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太医院正式开门了。
就像从前男大夫们当家的太医院一样,如今的女太医院也是向皇室宗亲、达官贵人们开的。
然而女太医院又跟太医院不太一样。太医院里有一串大大小小的太医,平日里贵人们哪里不舒服了,只管吩咐下人去请平日里最熟悉、最放心的太医上门看诊。
到了白露这里,不好意思,能扛事,大家也放心的就只她一个。一个人是不可能花刀劈成丝来一家飘去一丝的,于是有病没病,只要你想找白太医看看,那就自己上门。
都是老规矩了,京中贵人们也不觉得奇怪。
况且内宅女眷们平日里难得出门透气,往常有些迂腐人家,就连家里女人上白露从前的小医馆都忍不住说道两句,嫌弃抛头露面什么的。
如今陛下都正式下旨让建女医馆了,谁再来叽歪试试?有这名正言顺的机会,大家面上说些体谅白太医辛苦,显得自己宽厚大度的话,心里却一个比一个乐意。
这出门去女太医院,没轮到自己的时候不能干等着吧?
反正地方大,是不是能正经喝杯茶,吃些果点,跟邻桌说说话?女太医院里的院子也不小,要是能摆些花花草草,是不是就更赏心悦目了?
白露觉得这些贵妇们就差搭个台子叫戏班子来唱戏了。
贵妇官眷们高兴了,京里的百姓就担心了。
晴雯目前打工那家的绣楼女掌柜就悄悄问了:“妹子如今也是贵人了,那以后这医馆……”
都说人往高处走,女掌柜扪心自问,换做是她,她肯定也要把一颗心放在朝廷的差事上。
至于巷子里的医馆,唉,顾不上,实在是顾不上。懂的,大家都懂。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今接朝廷差事的又不是她,她一个平头老百姓,自然还是盼着巷子里的医馆能一天天好好开门做生意。
要不然大家病了又不方便请男大夫看时,又该到哪里去请这么医术高明且收费便宜的女大夫呢?
白露就给上门打探的街坊熟人们说:“陛下娘娘特特开了女太医院,自然是因为心疼天底下女人看病不易。这女太医院不单单是开给达官贵人们的,更是开给京城里所有百姓的。我那医馆地方小,人手也少,也是多亏了大家伙的心意支持才有余钱四处帮衬。如今女太医院有朝廷拨的银子,这有了钱,以后办事不就更方便了?”
白鹿可不是那种吃饭砸锅的人。知道皇后娘娘是别有用心,可既然得了人家的支持,该吹的还是要好好吹才行。
歌功颂德一番,白露才接着道:“姐姐们也知道我从前收了些女弟子,现下陛下娘娘特特下了圣旨,给国公府里的小姐们封了女教习,又给这些女弟子们正儿八经地授了女学徒,如今吃住都由女太医院包了,一个月还有半吊钱的俸禄。学得好,以后便如我这般能当女太医。我的意思是,要是大家家里有那伶俐姑娘,想学点本事的,不妨都送去女太医院试试,万一以后有大出息,跟儿子一样封官呢!”
世人莫说瞧不上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便是正经开店坐台的大夫恐怕也难得有几分尊重。毕竟是下九流的行当,有办法的人家谁会送子弟去干这个。
可太医院又不一样了。人家也是朝廷命官,跟其他坐轿子的大人们一样拿朝廷俸禄,穿官袍戴官帽,寻常人莫说请一请,便是那太医院门槛子都不会让你有机会踩一脚。
现在白鹿竟然告诉她们能把自家姑娘也送去女太医院学习,一群人顿时就忘了其他,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我家丫头今年五岁,平时干活可利索了,妹子收是不收?”
“五岁能顶个什么用?叫她认字她能认几个,去了也只知道吃干饭,倒是我家侄女今年十岁了,打小就爱读书,字是早就学了几百个了。”
“去去!”旁边立刻有人就拆穿她,“你家侄女会拨两个算盘,记两笔账就叫识字了?叫她杀两只鸡都不敢,还指望她往人身上扎针?”
“这杀鸡是屠夫的活,关当大夫的什么干系?再说了,谁规定的当女大夫就必须学扎针?便是不学这个,单学抓药不行吗?”
吵吵闹闹的,恨不得立刻飞回家把家里姑娘带来,直接塞给白露让她现在就带走。
白露赶紧解释:“眼下女太医院也才刚收拾着呢,教习也不多,光是这第一批的女弟子就够她们忙的了。我现在先同嫂子们说一说,叫大家心里有个数,回家提前商量商量,便是真打算送姑娘走这条路,女太医院那里也得等到过完年才能正式招人呢。”
这话倒是。
一群人又嘀咕开了,担心自家姑娘学不好的,担心自家姑娘未来夫家不让干的,还有担心自家姑娘从小送去学了,等学成了嫁了人,这好处岂不是全便宜夫家了的?
