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蛇丸走了?”
自来也懒洋洋地跨进屋后的门,在门边踢掉了脚上的木屐。
“走了。”我说。
“哦。”他摆摆手,径直从厨房里拿出红豆汤来喝。
“您不是一直想找他聊聊吗?”我有点好奇他刚才为什么要躲开。
“还是等他不找我讨债的时候吧。”他嘴里裹着红豆汤,含糊道。
“要不您干脆直说自己在等他忘记您欠钱不还的事?”我不想揭穿的,但是实在忍不住。
“知代,”他放下碗,清了清嗓子,“有时候小聪明少点对你没坏处。”
“谁才是小聪明?”我转头看他,“万一大蛇丸大人一辈子都忘不掉您欠钱的事,您就一辈子不去找他了?”
“我才没有欠他的钱。”自来也反驳道。
“那家温泉浴池后续的修缮费用总不能让大蛇丸大人继续贴着吧,我们之前已经贴了一次了。”我站起来说。
“……‘我们’,”他品咂了一下这个我脱口而出的词,话锋一转,“说起来,后续的钱难道不该纲手出吗?”
“哇,您偷看浴池您还有理了?”
“那我也付出代价了啊,”他揭开自己的上衣给我看上面触目惊心的疤痕,“不找纲手要医药费已经不错了。”
伤口呈圆形朝外辐射状,中间新长出的肉是朝里凹下去的,比之前我给他换药时的血洞还要狰狞。哪怕对忍者来说也一样。太惨了。
“最近疼过吗。”我不禁问。
“阴雨天吧。”自来也放下衣襟,情绪似乎也随之低落下来。
可能是没想到纲手姬真的下死手打他。精神也受到了一定打击吧。
我不擅长安慰人,这时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坐过去和他并肩,拍拍他的手臂。
“你不觉得难过吗?”他问我。
“诶?”
我想我此时该客套一下,于是故作沉痛地说道:“嗯……我确实为您受这么重的伤感到痛心。”
“不是这个,”自来也偏过头,漆黑的瞳仁盯着我,“你喜欢大蛇丸的吧。看见他和纲手在一起,不觉得难过吗?”
“……”我傻住了。
“呵。”自来也轻笑一声,潇洒地向后仰躺在了地板上。手枕在脑后。整个人呈“大”字型摊开。
因为很高大,几乎要把屋子占满了。
“……也没那么喜欢。”我想了想,索性也躺了下来。“起码没有你喜欢纲手大人那么喜欢……我的梦想是要挣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去汤之国。”
“汤之国?”他问。
“嗯,汤之国。”我说。
“那我们可以一起去。”他来了精神,翻身起来看我。
又是取材。我已经无力吐槽。“我是去定居,不是去旅游。”
“干嘛,你想离开木叶?”他有点意外。
“我留木叶干嘛?”我疑惑地看他。
此人该不会以为所有人都热爱木叶到要当终身制村民吧。
“木叶有什么不好吗?”他问。
“木叶有什么好吗?”我反问。先把我的祖宅还回来再说吧。
“你可真是……”他看了我一阵,发现我是认真的,摇摇头躺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了。
“知代。”
“自来也大人。”
“战争过后我也会离开木叶。”他说。
“哦。”
“我要去寻找预言之子。”
“嗯。”
“你知道什么是‘预言之子’吗?就是预言中可以拯救世界的人。”
“……一个人拯救不了世界。”
“对,预言之子可以团结很多力量。”
“……你也可以。”
“我不是。”
“那所谓的‘预言之子’也不是。”
我说完这句话,半晌没听见他回答,抬眼一看,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里面完全是未曾预想的情绪。
——他竟然很不高兴。
“哼。” 他说。
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像砂纸摩擦。
他从地板上坐起身,伸手抓过那碗喝了一半,凉透了的红豆汤,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汤汁顺着他线条刚硬的下颌滑落,滴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小鬼,”他用一种近乎锐利的审视的目光锁定我,“你懂什么?”
