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
陈炬依言看向主子，但见主子面色如常依旧是一副生人莫近的冷漠。
更何况，因着如今大势甚至可以说自家王爷在朝堂上无敌手，无论什么问题在王爷眼里能叫事吗？
也不知妙玉师傅为何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可是为什么王爷在听完妙玉师傅的问话后，表情会闪过痛苦之色？
快得几乎让陈炬以为是错觉。
“陈炬，你先下去罢。”栾序抬手吩咐道。
陈炬依言退下。
妙玉看着林序眼底的红血丝，转身亲自泡了一杯茶递给他：“身为佛家弟子我或许该用因果来宽慰你，可…”
她抬眼看了看他眼底的乌青：“可身为好友，我同时亦知晓你不信佛也不信道，你只相信你自己。”
说完，她递过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青梨交予他：“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林妹妹还在等你。”
“这梨...”栾序垂眸看着手心里的青梨，黑眸流动出莫名的情绪，可喉间就宛若被堵了棉花，想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妙玉亦是无奈：“确实，当我算出你们的羁绊之物居然是梨时我也诧异。”
“梨”同“离”谐音，确实是不吉之物。
栾序却颔首点头，握住青梨朝大步朝庙内正中的阵法盘腿而坐，抬眸看向妙玉：“劳烦你了。”
“无碍。”妙玉颔首在他对面而坐，伸出拂尘扫过栾序眉间，许久，才叹道：“这也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下一秒，栾序便眼睫微阖朝一旁的蒲团软软倒去。
*
栾序从未见过这般美轮美奂的景色。
深沉的夜幕上闪着若有若无的光，他的出现像寂静的深海滴入水珠未起半点波澜，身旁漂浮着漫天星辰，月色正在咫尺，触手可得。
而后——光影翩飞，星辰于他手中疾速流逝，携着他疾速向前。
他就这般踩着星光前行，万籁俱寂他唯能听见自己疾速加快的心跳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好似要将这一生都走完之时，眼前忽豁然开朗光芒大盛，一下将他吞没。
待眼睛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后，他看到的是尸横遍野的旷野，和以剑为拐杖单膝跪在战场上浑身是血气若游丝的她。
满目疮痍。
*
警幻失算了。
她强行让绛珠恢复记忆还泪的做法只能让如今的绛珠恢复一半的实力。
可这一半的实力面对凶残如魔神到底是不够看的。
地动山摇之后，封印魔神的锁链一寸寸破碎。
他抬起烟紫色的眸子死死盯着黛玉，抬手凝聚起魔气一掌朝黛玉心口轰去。
黛玉虽早已以水剑格挡可双方实力相差实在太过悬殊，她被震退后几米，唇角溢出血痕。
魔神抓住这个时机，随后疾速掠过间隙，单手扼住黛玉脆弱不已的脖颈，俊美无双的脸上闪动着显而易见的癫狂：“真可惜，但到底不会再见了...接下来，将是...魔的时代。”
呼吸被掠夺，五脏六腑好似被搅成一团，本该手到擒来的局面，可魔神向来狂傲，于是黛玉便趁他说话空隙凝聚灵力抬脚猛揣魔神的腹部，他吃痛手上力道一松，黛玉便翻身退开。
举剑又朝魔神攻去。
两方主帅开战，迅速聚集的两方士兵亦是摇旗呐喊投入战场。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
千年前的战场在这一刻再次重演。
警幻在远处观望着这场战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当时绛珠是以引燃神魂为代价重创魔神。
这次只有一半灵力的绛珠又将以什么来封印这个心腹大患呢？
只见黛玉被魔神的步步逼近的攻势打得节节败退，始终落于下风。
最后魔神再次凝聚起魔气一掌朝黛玉心口轰去，这才黛玉再也抵挡不住如断线的风筝坠落。
