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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过病

康熙五十年二月

闻听胤礽带胤禛回府安置,那拉氏忙前去迎接。

只见胤禛不省人事地瘫在榻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时不时打个寒颤,口中呢喃低语,胤礽弯腰垂首附耳聆听几次,面色愈加铁青,不愉之色溢于言表。

那拉氏察言观色片刻,方小心询问道:“爷这病可有什么良方。”

胤礽冷冷地看她两眼,知道她跟胤禛不过表面夫妻,一方面怨她多年来只心系儿子对胤禛关心不够,未照顾好胤禛;另一方面颇有些同病相怜心心相惜的意味,遂没好气地道:“死不了,皇上和孤已请了高僧道人萨满看过了,说是小四这高烧不退、阳火攻心,选一个他素日有缘的身强体健的完璧之女合寝,卸了阳火,过了病气,之后再吊以人参汤药养着就行。”

胤礽语气冷冷的,说到身强体健、完璧之女几字,更是加重了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说着又剜了一眼那拉氏和王府长吏:“据你们所知,府中可有?”

身强体健是胤礽自己加的,有机缘、完璧确实是高僧道人算出来的,那高人原话是“雍亲王命硬,性情更是刚硬,是个石头命,须得一柔情似水的木命来承托着他,木命兴兴向荣,方能泄他心火,予他生机。”

言下之意其实是你们这个爷虽然是个念佛的,实则是个石头做的冷心冷面的人,生来无父母亲缘分,即长在感情上原没什么瓜葛,得有一个至情至性的他心仪之人,在旁平其心火,化其戾气,方能给他添点人气,这便是水能克刚,木能生火。

那拉氏和王府长吏对视一眼,小心回道:“倒是一个格格,身体康健,颇有酒量,曾陪王爷饮酒。”

那拉氏和王府长吏没提年夕瑶,一是年夕瑶身体素来羸弱,二是也不曾料想胤禛和年夕瑶还未圆房。

胤礽倒是很了解他这个四弟,素来在男女之事上不上心,且御医把脉的结果也能推测一二,若不是胤禛长期禁欲,御医也不会给个那般阴阳调和的建议,僧人也不会隐晦暗示,但他气不过胤禛烧糊涂,都发癔症,认不得人了,还念着那女子的名字,还拉着自己的手,把他堂堂太子爷当作那女的说了些不着五六的话,方故意说了个“身强体健”。

于是在诸方力量的推波助澜下,格格耿氏便被派去给了胤禛,在真假幻梦中便成了好事。

好一出李代桃僵。后人以诗歌之“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一出假戏真做了,另一出真心便也不值钱贬作了假意。命中无子的因结善缘喜得贵子,情投意合的却不一定能如愿以偿,这便是冥冥中天注定。

后人又以小说暗喻之,你道“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梦,焉知秦可卿房里“武则天的宝镜、飞燕的金盘、杨太真的木瓜、西施浣过的纱衾”不是梦,真真假假间,什么是光怪陆离的梦境,什么是真情实感的现在,谁又能说得清呢。

康熙五十年,三月

年夕瑶去给胤禛请安问疾的时候,在回廊处撞见了那拉氏刚携了钮祜禄氏、耿氏出来,钮祜禄氏和耿氏分列那拉氏一左一右,愈发衬得年夕瑶身单影薄,好不可怜。

待钮祜禄氏、耿氏向年夕瑶见礼后,年夕瑶亦向那拉氏问安。那拉氏颔首笑道:“妹妹来得正是时候,我们这一走,妹妹就来了,如此错开了来,王爷这里便时时有人气儿,可是极好的。”

平日胤禛在时,那拉氏总是微微颔首,温声应和胤禛所言,最是恭敬和顺的模样。如今长鼻薄唇,眼尾上挑,左下巴上的小痣趾高气昂地微扬着,很是有几分步军统领、九门提督之女的气势。

年夕瑶心较比干多一窍,哪能不知那拉氏“我们、人气”之意。余光扫过钮祜禄氏、耿氏尚未显怀的肚子,不禁想到前世在宝钗处似曾相识的对话,早已歇了争辩机锋的心,只勉强回道:“王妃说的是。”

