一个连国王都比不上的巨大酒窖。
“贵安，布玛拉先生，我是森川凛，是尤利乌斯大人的朋友。”森川凛弯腰提裙敬礼，感受布玛拉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移，她抬起头，心里盘算着跟这个人交谈的价值。
倘若交谈顺利，她是不是能替尤利乌斯的未来备好一条获取魔导具的捷径呢？
“很高兴认识妳，凛小姐”布玛拉开口，还没等森川凛纠正她的姓氏是“森川”而不是“凛”，布玛拉就凑到她的耳边，悄咪咪开口问了一句，“妳对魔导具有兴趣吗？”
布玛拉的眼睛里闪着狡诈的光，像是做坏事偷偷分享的小孩，森川凛也因对方遮遮掩掩的话语而提起了一丝兴趣，便随着布玛拉来到了晚会的会客室。
这个晚会上有不少名门贵族跟各界角头，所以主办方也准备了不少会客室给他们进行一些密谈对话，会客室的隔音工作做得很好，墙壁也都有植入防窃听的魔导符文。
进入会客室，森川凛转过身面对布玛拉，想看看到底是什么魔导具这么神秘，需要带她来到这样的会客室才有办法看。只见布玛拉从怀里拿出一盏灯笼，灯笼里并没有放着蜡烛，反而放着一颗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宝石。
布玛拉自顾自地开口解释，那颗宝石是凝聚十个成人的魔力所做出来的魔力结晶，将魔力结晶放进这个灯笼魔导具里，就能让周遭的人无法使用魔力。为了验证，他还叫森川凛使用魔法试试，不过森川凛今晚并没有带魔导书，况且她的魔法本来就不具攻击性，就算带了魔导书也没有用。
布玛拉听到森川凛的话，兴奋地瞪大眼睛，将灯笼放到会客桌上后就朝森川凛扑了过来。
看到布玛拉的动作，森川凛就算再迟钝也明白对方的意图了。
她轻巧地闪避掉布玛拉的袭击，撩起裙摆拿出藏在裙撑里的斩魄刀。对方显然没想到森川凛还留有一手，但**早已一发不可收拾，他仗恃森川凛看起来是瘦弱的女子，仍旧执意向她扑过来，森川凛也没出鞘，瞬步闪到他身后，用刀鞘击中对方的后颈就解决了，没耗费她多少力气。
后续处理反而比较麻烦。她将布玛拉简单收拾了一下，让他看起来像是自然睡着的样子，接着用一点点禁术把布玛拉脑海中有关于她的记忆替换成别的女人。
替换记忆可不容易，饶是森川凛也花费了将近二十钟才将记忆片段完整地处理好。
做好一切收尾工作后她回到会场，发现尤利乌斯正在到处找她，后面还跟着一批想跟他交谈的女子，但尤利乌斯面色焦急，面对女子们的会话要求他全部都拒绝了。
什么嘛，他这不是自己一个人也能解决吗？
森川凛慢悠悠地走回尤利乌斯身边，发现她的到来，尤利乌斯著急地询问森川凛方才的去向，并在她身边打转，确认她的安全无损。也是在尤利乌斯的提醒下，森川凛才发现身后的礼服开了一个裂缝，应该是刚才在闪躲袭击时，被会客室的桌脚划破了。
“只是只小蚊子，不打紧。”
意识到森川凛口中的“蚊子”是什么，尤利乌斯难得脸黑了下来。
尤利乌斯的晚会衣服是在黑色五叶草游戏里的那一套
说实话我真的觉得那一套不好看，奇怪形状的披风跟诡异配色或许在某方面跟尤利乌斯的审美不谋而合
（那一套一定是他自己挑的（bushi
如果能向星星许愿，我希望下一章能稳稳地过
You know what I mean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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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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