随后，坠落之处忽地燃起了黑色的火舌一点点蚕食倒地的黛玉。
“哈哈，几千年未见你竟然弱到这个地步了吗？那本座劝你还是尽早投降罢，至少不必被本座的幽冥鬼火烧死。”意犹未足的魔神立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黛玉跳梁小丑般的反抗。
这火来得正好！
火舌已然顺着脚背爬上小腿，灼烧撕扯着她的神魂，痛得生不如死。
情况越情急黛玉的脑子越清晰，现下要重创魔神，以她现下只恢复一半的战力当真不够，唯有借助魔神的本源火——幽冥鬼火并靠近他再次引燃神魂。
幽冥鬼火顾名思义，便是就是专门灼烧灵魂的火，虽为魔神的本命之火但魔神不常用，是因为若不留意，这火恐会反噬他自身。
她需要让这火越烧越旺，重创魔神，故而她先是示弱，等他以为自己无力反抗后投下幽冥鬼火了结自己之时，便捻诀找准时机朝魔神而去引燃神魂。
黛玉趁他说话之际再次凌空而起，直如火球投入他的怀中，黑色的火焰已然烧到她指尖，她毫不犹豫伸手将面前的魔神紧紧抱住，因着身高不得不仰起那双清凌凌的水眸，一字一句道：“那就一起死吧！”
“你装的！”火焰带来的温度，令魔神有一瞬的恍惚，但当莹绿色的火焰交织这黑色的火焰顺着他的指尖灼烧着他的灵魂，他才反应过来，怒吼：“绛珠！你又点燃神魂！”
还没等他吼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如期而至，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席卷而来，将周围的一切卷入一片混乱，地动山摇。
只是这次，二者没有当即化成原型，而是以人型奄奄一息。
已然熄灭的幽冥鬼火依旧在撕扯着黛玉的灵魂随后消散于无形。
黛玉看着已然闭目的魔神只觉想笑，她又赢了，她知道她会赢。
但翻涌的血气溢出嘴角，带着血液特有的腥甜。
穿过被视线染红的天际，黛玉看到了在不远处呆呆伫立着的高大身影，她似乎能看到他向来运筹帷幄自信怡然的表情带着十分的慌乱。
她也看到了他手中那个红通通圆滚滚胖乎乎的青梨。
看来，是妙玉的帮忙才能让她见到哥哥的最后一面。
她想起在人间时曾同妙玉彻夜长谈，妙玉那时忽抬起眼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问：“你在死前想看到谁？”
她当时不明所以但还是答了：“若真有那一天，我想看到哥哥。”
然后妙玉点头示意已知晓。
果真，她见到哥哥了。
黛玉没心没肺地笑着，手中的剑几乎支撑不住。
栾序一个箭步冲到她身侧接住了她宛若落叶飘零而下的身躯，黑曜石的眸子慌乱不已。
真冷啊——
被烈火燃烧后也还是会冷吗？
黛玉感觉自己浑身都在抖，但她又很快发现不是她在抖，而是抱着她的哥哥在止不住的发抖。
黛玉看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想要擦拭她嘴角的血迹，那血迹却顺着他白皙的手指浸湿他玄色的衣袍。
不断有水珠滴落在她脸上，她有一瞬间分不清是泪还是快要下雨了。
栾序紧紧抱着怀里这个轻如羽毛的少女，泪水顺着眼眶滴落在她惨白的脸上，声音颤抖得哽咽，呜咽着喊着她的名字：
“妹妹，下一世别再回人间了吧？”
“我曾同你说过的牛郎织女的故事，我当时便说牛郎若是真心爱护织女便不该偷她的衣服强行留她在人间受苦…你也同意的，对不对？”
听到问话，黛玉想使劲睁开眼去看他，但是眼前光影幢幢，唯有忽明忽暗的虚影，她还是强撑着伸出手握住了哥哥冰冷彻骨的掌心。
在心跳停止跳动的刹那，哥哥低沉的声线穿过生死的桎梏传入耳中：
“你别怕，很快我就来陪你…”
下一站，重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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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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