各种各样的烦恼,总之还是得先回家好好同家里人商量一番。
如今都说女人要温良恭俭,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才好,白露实在没想到大家的积极性会这么高。
回家一想,大概还是那每月半吊钱的俸禄的诱惑吧。
只要能挣钱,谁还管那些穷酸文人怎么说?
另外之前白露同宝钗调查过京城里的女性医疗市场,发现这简直一片蓝海!
从母婴护理到女童儿科,再到全科医疗以及特色妇科病治疗,寻常男人看不见这些,可看不见不代表问题不存在。
更别提大街小巷的劳动妇女,有常年做精细绣活伤了眼睛的,有半辈子扑在织机前累坏了腰的,有劈柴打水不知不觉间这里痛那里也痛的,还有纯粹生育多了被孩子吸干了的……
这些人的病痛一时不要命,于是就更无人理会。然而若是可以,谁愿意受这长年累月的折磨?
只是会患上这些“职业病”的都是家里不宽裕,需要拿命挣钱的人家。日子都过得这样难了,怎么可能拿出闲钱隔三差五地去医馆理疗?
迎春倒是好心,二话不说就愿意把自己当教习的一年的禄米布帛银钱收入全部捐出来。
可探春按住了她,“二姐姐这样善心,我们姐妹本也自当追随。可光我们姐妹的俸禄又有多少?京里乃至天底下的贫寒人家的女人又有多少?我们这点钱拿出来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惜春就问:“若是能劝来女太医院看诊的达官贵人们捐些心意,可行?”
“恐也不妥。”黛玉想了想就摇头,“寻常人有一时仁心不难,可谁能保证有一世仁心?”
惜春忽然想起什么,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姊妹几个就看着她,问她想起什么好玩的,怎么好端端忽然发笑。
“林姐姐说得有理。我只是想起从前同小姑子们一处玩,那小姑子的师傅老姑子们一月里难得有几天在佛前做功课,竟是有大半时日是在挨家挨户地化缘。可见即便是佛祖跟前,那最能叫人大发慈悲的地方,想叫有钱人家年年月月定时定量大发善心也不容易呢。”
这话说得,一口气把姑子、寺庙和有钱人一并刻薄了去。
探春点着惜春说她调皮,谁知道惜春眨眨眼了,“还有更调皮的话,我还没说呢。”
“还不快说来听听,叫我们瞧瞧如今你胆子是有多大。”
“我是想,这庙里道观里的和尚尼姑和道士们虽然辛苦,可辛苦有辛苦的好处,他们的香火一年四季那般旺盛,若是能让我们抢了去,可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哎哟!听听!这是什么话!
黛玉几个笑得肚子痛,“好大的胆子,还没穿上官袍就打量着抢了人家的香火钱了!这以后了怎么得了啊!”
笑完了各自回各自的地方,黛玉就问薛姨妈,“如今朝廷开了女太医院,那宝姐姐的生意还是照旧吗?”
“照旧,还是照旧。”薛姨妈不懂做生意,可听女儿说说还是听得明白的,“你姐姐都想好了,这女太医院是治病的地方,她们那养生馆就是没病的人去松快松快的地方。
有哪里不舒服了就让丫头给你按按。自己上门也行,要是懒得出门,也能把自家丫头送去细细学一学本事。
如今还有一桩生意,有些人家另外送了丫头去学照顾人的全套活计,为的就是自家姑娘以后嫁了人,怀孕生子都有懂的人全程伺候。再有就是,带个手巧的丫头,要是能把婆婆太婆婆的照顾舒服了,新媳妇日子也好过些不是。”
这倒是。黛玉一想也觉得这是条出路,毕竟只看府里就知道,有钱人家为了享受是什么钱都能花。男人能变着法花钱,这女人有了机会,肯定也舍不得亏待了自己。
倒是薛姨妈的话提醒了她,既然宝姐姐的养生馆里能收钱教大户人家的丫头,那可不可以不收拾,或者少收点钱,教那些家里不宽裕,可身子实在受折磨的人学一两个有用的法子照顾照顾自己呢?
黛玉这般问了宝钗,宝钗也直说可行。
“我观寻常人家多有受那偏方土方所害的,便是教不会人人都变成杏林圣手,可能叫更多人多听一两句日常用得着的医理,少听那些胡言乱语,便是大功德一件了。”
这边高高兴兴送走黛玉,那边宝钗屋子里又转出一个人来。
宝钗见她出来就笑,“我向来知道你是个稳重能干的,也总羡慕宝玉有你在身边照料,如今你愿跟了我,果真是我的福气。”
袭人浅浅一抿嘴,“姑娘说这话可是折煞我了。”
“怎么就折煞了,这可都是我的心里话。”宝钗拉着袭人的手道,“你方才也听见了,往后咱们的事情还多着呢。不过眼下还不急,先等我把你正经讨了来再说。”
袭人心里忽的一痛,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宝钗心中难免一叹,想来宝玉最厌离别,可如今,不管是姐姐妹妹还是房中丫头,其实一个个都在渐渐离他远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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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白露大发招生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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