府中诸人莫不是看胤禛下菜碟的,如今见胤禛不去年夕瑶处。众丫环仆役自也懒得费那功夫去讨好年氏。

一时间,西配殿门可罗雀,室内瞧着到比冰天雪地的室外还冷。

只格格宋氏还不时前来探望。原来,那宋氏曾有一女,亦是胤禛的长女,生于康熙三十三年三月十六日,不过出生不到一个月便没了,比年夕瑶略小上一个月。因此,她观年夕瑶很有几分亲切之意。

近两年来,胤禛不大到后院来,宋氏也不再指望能再有个一儿半女的。所以,虽身份有别,但她对年夕瑶是存了一分别样的心理在的。之前,年夕瑶身边总是有胤禛在,她不方便见年夕瑶,如今,年夕瑶遇袭,胤禛又回避,恰给了她亲近夕瑶的机会。

年夕瑶两世为人,皆是有点清高的坏毛病在身上的,只有薛氏姐妹、妙玉、香菱那些品貌俱佳、才情出众的女子才入得了她的眼,而她身边就是紫鹃、雪雁也是识文断字的。

因此,一开始,她对宋氏等并不太瞧得上眼,就是李氏,虽通传是胤禛最喜欢的妾氏,但她也未曾想过要自降身份与其争宠。毕竟,两世她都是被捧着的,论前世,有宝玉、薛蟠,还有宠爱她的琏二哥;论今生,有跟她极为亲近的大哥、侄儿,她对自己的品貌风姿是有那么一层自信在的,更何况,是胤禛先喜欢的她。

然而今时不如往日,自弘昀染病以来,府中陆陆续续发生了太多事,钮祜禄氏、耿氏先后有孕,而不知道什么原因,胤禛至今没碰过她,如今更是见面都少。

她对胤禛的心有那么些不确定了,她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移情别恋了,就像英哥或是紫鹃说的:“公子王孙虽多,哪一个不是三房五妾,今儿朝东,明儿朝西?娶一个天仙来,也不过三夜五夜也就撂在脖子后头了。甚至于怜新弃旧反目成仇的,多着呢。”

于是,当年夕瑶向胤禛见礼后,胤禛问她:“我还好,你呢,你最近可好?”

年夕瑶避开胤禛探寻地视线,垂眸道:“谢王爷关心,一切都好。”

胤禛虽不知道刚才回廊处发生的事,但他知道最近年夕瑶在府里过得不太好,虽然他已单独交代了长吏官和英哥去处理那些乱嚼舌根的人,不让年夕瑶听了心烦。但他因有愧,最近不太敢见年夕瑶,便给了众人发挥和两人隔阂增长的空间。

胤禛看了看英哥微摇的头和微蹙的眉,便什么都明白了,挥手示意了一下,诸丫鬟小厮便知趣退下,独留二人在房。

胤禛病恹恹倚在床头,强撑着往上坐了坐,拍了拍大腿附近的床沿,示意年夕瑶坐过来:“来,坐到我身边来。”

年夕瑶依言安静地坐下,消瘦的身形,弱不胜衣。

胤禛握着她的柔荑,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手心,柔声道:“你看你,人瘦了一大圈,眼下青黑了一片,这也是好的吗?”

胤禛说着,禁不住抬起手来去抚摸夕瑶的眼眸。触手尽是一片湿滑,原来夕瑶早已禁不住落下泪来。

胤禛急了,坐直,把年夕瑶的身子扳正,朝向自己,一面用锦帕给年夕瑶拭泪:“怎么了?怎么哭了?谁让你受委屈了?你跟我说。”

胤禛越擦,年夕瑶越止不住泪,一时间泪如雨下,不敢开口,她本来是低着头,想掩盖自己的泪意的,然而憋了又憋,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憋住,刚才在回廊处的对峙和状若无事走进胤禛卧房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了。

她实在实在实在是憋不住了。自遇袭一事以来,她已经数月不得安寝,惶惶不可终日,一是有红颜薄命之忧,担心刺客有后手,要制她于死地,毕竟没人告诉她刺客的来龙去脉。二是有“弃捐箧笥中”之叹,她担心胤禛已经不爱她了,纵使如贤德貌美如班婕妤又如何,就是有夫君王母的支持又如何,终不过落得一个“恩情中道绝”的下场。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便是自己的结局了。

