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姜淮玉诛灭四个骨嵬寨子，杀敌三千，安全回到辽东的女人和幼童有五百多人，自己人只伤亡了二十三个，可称得上大获全胜。
即便朝廷派大军围剿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成就，因为人太多会惊动骨嵬人，跑进深山一躲，很难找到。
可惜的是有些寨子全溜了，有些在深山里，警惕心强，探子没查到下落。
满载而回，姜淮玉洗了个热水澡，吃了顿热乎饭，便带人找上峰请功。
却恰好遇上辽东路巡抚邓元玮来此巡边，他正为骨嵬人屡次来犯的事发愁，就看到姜淮玉进来，把什么东西丢在地下。
仔细一看，竟然是六颗骨嵬人的脑袋，那塌鼻子和扁脸、剃光头只留三个小辫的特征非常明显。
邓元玮走过去拿脚把一颗人头踢正，惊讶：“这不是富明吗？”
朝廷曾经册封过的永安州都督，赐了汉名叫富明，养这些骨嵬人是为了让他们守边对抗西边更为强大的塔烈人，谁知道养寇自重了。
“这个是富明手下大将塔克师？”他竟敢没有命令私自出兵！
邓元玮微皱眉，想了想，舒展眉头温和道：“宁王殿下杀了富明，这是大功一件，本官自会向陛下请功，至于私自出兵，相信他是有苦衷的。”
姜淮玉笑道：“我们例行巡视的时候碰巧遇到了骨嵬人下山劫掠，追杀时不小心追进了山里，迷路了，想着来都来了，就灭了几个小寨子。”
邓元玮点头：“原来如此，这也情有可原。”
他脸上的怀疑都快溢出来了，迷路还刚好迷到骨嵬寨子去了，顺便还杀了富明？要是骨嵬人那么好找，他这些年干什么吃的？
可带兵打仗，只要能杀敌，他就佩服，若是帮忙遮掩过去，手下立了如此大功，他也能分点功劳，何乐而不为？更别提姜淮玉身份尊贵，没必要结怨。
邓元玮立刻笑道：“的确，恭喜宁王殿下，海州卫这次立大功了！”
请功的折子奏上去，朝野一片欣喜。不管是主战还是主和派都很满意，主战派认为扬了国威，主和派觉得没花什么钱事儿就平了，比大军出动合算太多。
只有皇帝不高兴，本以为能灭了心头大患，没想到纵虎归山了。
并且满朝文武都看着，太上皇更是紧紧盯着，他必须得给厚厚的赏赐，否则便是寒了边疆将士的心。
于是封姜淮玉为辽东提督，命他继续征讨骨嵬，戴先成封诚义伯，柳湘莲封忠勇伯，官职都有提升，并且不吝赏赐金银。
除此之外，还派了心腹沈思源为辽东总兵，协助姜淮玉围剿骨嵬。
骨嵬人睚眦必报，此次被屠寨，还被杀了头目，很可能会报复。
*
林如海养好了病，带着女儿从姑苏北上入京，照旧是坐船。
在路过河南时，分明阳光晴朗，天气和暖，百姓却纷纷唉声叹气，便叫人去问了问。
那百姓道：“今年少雨，秋粮没收多少，整个冬季就下了一场小雪，咱们害怕明年收成不好呢，家里余粮不多了。”
林如海也忧心起来。冬天不下雪，地里的禾苗便要少几分收成，而且都十二月了还未结冰，太暖了，恐怕明年不光减产，或许还会闹蝗灾。
他把此事写成了折子，打算进京后呈上去，写了半日，愁眉紧锁。
林黛玉道：“父亲不用太忧心，朝廷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准备赈灾的。”
林如海摇头，“你不知道当今的秉性，他啊，唉……”
“还有太上皇在呢，他总不会坐视不理吧？”
林如海叹道：“希望如此吧。”
父女俩沉默了会，林黛玉小心翼翼地问：“父亲，我看到你书桌上有封信，似乎是外祖母寄来的，是京城出了什么事吗？”
林如海微笑说：“是说了两件大喜事。第一件是贾家大姑娘被封了贤德妃。”
“的确是件大喜事，另一件呢？”林黛玉知道宫里女子生活艰难，想来封了妃，元春算是熬出头了。
林如海捋着胡须，“宝玉只比你大一岁，你呢，年纪也不小了，老太太想让我们两家亲上加亲，我觉得……”
他正想说这是桩好亲事，当年夫人还在的时候就很希望黛玉嫁回贾家，却看到女儿瞪大眼睛，紧紧抿唇。
“你觉得不妥吗？”
林黛玉眯起眼睛，气道：“事关女儿终身大事，本以为爹爹会问一问我的意见呢，若是我今天没问，你是不是就直接答应了？”
那当然了，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由着女儿性子来的。但林如海对上女儿愤怒的眼睛，竟然觉得有些心虚。
林黛玉哼了声，气怒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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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白山里这支骨嵬人失去了头目富明，投奔了胡伦骨嵬，胡伦骨嵬不知是想报仇，还是人一多胆子大了，又跑来犯边。
姜淮玉早料到骨嵬人可能会再来，加强了巡逻，两次都把人挡了回去。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姜淮玉把辽东众将叫来，打算把胡伦部也灭了，叫辽东再无骨嵬。
辽东巡抚邓元玮与新任总兵沈思源也十分赞同，三人一拍即合，至于皇帝派的太监监军，谁也没理他。
胡伦骨嵬人数更多些，但整个部族的精兵加起来不超过六千，围剿的难度主要在于骨嵬人太能逃跑，赢了也不恋战，抢完就跑，输了跑进深山，谁也找不到。
派大军围剿既劳民伤财，也不合算，姜淮玉还是打算用老办法，先探路，再派小股骑兵打游击，轻装简从，若是遇到大股兵就撤，遇小股蛮子直接杀了。
最后商定邓元玮在辽东坐镇，姜淮玉、邓元玮、戴先成及柳湘莲分别领两千骑兵，沿途所见部落，降者不杀，不顺者皆杀。
一切准备妥当，姜淮玉派出去的探子很快送来胡伦六寨的位置，各自领命出帐。
姜淮玉率兵星夜兼程来到老松山，已至深夜，是奇袭的好时间。
老松山与另一座山峰形成峡谷地势，黑暗中，两座山峰像是两个巨大的山神，沉默护卫在两旁，山上的高大的松树被雪覆盖着，像是巨人身上的鳞片。
山林非常寂静，连风呼啸的声音都没有，耳边只能听到马和人轻缓的呼吸，眼睫和眉毛被冰霜糊住。
探子没有探到任何异常，按理说胡伦部也不该提前知道消息，但姜淮玉却停在了山前，打了个停下的手势。
他觉得，这峡谷有点太适合埋伏了。
亲兵低声问：“殿下，怎么了？”
姜淮玉想了想，还是决定遵从直觉，“往后退三里，咱们换条路进山。”
姜淮玉率众后退了三里，背离原定计划，叫全体把马丢在山下，从老松山左侧道路奇险的一侧上山，从后方包抄峡谷。
果然，这次前方探子探出峡谷里埋伏了三千胡伦精兵，正好整以暇等着他们呢。
姜淮玉赶了几天的路，人困马乏，若是没有留个心眼，真会折大半人马在这里。
胡伦部又怎么会提前知道他会来？姜淮玉稍一想就明白了，他那位皇兄，宁肯通敌，折损自家将士都要除掉他啊。
他的命真的那么重要吗？比几十万辽东军民的安宁，比他这两千同袍的命还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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