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将目光所及之处全然笼罩。
由于村庄没什么名气，平日里人流稀少，即使白天看起来并不冷清，可一旦到了夜晚，路上的行人便开始逐渐稀疏，许多店铺早早打烊，餐饮娱乐类的店也是寥寥可数，更是看不到像其他大村那般繁荣热闹的夜市景象。
自来也百无聊赖地站在一家居酒屋的天台上，他双手倚着防护栏，望着楼下时不时进出的客人，任凭风胡乱地吹起他那头白色长发。
一时间，风的方向变了。
乌鸦的啼鸣划破沉静的夜，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若干只黑影成群而至，漆黑的羽毛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它们扑扇着翅膀聚集在自来也的身后，没过多久便形成了人的模样。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来了，鼬。”
自来也率先开了口。他没有回头去看来者，只是背着他自顾自说道：“看来你并不担心我会对你出手。”
后者闻言上前了两步，淡淡道：“您若想动手就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特意派通灵蛙前来单独约我出来。”
“也是……”自来也随口应道。
楼下的居酒屋此时又有顾客醉醺醺地走了出来。他们在店门前口齿不清地寒暄了几句，没过多久便分道扬镳，各自回家。自来也看着那些人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竟有些羡慕起来。经历了这样的一天，也许他也应该像他们这样不醉不归。
谁知一旁之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您的伤，不应该来这里。”
自来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听你说这样的话还真是稀奇……若不是我白天受了伤，现在我们就应该在楼下，而不是这冷飕飕的天台。”
刚说完他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他暗暗掐指一算，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眼前这位令他格外头疼的天才S级叛忍，竟还未到可以喝酒的年龄。
搞了半天，这家伙连二十都没到啊！
就在自来也还在为此诧异的间隙，鼬毫无波澜地转移了话题：“您找我有何事？”
虽语气没有丝毫的不耐，但自来也知道，鼬明显不愿再继续和他扯些有的没的。他终于站直了身子，伸手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什么，朝鼬的方向递去。
“拿着。”自来也说。
后者闻声低头看去，透过街道昏暗却柔和的光线，他看到了一本略有些熟悉的橘色封面小说——「亲热天堂」。
鼬：“……”
“别误会，我不是在传销。这本是流月落在我病房的。”见鼬半天未动，自来也只好解释，“她要的签名我签了，你帮我转交给她。”
只见鼬犹豫了片刻，这才有些不情愿地从自来也手中接下了那本书。
“但比起流月，我倒是更推荐你去看看。男人嘛，总是能更懂这本书里的精华。”
“……不必了。”
鼬拒绝道。他默默将书收好，听着自来也又开始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心中不禁浮现出了一丝疑虑：一个身受重伤住院的人，大费周折利用忍蛙寻到了他所在的旅店并将他单独约出来，就是为了让他帮忙转交一本小说吗？
即便有流月的「和平契约」限制，此刻的会面对双方仍存在风险，堂堂三忍更不会愚钝到丢下昏迷中的九尾人柱力不管，与一位随时都可能对九尾出手的S级叛忍彻夜闲聊。
那自来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切……该看的人不看，不该看的人反倒积极地很。”自来也还在一旁不满地念叨。
鼬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衣服穿的奇奇怪怪，说的话也让人摸不着头脑，小小年纪整天也不知道在胡思乱想着什么。”
自来也的话越发不着边际，即便是鼬，也有些难以想象这些话题将要何去何从。
“看人的眼光就更让人糟心了……”
话音在这时忽地停了。与此同时，鼬感受到了一旁传来的视线。他带着不解转头看去，冷不防碰上了自来也严肃并犀利的目光。
然后，他听到自来也问——
“我说啊，流月那丫头喜欢你吧？”
*
鼬的神色空白了一瞬。
居酒屋的烟火酒气仿佛通过脚底下的木质地板慢慢渗透到了这冷清的天台上，让站在上面的人都显得有些不清醒了。
他在片刻的停滞后避开了自来也的视线，装作不在意般地别过了头，继续对这位仙人的「胡言乱语」不予理会。
而在这异样的沉默中，自来也却在侧头观察这位黑发青年——他依然是一副淡漠疏离的模样，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为之所动。但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里，自来也察觉到了那么一丝被刻意掩饰的波澜。
“原来你知道啊。”自来也断言。
鼬微不可查地垂下眸，没有说话。但在自来也的视角里，这几乎就是默认了。
“也对，她这么明显，稍微有点脑子的也该看出来了。”自来也双手抱胸，看起来对此并不意外，“那你打算怎么办？不打算做点什么？还是说……你已经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
“您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鼬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自来也的话。即使他用的仍是敬语，但在这么多次的接触中，这似乎还是第一次，自来也在鼬的语气中听到了明显不耐的情绪。
真不得了。自来也眯起了眼。
“什么叫就为了这件事？”自来也仿佛来了劲，“像流月这样单纯的孩子，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要多管管，免得她在外面被坏男人骗了还浑然不知，我这可是在替她把关。”
鼬：“……”
