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的手把刀柄握得吱吱作响。
“欢迎回来”。
七岁那年,那个夜晚,鼬对花明也亦是这样说的。
佐助浑身的肌肉紧绷着,鼬却懒懒散散地靠坐着,好像完全没把弟弟放在眼里。啊,从出生起就是这样的,佐助再怎么努力都只是为了做好鼬动动小指头就能做到的事,他习惯仰视哥哥,鼬也只会俯视他。
冷静。佐助闭眼深呼吸,告诫自己要冷静。
“在动手之前我有事情要问你。”
佐助的手臂绷得很直,刀刃泛着森森寒光。
“屠杀宇智波一族的事,背后有没有木叶的指使?”
鼬撑在脑袋上的手放下了。他调整了坐姿,佐助的直白好像让他觉得很惊讶。
“是那个戴面具的和你说的吗?如果说我是你的仇人,那他就更是你的敌人了,因为有他的帮助,我才能顺利清剿宇智波全族。”
鼬笑道:“敌人的话,你最好不要轻信。”
佐助紧盯着他,厉声道:“你以为我信的是他么?我想信的是你。”
“……”
鼬勾起的嘴角平复了,他变得面无表情。
“我早就下定决心,不管你因什么动机做出这种事,我都会杀了你。可是直到最后,直到我的刀指向你……”
愤怒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他要费极大的努力才能够使声音和手臂免于颤抖。
“……我还是想知道真相。”
鼬压下眉毛:“你是想听真相,还是想听我说'这一切都是木叶逼迫我做的,我根本不想屠戮父母族人'?假装兄友弟恭的过家家游戏已经结束了,佐助。”
他的姿势变得板正,轻蔑的随意已经消失了。
鼬两指并拢慢慢敲击着扶手,冷声道:“反正止水死的那一年你就知道了一些事情,与其看你在这可怜巴巴地痛苦摇摆,我不妨直说,我非常、非常、非常憎恨宇智波一族。”
他一连用了三个非常,佐助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种方式讲话。
“在宇智波一族中,我最恨的人是宇智波止水,其次,”鼬露出一个森森的微笑,“就是我们共同的父亲,宇智波富岳。杀死他,我一点都不后悔。”
“闭嘴!”
佐助身形微动,步伐快如闪电,瞬息间就移动到鼬坐着的石椅之后,削铁如泥的草薙刀穿透厚重的石料,一口气洞穿了鼬的胸膛。银白的刀刃上挂着蜿蜒的血线,缓缓地、缓缓地向下流淌,滴落在鼬的衣袍上。
鼬嘴角溢出鲜血,但他只是微微侧头看着佐助,依然在讲话:“止水是愚蠢的,他掌握着最强的力量,却根本不能善用。那软弱的意志配不上他的天赋。父亲也是,这种目光短浅的人也配成为族长吗,他甚至想操控我的人生……别开玩笑了。”
佐助紧紧咬着牙关,手上用力,刀刃搅动骨骼血肉,鼬停顿了一下,却表现得不知疼痛,额前连冷汗都没有。他幽深的眼睛轻轻瞥了佐助一下:“讨厌族人的理由就更纯粹了,那群废物也配拥有和我一样的眼睛吗?他们不配。看着他们的写轮眼,看着他们和我同宗同源的力量,我就感到无比恶心。”
佐助震惊了。他的声音都气得发抖:“……宇智波鼬,你是个疯子!”
鼬对他的咆哮充耳不闻,继续讲自己的话,语气越来越急,语速也越来越快:“他们掌控不好这样强大的力量,掌控不好的力量,就是消灭又有何妨?花奈早就和你说过了,写轮眼是邪恶的力量,她讲的一点不错。”
“邪恶的力量……”
佐助咬牙切齿地重复着他的话,吼道:“那你为什么不自杀,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要让这种力量延续下去?”