这些惶恐她不能跟任何人说,她不能跟年林氏说。母亲定又会怨她之前太清高,白白错失了争宠的机会。甚至会让她学些闺房密术,复宠固恩。

她也无法像在年府或是贾府那样,让云妹或者紫鹃陪她睡,以稍安片刻。她只能一个人被冷衾寒得捱着,看着高高远远的床幔到天明,一夜又一夜。胤禛这辈子估计都不会知道,每每午夜梦魇,骤然惊醒时,她是那么地希望胤禛能在她旁边,抱着她,安抚她。

连月来,她有意忽略了英哥、雪雁眼中的担忧的神色。她觉得有点好笑,她们有什么好为她担心的呢,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一点都不难过,一点都不想哭。

她只是,不小心低头看到那唐宫里“红颜未老恩先断,斜椅薰笼坐到明”中的薰笼;不小心左瞥见卓文君弹过“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古琴。

她想,还是宝姐姐说得对,女子无才便是德,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才是正道,不认得字才好,不会看了些《牡丹亭》《西厢记》之类的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药了。

她想,牡丹之所以是牡丹,气度站位终究是不一样的。不像她,不学好,小时听了些牛郎织女、梁祝化蝶、白蛇许仙的神话故事也就罢了,还同宝玉共读西厢,看了些古今小说并飞燕、合德、玉环诸女的外传和传记角本。徒生出小女儿心思。

王夫人选得好啊。她呀,怎么比得上宝钗呢?宝钗冷静自持,绝不会因宝玉的偏爱徒生出“红酥手,黄縢酒”的欢喜。前世,她以为她和宝玉是陆游和唐婉,却忘了东风恶,欢情薄,唐婉无子,陆游离了唐婉;长门掩扉,日冷金殿,金屋无娇,武帝弃了陈后。

好吧,她承认了,她是有一点点难过,有那么一点点想哭,有那么一点点呼吸不上来,有那么一点点心口绞痛,但是只是一点点而已,真的,只有一点点。

这怎么能怪她呢?

要怪,只怪——

天太高,地太广,人只是沧海一粟,渺小而脆弱。在这广袤无垠的天地间,人总是在爱与被爱间,才能感受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从寄居到年夕瑶身上起,她一直都很没有安全感的,她不知道年遐龄和年林氏是不是她的父母,虽然他们跟前世的林如海和贾敏长相无二。但她总觉得自己是个窃贼,盗取了不属于她的关心和爱护。

虽然年林氏他们对她极好,但她一直觉得她所收获的所有怜爱都不是属于她的,是属于年夕瑶的,是因为那些血脉的传承、家族的归属感。

当胤禛跟她表白的时候,她第一次觉得她是真实存在在这个世上的。她的身份算不上高,又不是满蒙勋贵;身体看着也不是王夫人那些婆婆会喜欢的多子多福的。胤禛喜爱她、愿意娶她,大概真的只是因为她自己吧。

她所求的真的一直都不多,只要那一点点真心就好。她清高又敏感自卑,前世,起初,她只想拥有表哥的一往情深,以她的真心换他的;后来,她也不是不能接受跟北静王相敬如宾。今生,她以为她得老天爷的偏爱,特许她一个位高权重却情有独钟的夫君。到头来,原来只是一场骗局和笑话。

她想,或许换一个人来爱她也不是不可以。

囚烟:(微笑)爷,剧情需要,我给您安排了一个情敌。

四爷:???

谁?老八?十四?还是老二?十三?

囚烟:(你看不起谁呢)怎么会,您换个方向猜猜。

四爷:(迟疑)……总不会是年大年二吧?(囚烟:熊大熊二?)

囚烟:(摆手)不会不会,我又不是开医院的。

四爷:(若有所思)(她身边也没别人了呀)(突然瞪大双眼)难道你说苏培盛吧!!

囚烟:(思考)嗯,似乎也很有趣?

四爷:……

囚烟:(拽住)哎呀,您别走,您快猜对了呢,您再想想除了男人、公公,还有?

四爷:……

囚烟:(^v^)

年二:老妹呀,你这展开,我属实是妹想到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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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过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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