“诶?”直到此时,我也仍旧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自己触碰到了他的哪根神经。
“你见过真正的绝望吗。”他自顾自地问我,也不管我怎么回答,只是连续地抛出问题。
“见过人像草一样倒下去吗。”
“听过临死前连名字都喊不出来的哀嚎吗。”
“闻过被血浸透的土地上几个月都散不掉的腥臭吗。”
他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却像淬了毒的苦无,狠狠钉入空气。
我突然发现,他竟然是认真的。
他真的发怒了。
“你只是躲在这个还算安全的村子里,用你那点自以为是的‘清醒’,去评判你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屋子里投下浓重的阴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他俯视着我,慢慢地说:
“当战争像山崩海啸一样压过来,当人心在恐惧和绝望里腐烂发臭的时候,让那些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一根稻草。这就是‘预言之子’存在的意义。”
“就像一道足够亮、足够强,能刺破黑暗,能让人抬头看见希望的光亮。
“哪怕那道光是虚幻的,哪怕它只是一个预言。”
“你懂不懂?”
他胸膛起伏着,话语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那是自来也独有的,对某种渺茫希望的、近乎信仰般的执着。
我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激烈爆发震住了,应该说,吓了一跳。
躺在地板上,像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他不是愤怒,他是一种绝望的反扑,一种孤注一掷的宣言。
房间里只剩下我细弱的喘息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恢复了常态。
“……算了。跟你这小鬼说这些干什么。你眼里只有汤之国的安宁……”
他顿了顿,后面的话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空气再次凝固,比刚才更加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身下的地板越来越凉。我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坐起身。
“自来也。”我壮着胆子叫了他一声。
“我没见过那些景象。”
“我很抱歉。”
“但是我送走了春原一族所有的族人。”
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把薄而冷的刀片,试图切开他构筑的悲壮泡沫。
“老族长死在一次收尾任务里,尸体都没找全。”
“两位长辈,一个在护送物资途中遭遇山洪,连人带车卷进了深涧。另一个生死不明。
“我母亲,春原草子……” 这个名字从我口中吐出,带着一种久远的、沉淀下来的钝痛,“在您看来,她大概也只是战场统计数字里微不足道的一个‘阵亡’吧?一根连名字都未必会被记住的草。
“我母亲不是什么天才,也没有改变世界的宏愿。”
“她只是一个想活着回来,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平安长大的普通女人。”
“她天赋平平,但包扎伤口很利落,辨识草药很在行,总能找到干净的水源。”
“她救不了世界,也当不了照亮别人的光。她只是一个很普通、很努力的忍者,一个只想保护自己女儿的母亲。”
“她死了。这种绝望不像您说的战场上的爆炸那样轰轰烈烈,但也一样把我掏空了。”
“那些被当作草一样倒下去的人,那些像我母亲一样,只想活着、只想守护自己小小家园的普通人,他们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心里想的会是什么?”
“他们会想着遥远的、虚无缥缈的‘预言之子’吗?他们会因为一个可能存在的‘救世主’,就觉得自己死得其所、死得有价值了吗?”
我逼迫自己直视他,颤抖着反驳道:
“不会的。他们想的,只会是回不去的家,是再也见不到的人,是没来得及说完的话,是……再也无法实现的微小到尘埃里的愿望。”
“一道虚幻的、远在天边的光,能照亮他们那一刻的黑暗吗?能抵消他们生命被碾碎时的痛苦和不甘吗?您的‘预言之子’,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人会靠一个虚幻的预言来团结吗?我认为不是的,自来也大人。”
“靠的是像纲手大人那样,愿意在战场上蹲下来,为一个普通伤员止血包扎的手;”
“靠的是像您自己写的那样,故事里那些在绝望中依旧选择把最后一口水分给同伴的‘小人物’;”
“靠的是即使自己力量微薄,也尽力完成每一次任务,只想让后方多一分安全的……千千万万个普通人。”
“力量不是只存在于您寻找的‘光’里。它就散落在每一个挣扎着、努力活着、努力守护着身边一点点珍贵之物的普通人身上。”
“把他们凝聚起来的,从来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预言之子’,是他们自己心中那份对‘生’的渴望,对‘家’的眷恋,对身边‘人’的不舍。这份力量,比任何预言都更真实,也更坚韧……”
说完,我的心竟然狂跳起来,等待着他下一次暴风雨般的反击。
然而他没有。
他只是盯住我,像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样,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啊……”我用力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连滚带爬从客厅逃走了。
回到书房,合上拉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和声音,才感到一点安全。
光亮照耀不到的、更广阔更沉重的黑暗,或许比他追寻的光,更加真实,也更加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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