鼬低低地笑起来。
他的身体开始变形、分解,化作诡异的乌鸦四散开来,蒸发在空气中。佐助把草薙刀从石椅里拔出来的时候,鼬已经站在宽阔的大厅中央看着他了。
“这个理由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因为我要用你的眼睛补全我的眼睛,我要站上宇智波斑站过的顶点,忍者的顶点、力量的顶点……我就是那个最适合展现宇智波强大的人,也是现在的唯一一个。至于写轮眼,它会在我们这一代终止,谈何延续呢。”
鼬抬手指着佐助,手上戴着的戒指发着幽幽红光:“你好像没有带来我想要的东西。没获得万花筒就妄想击败我?勇气可嘉。”
“……”
要冷静。
“我知道万花筒的瞳术会损耗视力。说实话,你现在还看得清我的脸吗?”
佐助没有理会他的激将,眯起眼睛:“我们长得越来越像了呢,鼬。这张肖似你的脸上写满了对你的恨,看不见真是太可惜了。”
佐助极速拉近距离,出招的动作快出残影:“杀一个瞎子,用不着万花筒。”
鼬和他近战,以苦无对长刀,一时竟也不在下风。
铁器剧烈撞击蹦出火星,四溅的火星就是此刻这对兄弟之间氛围的具像化。
鼬被撞得后退半步,鞋跟扫起一圈尘埃。
他纤长的睫羽颤了颤,看着弟弟:“你变强了啊,我好高兴。”
“……”
佐助的攻击越来越密、越来越快,兵刃相接之声不绝于耳,铁器的哀鸣回荡在萧条衰败的荣耀殿堂之内。
“你能平等地和我交流吗?这副装模作样的嘴脸真叫我恶心!”
花明也的情报是正确的,鼬的身体不如从前。佐助抓住他那一瞬间的破绽,将鼬踹翻在地,草薙刀再次捅穿他的胸膛,把他牢牢钉在地上。
佐助的膝盖压在他的腹部,还能感觉到血管的均匀跳动。
他紧紧握着刀,看见血液在鼬身下蔓延。
他垂眸看向鼬。一直以来他都在仰视哥哥,从来没以这种视角看过他,初次尝到了把不可逾越的对象踩在脚下的快感。
鼬的嘴角又溢出鲜血,在苍白的肌肤上红得吓人。佐助看着他,他也看着佐助,明明形容狼狈,他却显得从容平静,这份从容平静让佐助几乎要发狂,他最恨这种从容。
他恶狠狠地盯着鼬,问道:“你对花明也做了什么?”
“花明也?”
鼬的嘴里慢慢吐出这三个字。
佐助觉得鼬在挑衅他,手下用力,刀刃又卷得骨肉喀嚓作响。
鼬的眼睛却变得更加炯炯有神:“这个世界,没有人叫花明也。”
佐助恼火:“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别说这些废话。”
鼬咳嗽了一下,唇角溅上血点子,喉管里不断涌出的血液让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再见到她之后,我觉得她还是死了比较好,所以想让她困死在月读的世界里……可惜,她又回来了。”
佐助的声音越来越紧:“她跟我们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鼬没有马上接话,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怎么会呢?她也是宇智波,她重视你,你重视她,如果杀了她能让你获得我想要的万花筒,我很乐意再次动手。”
佐助瞳孔皱缩,低吼道::“闭嘴!”
鼬这次顺从地闭上嘴,可眼睛依然在笑。他的身体再次解体为乌鸦,翅膀噼啪拍打的声音好像是从佐助的脑子里传出来的,让他一阵头晕目眩。
又是幻象?到底是什么时候发动的术?佐助完全看不穿。
他把草薙刀从地砖里拔出来,回首看去,鼬站在石椅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鼬淡漠道:“这样还杀不了我。你还有什么本事,让我看看吧。”
佐助阴着脸,甩了甩刀,又攻上去。
这次他们打了很久很久,从殿内打到殿外,本就残破的废墟变得更加斑驳,屹立经年的建筑在这对末裔子孙的生死决斗中轰然倒塌,恰如宇智波的没落,恰如对这个姓氏之过去、之现在、之未来的预言。
幻术、体术、忍术……佐助把毕生所学全都用上了。打到后面,他甚至开始恍惚,自己真的有这么多查克拉可以用吗?
