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隐约还有其他男子的声音，一些胆小的姑娘已经慌了神。作为东道主的黛玉，只得起身，准备去外面看看。
只是姑娘们呆的花厅，和长辈所在只有一墙之隔，她刚要出去，就迎面撞见那些夫人们急匆匆进来，小小的花厅顿时挤的水泄不通。
人群里没有看见贾敏的身影，黛玉有些担心，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找找，门前的帘子就被巨力掀开，“啪”一下打在门上，光影照射中，漂浮半空无所不在的灰尘，被吓得四处逃窜。
几个身着黑衣的男人闯了进来，腰际别着的黑色的刀泛着冷光，行动间，刀鞘碰撞的脆响，宛如硬物重创头骨的声音。
屋里这些养尊处优的夫人、小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纷纷低下头，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好像是亲卫军的人。”
身旁的史湘云，悄声说了一句，黛玉这才知道这些人为何如此胆大包天，敢直接闯进女眷所在的后院，不用说，又是皇帝给的权利。
为首的黑衣人在人群中扫视一番，冷声道：“锦乡伯之妻陈氏，其女宋氏何在？”
四周一片沉寂，没有人应声。
接着，“唰”的一声锐鸣刺破长空，几道寒芒闪过，刀身已然滑出刀鞘，刺疼了众人的眼睛。
几把长刀一齐对准人群，方才的声音又响起来：“最后一遍！锦乡伯之妻陈氏，其女宋氏何在？”
几乎是同时，黛玉身后的不远处，传来细碎的泣音。
是宋玉蓉在哭。
黛玉没有回头看，设身处地一下，这种时候她是绝对不会想被别人看见的。
可这声音同样提醒了说话的那个人，只见他挥了挥手，就有两个黑衣人上前，一把攥住宋玉蓉的胳膊，拉扯着就要走。
“放开我女儿！”
锦乡伯夫人大喊一声，奋力从人群中扑过去。她动作太大，为赴宴精心挽起发髻陡然散开，上面插着的翡翠步摇，已经散落在地，哪里还有素日那副优雅高贵的样子。
“你们先放开我女儿！她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经不起吓的！”
无人理会她的哀求，宋玉蓉已经被拉扯的脱离人群，眼看就要交到其他黑衣人手上。
她疯狂掰扯钳在女儿胳膊上的手，对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反而一把将她制住。
宋玉蓉的哭声更响了，锦乡伯夫人急得直跺脚，一只手就近抱住屋内的楹柱，死活都不松开，张嘴时近乎声嘶力竭：“你们凭什么光天化日擅闯官宅抓人？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夫人，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就算抓人也得指出罪名！可有朝廷文书？可有府衙批文？”
这声声诘问如杜鹃泣血，打在在场每一位女眷心头，黑衣人们却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直到一品诰命夫人，陆太师的发妻，德高望重的陆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站出来阻挠。
“虽是陛下亲封，但亲卫军行事未免太刻薄了些，好端端就要抓人，连个罪名都不说清楚，实在难以服众。”
这位陆老太太出身于大儒世家，年轻时曾进宫做过女先生，教授公主、郡主的课业，当今陛下的皇后、妹妹，见她时都要行见师礼，尊称一句“老师”。后嫁于还不曾做官的穷小子陆太师为妻，一手将夫君扶持起来，两口子一辈子都在做兴国利民之举，这几年蜀中天灾，她几乎将陆府的家财全部都捐献出去，此次赴宴穿的都是往日的旧衣。
有这缘故，在场的人，谁不会道一句敬佩，就连行事跋扈的黑衣人也是如此，几人面面相觑，不禁纠结起要如何作答。
一时间，花厅里寂静无声，就连宋玉蓉的哭声都吞了回去。
只是这静没有维持多久，一道声线骤然闯了进来。
“锦乡伯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累计造成百姓死伤两万余人，现已关押至刑部大牢，亲卫军奉陛下严令，查抄锦乡伯府，捉拿其家眷。”
这声音不高，却稳稳落在花厅里的每个角落，传到耳里，每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是自己听过的最难听的嗓音了，黛玉心想。
就像是生锈的锯子在强硬地切割铁板，发出的响声又涩又尖，听在人耳里，好似连骨头缝都钻进沙砾，硌人得很。
不知何时，门上的帘子已被绑住挂起，那些黑衣人也分开让出道来。
门口站着的人，身形高大，穿着和那些人一样的黑衣，只是多了件玄色披风，脸上戴着张青铜面具，遮的面部严丝合缝，一点都看不清是何模样。
那人一步步靠近，漆黑的阴影笼罩而下，众人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阴冷寒意。
黛玉发现，林如海和贾敏跟在他的身后进来两人，都沉着脸。
“陆老太君还有何疑问？”来人径直走到陆老太太面前问道。
他都将皇帝搬出来了，且已明确说出锦乡伯的罪行，陆老太太还能说什么，只得摇摇头。
下一刻，就见他挥挥手，黑衣人们又重新动了起来。
看到他的那一刻，锦乡伯夫人就已心生绝望，她知道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
一旁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还在哭泣，父兄皆劝但一意孤行的丈夫蹲在牢里，侯府被抄，家中上下此时怕是乱成一锅粥了。
她惨烈一笑，就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头部骤然前伸，重重撞向楹柱。
只是戴面具的人，不会让她轻易解脱。
一个小石子弹过去，锦乡伯夫人身子一歪，头发丝还没碰到柱子，就脸面朝下狠狠摔在地板上。
“带走！”
一声令下，屋子里的黑衣人，还有锦乡伯的妻女，快速消失不见，徒留地板上的一摊血迹，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各位，接陛下口谕，为蜀中灾地祈福，从今晚开始，京城上下戒严五日，不得聚会赴宴，请夫人、小姐们快快回家。此次林府招待不周，本官在此致歉，过些日子林府重新宴请，还请诸位赏光。”
说完这句话，林如海递给黛玉一个安心的眼神，匆匆赶去前院，那里还有一堆人等着他去善后。
贾敏待在后院，安抚一些吓坏的姑娘，顺便送送那些夫人小姐。
黛玉原本想去帮忙，可身子怎么都不听使唤，只得站在原地。她这才发觉自己有多后怕，锦乡伯夫人那决绝的一撞，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惊心动魄。
“那个厉枭，还真和外边传的一样，所到之处必然见血。”史湘云仍旧站在黛玉身边嘟囔。
同她一起来的保龄侯府的堂姐，被方才的事吓得直哭，婶娘在旁边忙着安慰，还没轮到关心她，史湘云只好先在这边等着。
“那就是厉枭吗？”
这个名字，已经是黛玉第二次听到，还都是用些不好的词语来形容。
“就是他！林姐姐才来京城，怕是还不清楚。这个厉枭不知是什么来头，深受陛下看重，几乎什么事都交给他办！但是他为人冷漠无情，出手毒辣狠绝，凡是被他的亲卫军盯上，不死也得脱层皮，因此百官之中，没有一个人待见他，怕他的、恨他的，比比皆是。还有，你知道他为什么戴着面具示人吗？”
史湘云神神秘秘的附耳过来。
“听说是小时候毁了容，长大后奇丑无比，只好用面具来遮丑。”
听完史湘云的一番八卦，黛玉陷入怔忪。
人的相貌不由自己决定，是美是丑无可指摘，戴面具也没什么。可不该如此冷漠无情，便是秉公执法，也需法外施仁。
针对这一点，黛玉对厉枭这个人，颇有看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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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后院风波 初见厉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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