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现下特别愤怒，不仅仅是妹妹千里迢迢非要带他与母亲来此处，更主要的是她们今天居然将他扔在酒楼不喊他便直接走了。
怎么？是嫌他丢人？连问都不问就撇下他不让他去？
思及此处，他更为恼火，抬脚便踹向眼前的装着果蔬的篮筐。
可这框果蔬装得满满当当，他现下不过五岁的孩子一脚竟然没踢动，反倒将他的脚镇得发麻。
才经历被妹妹和母亲抛弃又遇到这个硬茬子篮筐，薛蟠当即嘴一扁，坐在地上便哇哇哇大哭起来，旁边的几个大人当即汗流浃背，却都没拉住。且薛蟠小胖手时不时锤向靠过来的人：“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呜呜！我要你们死！都去死！都去死！”
他在薛家本就是长子，自薛老爷去世后更是唯一能继承香火的祖宗，打小便是个被宠着的小霸王，向来为非作歹无人敢拦，现下他亦是不管不顾就扯着嗓子哭喊。
任凭薛家的管家和丫鬟们上前如何安抚，他都不为所动只一个劲的哭闹捶打。
小孩子的哭声落在栾序的耳中不断盘旋，令他头疼，心中竟无端泛起了几分烦躁。
意识到自己是对孩子起烦躁之心，他不免有些怔忪。如若妹妹出生也不过会是个万事不知的孩子，他也会对妹妹哭闹的行径感到烦躁吗？
随后他又摇了摇头，他的妹妹自是与这些被宠坏的孩子不同。
不过——
他看着一群束手无策的大人又看向背篓里的杂草，忽有了个主意。
栾序拿黄芪的手转向旁边的杂草而去，白嫩的小手翻飞，不一会儿一只草编的蚂蚱便在他的手心里栩栩如生。
一旁紧盯着此处的陈二柱见栾序的动作便猜到他要做什么，忙上前道：“小序，莫要招惹他们。”
“二柱叔，没事，何况他若还闹，怕是你们这货也卖不了。”栾序能理解陈二柱的心理，耐心解释道。
陈二柱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怕惹事的心理还是占了上风：“小序，这次就算叔倒霉...”
还没等陈二柱出言挽留，栾序便已然走了出去，他没有选择去围着小少爷的里圈，而是拿着这只蚂蚱走到最外边的丫鬟旁边，在陈二柱开口前开口：“姐姐，要不要拿这个给你们少爷试试？”
“小姐，我这孩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陈二柱跟在后边见栾序直直便往人家姑娘那儿走去，他哪敢靠近？只怕这姑娘的一件衣裳得让他们家吃半年的，忙开腔道。
薛蟠的大丫鬟名唤兰香，自薛蟠出生便一直在照顾着，自是知晓她这个大少爷若是犯浑起来除了大姑娘没人能拦住，怕是又要被骂了。
正着急着，忽听到奶声奶气的呼喊，又听见中年汉子的声音她先是看向那满脸窘迫的汉子又垂头看去，
只见个奶娃娃正抬头看着自己，而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只栩栩如生的草编蚂蚱。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她忙自袖口摸出一小块银子弯腰看着面前的娃娃道：“小弟弟，你这个蚂蚱我们少爷肯定喜欢，但是姐姐想让你亲自送给我们少爷，事成之后我把这个送给你，你看可以吗？”
她说着便将那小块银子在栾序眼前晃了晃，满脸的笑意。
毕竟现在薛蟠正在耍赖，小孩子下手又没个轻重，她可不想被薛蟠又打又踢，只将希望寄托在了栾序身上。
“可以，但是得先给钱。”栾序本来就是为了钱而来倒也不推辞。
陈二柱本来心就七上八下，一听栾序这不客气的话眼前发黑，声音都有些急切：“小序！”
兰香见栾序长得漂亮，对此倒也没有异议便将银子递给他：“那你可要哄好我们少爷。”
“可以，但若是要我哄好你们少爷，得加钱。”栾序想了想自己以往的带妹妹和苏家兄妹的经验，便应承下来。
兰香闻言却有些不高兴，只道：“你小小年纪倒是会做买卖。”
还没等栾序说话，一旁的陈二柱慌忙解释道：“小姐你不知道，这孩子爹跑了娘正发着病，可怜这孩子才五岁便要养活一家子，说话办事只看银子。”
栾序也顺势示弱，长长的睫毛垂落盖住水汪汪的眼睛，垂着小脑袋，就是不说话。
一句话，让兰香瞬间软了心肠，她看向栾序单薄的衣裳叹气道：“既是如此，那等你哄好少爷再过来找我。”
栾序当即谢过，借着体型优势靠近这位哭闹不止的小少爷身旁，在大人们安慰的声音里显得格外清脆：“你若是不哭了，我便将这只蚂蚱送你。”
原本沉浸在哭闹里不能自已的薛蟠蓦然在沉闷繁杂的环境里听到这脆生生的嗓音，哭泣声都停了半秒，抬着汪汪的泪眼朝来人看去。