虽说自来也对他的态度从未好过，但和白天时比起来，却已是天差地别。早上遇到时还大打出手，现在顶多就是调侃两句，这样巨大的反差让鼬忍不住开始暗自担忧，会不会是流月偷偷将自己的秘密说了出去。
“所以，不打算说说看吗？你们宇智波一族当年到底怎么一回事？”
果不其然，自来也终于顺着话题问到了重点。好在鼬在面对这类问题时，向来都能表现得从容不迫：“宇智波一族的事，与您所知的并无差别，应该不需要我再去重复了。”
可回应他的却是自来也的一声冷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事到如今问你这些估计也没什么用了。其实仔细一想，这件事本就疑点重重，现在三代目老头子也不在了，也就只能靠我自行判断咯。”
“随您怎么判断。”鼬则表现地漠不关心，“您的结论并不会改变任何东西。”
“不。认知也好，立场也好……总有东西会改变的。”自来也回头去看鼬，企图从他毫无破绽的神情中捕捉些什么，“这个世界并不太平，人心更是难以揣测，可既然「神之子」选择了你，那我就必须重新审视一下对你的看法。”
说到这，自来也微微眯起眼，仿佛是在试探一般，大胆地说出了他的猜测：
“或许我们本就不是敌人。”
鼬终于再次将目光转向了自来也，殷红的写轮眼散发出了危险的信号，他压低了声音，不客气地警告：“请您不要抱有这种天真的想法，无论流月与您说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
自来也平静地打断了鼬的话。他感受到了黑发青年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这让他几乎确认了一件事：“虽然流月什么都没说，但看你现在的反应……果然，她对你的事应该知道得不少。那既然她依然选择与你站在同一边，那就只有两种可能——她愚蠢至极，或者……”
自来也颇有深意地缓缓抬眸。
“她才是对的。”
“……”
鼬目光冷冽地望着自来也，没有再回话。姜还是老的辣——这一刻他深有体会。
两人在昏暗的夜色下四目相对，无声地僵持着。秋风瑟瑟，吹散了楼下居酒屋弥漫而来的烟火气，两人的长发各自随风飘扬，舞动的发丝在天台的木地板上落下层层阴影。
“算了，你若不愿说出实情，我也就不问了，反正我自有我的判断。”最终还是自来也打破了沉寂，“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鼬，既然知道有人喜欢你，要么接受要么拒绝，你这样钓着人家算什么？”
鼬：“……”
本想活跃气氛才故意又提起了情感问题，见鼬反倒比刚才更沉默了，自来也有些没辙地挠了挠头，只好厚着脸皮继续帮忙出主意：“若是想为她好，你就应该拒绝她。伤透心了的女孩子自然就会离开你们这个破组织。”
“那她又能去哪呢？”鼬忽然问道，居然真的在一本正经地思考自来也给出的馊主意，“若是我现在推开她，也只会再次将她推向大蛇丸的身边，或是更危险的地方。”
自来也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摸着下巴回答：“跟着我不就行了，反正我本来也是带着鸣人修行旅行，也不差多一个……喂，你不会真有这种打算吧？”
可鼬却没有再回答。他的视线落在了居酒屋对面早已打烊的店铺橱窗上，而思绪却不知飘去了哪儿。他目光深邃，神情看不出息怒，自来也望着他半晌，也读不懂他在想什么。
“算了，不说这个了。”自来也就此作罢，想到心中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还未提及，便乘此机会开了口：“其实我今天找你，主要想问一个问题——”
他停顿了片刻，眼神忽然犀利如刃。
“雨之国这个地方……你了解多少？”
鼬的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颤。
“雨之国……“他重复了一遍，脑海里千万种可能闪过，他却只能冷静地回答，”据我所知，是一个位于大国之间，常年下雨的国家。”
毫无破绽的回答。自来也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所以他只好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晓」的成员之中，是否有来自那个国家的人？”
“……”
“看来是有吧？”
“您为何会这么认为？”鼬问道。而他的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带着流月这个大漏勺在身边，眼下这种情况，他早该料到的。
自来也则不紧不慢地证实了鼬的猜测：“今天见到流月，让我想起了许多往事……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丫头对我的「歉疚」和「感谢」到底从何而来。而就在今天，当某个疯狂的想法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时，一切都合理了。”
他抬头望着夜空，目光惆怅。
“也许我和她之间，有着连我都无法想象的，不可思议的联系。”
听到自来也这番话，鼬默默垂下了眼帘，隐约明白了这一切的缘由。
深夜的风变得更冷了。
鼬深知眼下的见面并不适合久聊，哪怕在这种无人问津的村庄，这样的谈话仍会有隔墙有耳的风险，外加身负重伤的鸣人此时无人看管，这场对话也该结束了。想到这，他缓缓抬起手，在胸前做出了结印的动作。
“我该走了。”
自来也并未阻止，只是默许地看着黑发青年逐渐化成漆黑的剪影，变成乌鸦四散而开。
可没有想到，这些乌鸦并没有着急飞走，而是在他的头顶盘旋了起来。他微微一惊，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的姿势，但很快，鼬的声音便在他的耳边响起——
“临走前，我也告诉您一件事吧。待您的旅程结束后，可以去雨之国看看。”
自来也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听着鼬最后的话语伴随着鸦声一起消失在了漆黑的夜里。
“您会在那里，得到所有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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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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