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叫宝钗放弃选秀?薛虯没想过。
他支撑门庭、守护家业,就是为了让家人随心所欲。宝钗心胸不输男儿,困守在后宅四方之地才是误了她,既然有腾飞的机会,当然要尽力托举。
且薛家作为商户,总要借着旁人的势力才能暂时求安,一旦靠山倾塌,他们便离覆灭不远。既然如此,不如找天下最强大的人做靠山,除了皇帝,便是下一任皇帝,这一步本就是必须要走。
只是薛虯原本打算待夺嫡结束后再向新帝投诚,他有万贯家财,还有后世的知识与技术,不愁混不出一点名堂,就算不能位极人臣,至少保住薛家不成问题,如今换一个方式,风险与回报同样变大,说不上哪个更好。
但即便最终事败,薛虯也有信心护着母亲和弟妹过安生富贵的日子,如此一来,这点风险便也不算什么了。
薛虯在心里盘算了几遍,便听长瑞回禀,说管家薛文盛在外求见。
“请进来!”
薛文盛乃薛家的家生子,七八岁上被选做薛父的伴读,二人一同长大,情谊深厚。他本不姓薛,在薛父继承宗祧后被赐主姓。薛父临去前,将家事暂时托付给他,可见信任深重。
薛文盛虽是下人,然而在薛家地位不一般,薛虯对他也格外敬重。
门帘子被挑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身量中等,身形清瘦,面容略有些凹陷,留着一把山羊胡,修剪得整洁干净,一双眼睛明亮有神。
他身后还带着两个小子,抬着一口红木箱子。
薛虯叫了一声“盛伯”,看向那箱子:“这是什么?”
薛文盛行了礼,叫那二人将箱子放下,看人出去了,才对薛虯拱拱手:“先头大爷忙着冯家的事,老奴不便打扰,如今事情已了,家里的事也该交还给您了。”
说着便打开箱子,里头是账本与各种契书,又从袖里掏出印鉴,一并请薛虯验看。
薛虯请他坐下,又让小厮上茶,这才道:“您先管着便是了,何必这般着急?”
薛文盛叹气:“老爷信任老奴,临终时将家业托给老奴,可惜老奴才疏学浅,不能保住薛家昌盛。如今将这担子交给大爷,老奴便能喘一口气了。”
“您太谦虚了,我虽不在家,但您为了薛家尽心尽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蟠儿不成器,家里没个能当家做主的人,您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十分难得了。”
这是真心话,薛文盛再能干也只是管家,做事难免束手束脚,可薛家在他的管理下不说井井有条,至少大面上过得去。盈余比往日少了许多,却也没到亏损的地步,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
薛虯:“当日父亲总说,您与他一起长大,白天学一样的学问、晚上一个屋子睡觉,什么话不能与旁人说,只在您跟前不用避讳,与亲兄弟也没差别了。我与蟠儿不孝,好在有您在,才不至于令父亲走得不安。”
薛文盛眼中滚出泪来,忙侧过身擦掉,说道:“老爷去前唯一的憾事,便是不能亲自将家业交到大爷手里,如今大爷既已回来,便该早日顶立门户,老爷在天之灵,必定觉得欣慰。”
话说到这个地步,薛虯便没有再推辞。
其实他本也要将薛家的权利拢到自己手里,只是不想太过急切使老人寒心,薛文盛能主动送来再好不过。
他道:“我年轻,万事还要盛伯帮衬,您想躲闲只怕不成!”
薛文盛笑呵呵的,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只觉得小主子信任他,一口便应下了。
薛虯这才开始看账本,薛文盛坐在一旁,以备薛虯发问。
从前薛文盛每月向薛虯汇报,碍于时间紧张,只能捡重要的说,其中细节薛虯却是不知的。今儿看了账本才知道,原来薛父才去世几个月,不止市敌对薛家虎视眈眈,就连他们内部也出现了许多问题。
以次充好、虚报物价、内外勾结、私吞财货……这些蛀虫是钻在薛家的肉里吸血!
薛文盛惭愧道:“大爷不在,老奴不敢管得太狠。”
薛虯微微颔首:“你做得对!”