春季正午的阳光并不刺眼仿佛一层柔和的光披在来人肩上，他身形单薄，穿着不合身的衣裳，应该是怯懦的，但这人却全然没有半分卑微姿态，葡萄般的大眼睛在阳光里扑闪扑闪，光洁白皙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圆脸，宛若无暇的白玉。
若单看脸倒像是世家出生矜贵的小主子。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不能凭外貌去分辨性别，薛蟠见着这人同他年龄相仿又生得个好模样，尤其是他手里拿着的是他在金陵城都未曾见过的稀奇玩意，当即便来了兴致，自地上爬起巴巴凑到栾序身边，也不管满脸的鼻涕眼泪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见着这位金贵的小祖宗不哭闹了，周围人这才松了口气，毕竟他若是不消停酒楼的这些货怕是都动不了。
尤其是提心吊胆的陈二柱这才真的松了口气退到后边。
“蚂蚱，送你了。”栾序见他不哭了便将手中草编的蚂蚱送予了这位小少爷，便转回到兰香处。
兰香见着这孩子两句话便将薛蟠哄好有些不可思议，想到这孩子凄惨的身世便又自袖中摸出半块银子交予栾序。
栾序接过银子便又回到自己背篓旁。
可刚得了新奇玩意的薛蟠哪里肯放过他？
只如一条小尾巴跟在他身后，见着兰香给了他半块银子便也学着拿了半块银子递给栾序：“你要去哪？再给我编一个吧？我给我妹妹留一个。”
原来，他也有妹妹。
听到这个称呼，栾序不免心一软，看着他道：“你想给你妹妹编个什么？”
这句问话倒让薛蟠陷入了纠结，什么样的东西妹妹见着会喜欢呢？好像他的记忆里妹妹整个就像个小大人似的跑来跑去，每每兄妹相处也多是妹妹单方面教育自己。
他一时竟然想不到妹妹喜欢什么，忽想起母亲总是说让他们成为人中龙凤，想了想便只说道：“编个凤凰吧？你会编吗？”
“会。”栾序这才接过银子，对拿小孩子的零钱这事他毫无负担。
周围人见一个草编玩意竟换了半块银子当即眼热，一个瘦高个当即喊道：“小少爷，我也会编凤凰！我只要三个铜板！”
此话一出，周围哄笑一片，皆看热闹起来。
薛蟠当即不乐意了：“你三个铜板能编出什么好东西来？小爷我就要半块银子的，这才配得上我妹妹！”他看了看说话的人只觉辣眼睛当即又转过头来：“何况你尖嘴猴腮长这么丑，我妹妹肯定不喜欢！兰香，把他赶出去！”
兰香已然见怪不怪，麻利地吩咐小厮们将说话的人架下去。毕竟自己这个主子从小便只爱黏着好看的人或物，更何况于薛家而言这半块银子算什么？便是将这小子买回去都可以，想到这里，她不免看向栾序，在思考将这孩子带去做主子书童的可能性。
而薛蟠吩咐完便满心欢喜凑到栾序身边道：“你放心，小爷我说让给你就给你，他们这些丑八怪也想替小爷做事？想得美！”
说完还不放心嘱咐了句：“只是你可得给我编仔细了，我妹妹眼光可挑了，她若是不满意我得找你退钱！”
“若是她不满意你只管来找我。”栾序将银子收好，指尖翻飞但有意将制作的时间拉长，即便对方是个孩子他也得做出能匹配半块银子的制作工序。
薛蟠看着他的动作只觉颇为高深，便也没觉得不耐烦，倒也难得乖巧地坐在一旁等着他将这只凤凰做好。
栾序见此只觉得这孩子怕只是被宠坏了，本性倒不坏。
最后送到他手中的草编凤凰不免让他眼前一亮，便是一旁的管家也不免赞叹，起先觉得半块银子多了先下这点芥蒂也没有了。
因为没有薛蟠的捣乱，陈二柱的货物没多会便已然清点完毕。
栾序这会也已将薛蟠这个大魔王哄得服服帖帖，看向陈二柱：“二柱叔，烦你先跟我去趟药铺。”
“你去药铺做什么？”薛蟠小心抱着那凤凰想着妹妹肯定会喜欢，听栾序的话忙问道。
栾序看着薛蟠，漂亮的眼睛在阳光里熠熠生辉：“去抓药，你也要一起吗？”
果然，一听到是抓药，薛蟠的眉毛皱起，连忙摆着手退后几步：“那还是你自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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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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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薛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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