风雨飘摇的时候,自然是稳定最要紧,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不过薛虯既然回来,该处理的就得处理了。
他手指在药铺账册上点了点:“就先从这里开始吧,三日后请药铺管事来府里叙话。”
薛文盛:“是!”
*
薛虯要见药铺管事!
这个决定做下没多久,薛母就收到了消息。她扶着额头犯愁:“要清算便清算罢,怎么先从药铺下手?那里头都是老人,多少有情分在……”
说着就要使人去请薛虯来。
宝钗连忙给拦了,柔声道:“哥哥不是莽撞的人,这么做必定有考量,妈既然决心将外头的事交给哥哥,何苦再多费心思?若伤了您与哥哥之间的情分反倒不值了。”
薛母:“可若咱们太无情,岂不是伤了老人们的心!”
宝钗眉宇间便显出几分冷淡:“这原怪不得哥哥,哥哥回来已有几日了,又特意选在三日后相见,若药铺的人还念着情分,趁这些时日把亏空补上,想必哥哥也不会深究。若他们不肯,那便是欺负哥哥年轻,不念与咱们家的情分在先了。”
薛母沉默不语。
薛宝钗轻柔地给她按额头:“前些日子妈还说哥哥命格破了是好事,要去白云观小住几日祈福还愿。我瞧着这几日天儿好,不若我陪着妈去吧,倘过几日落了雪,今年便不成行了。”
白云观是位于金陵西边的一座女观,这便是要让薛母避开了,免得老人求上门,叫她左右为难。
薛母犹豫片刻,到底点头应了。
她们动作极快,派人去白云观提前打点,又知会薛虯一声,收拾好东西,次日一早便出发了。
而药铺里得到消息的管事们也炸开了锅。
部分皇商可以插手一些垄断生意,诸如铜铁、盐业、茶马、丝绸、皮草、铸银、人参等,薛家先祖受当时的皇帝看重,做着一点人参生意,因着竞争小,生意十分不错。后来顺势开起药铺,数十年过去,生意已经极大,全国各地都有分铺。
因着人参生意关乎朝廷,且药材之事涉及人命,兹事体大,薛家在药铺的管理上一向用心,用人也格外谨慎。
如今药铺的管事大都是薛父考察过的,不是人品可靠,便是忠心可嘉,许多还是薛父的心腹,有一起长大的伙伴、有共同患过难的好友、有些人甚至连性命都是薛父救的。
当日他们赌咒发誓,为薛父肝脑涂地,绝不背弃。可也是他们中的某些人,在薛父离世后不到一年,便被庞大的利益撬动心思,欺负薛父留下的遗孀幼子,趴在薛家身上吃肉吸血了。
知道薛虯要见他们,有些人心中慌乱。
这些日子他们冷眼瞧着薛虯对冯渊一事的处置,显见不是薛蟠那样的纨绔子,不知召见他们是为了什么。
有些人心虚、胆子小,就想着将亏空归还一部分,将账面平一平,好歹别那么难看,万一查问起来也有话可说。
可也有人不以为意,一个五十多岁,双鬓已经斑白的男人听到通知,只是淡淡一笑。
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罢了,能有多少见识?若没有切实的证据,即便他是薛家家主,也不能处置他们这些老人。便是找到了证据,法不责众,薛虯还能将他们这些人都打发了不成?
那他这药铺生意也别想好好做了!
此人名叫董维,乃其中一家药铺的掌柜,他原跟着薛家祖父做事,后来又受薛父重用,称一句元老也不过分。薛父在时对他颇为敬重,一应待遇也给得极高,可薛父走后,他也是吃相最难看的。
薛虯看着手里的证据,这是账本和一些人的证词,足以证明董维的确在药铺的经营中做了手脚。旁人只是在账目上做文章,私吞一些贵重药材,虽然侵吞主家利益,却损不了药铺根基。
可董维却胆大包天,以次等药材代替铺子里的上好药材,将其中差价纳入自己的荷包。
次等药材并非不能用,事实上外头很多药铺用的便是次等药材,然而薛家一向以药材质量上佳著称,价格也比同行略贵一些,董维这么做,无疑是在摧毁薛家的声誉!
他害的不止他手下那一家药铺,整个金陵、乃至更多地方的药铺生意都会受到影响!
薛虯捏紧了手里的纸,他得想想,该怎么处理这个董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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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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