当两人同时释放的火遁撞击到一起时,佐助的全身都被热浪余波冲刷着,黑色眼睛里映照出熊熊烈火。他有一瞬间的失神,脑子里想的不是愤怒与仇恨,而是他终于可以发出和鼬不相上下的火遁了。
他们打了多久?几个小时?已经感觉不到了。
这样高强度的搏斗让佐助非常疲惫,他能用的查克拉已经不多,再消耗下去就是在燃烧生命。他相信鼬也是同样虚弱,而且他还比自己多受一层病痛的折磨。
现在,鼬已经累到连万花筒的黑色火焰都放不出来了。
他们又开始肉搏,彼此白皙清俊的脸上都挂满了血痕和脏污,像两头歇斯底里的野兽。
“你后悔吗?后悔没有杀了我。是你想把我当工具,现在却要为我做嫁衣了。”
佐助重重地在鼬胸口打了一拳,力竭之前的肾上腺素开始发作,让他整个人兴奋得开始颤抖:“我能杀了你,是我赢了,是我赢了!”
鼬终于开始站不稳了,接连后退好几步。他沉重地喘息着,佐助从来不知道强大如鼬也会发出这种声音。
鼬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是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他捂着嘴、弓着腰,甚至不得不撑住断壁残垣保持自身的平衡。血液不断地从指缝间溢出,滴落在黄沙上。
为什么他会看得这么清楚?佐助茫然地眨眼,看向天际,原来朝阳的一角就要升起了。
这会是佐助永生难忘的一次日出。他的哥哥剧烈地咳嗽着,发出的声响却和刚出生的小猫一样微弱,指缝间溢出的血液在空中拉丝、没入泥土里,好像抽走了他的生命,供自己在地底下生根发芽。
“刺啦。”
佐助抽出归入鞘中的草薙刀。刀刃已经有豁口,不过刺穿鼬残破的身躯还是不在话下。
他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草薙刀越举越高,停在和鼬的心脏齐平的位置:“到此为止了,”他用力捅进去,刀刃切割骨骼血肉的触感无比真实,很荒诞地,他想到了花明也说鼬曾问过的那个问题——刀刃划开血肉是什么感觉?他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在颤栗,闭眼强迫自己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凑到鼬的耳边继续一字一句道:“哥哥。”
他听见一声轻笑。鼬鼻子里呼出的气吹动了他的头发。佐助登时有种焦躁,他又在笑,难道这一次还是幻境?
在恐惧攫取佐助的心脏之前,他听见鼬开始说话。
“我确实后悔了。”
“……什么?”
佐助有种震悚的感觉,不知为何,鼬的回答让他汗毛倒竖。
“……人只有到生命的尽头才能看清自己。”鼬的重量逐渐靠到佐助的身上,膝盖也软下来,“现在我快死了,所以我能给你答案。”
佐助头脑有些发懵,涌动的热血刚充上脑子就骤然停止,这种直上直下的变动让他头昏脑胀。直觉让他恐惧,这种恐惧比发现自己身处鼬的幻境更加可怕。
鼬的下巴搁在佐助的肩膀上,他的手还握在刀柄上,大蛇丸传授的人体解剖知识让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刀洞穿了鼬的心脏。他僵硬地降低重心,直到两人面对面地跪下,鼬的身体几乎全靠在他身上了。
鼬的喘息声变得很微弱,伤口处濡出的鲜血流到佐助的腿上,还是温热的。他口中溢出的血则渗入佐助的肩膀,穿透衣料,像蛇一样在他身上爬行,好像要一口咬掉他的心脏。
现在鼬就连说话都很费劲了,但他坚持说:“人生是充满痛苦的,但痛苦……痛苦只是人生的一部分。我会看着你、帮着你,让你能坚强地走下去……”
佐助的大脑开始嗡鸣,雪片一样的记忆翻涌着。
他的声音抖得不能再明显些了:“什么?”
鼬咳嗽了一下,佐助感到脖子溅上了温热的血。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可是……可是,我发现,你的大部分痛苦都来源于我。”
佐助的手从刀柄上颤颤悠悠地撤下了。
他难以置信地扶住鼬的肩膀,去找寻他的视线:“你在说什么啊?”
但鼬的视线已经无法聚焦了。
他依然保持着打开万花筒的状态,生命在微弱的阳光下飞速蒸发。
佐助扶不住他,不得不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搂住他。佐助依然紧紧盯着鼬的脸,试图看穿他,从他的脸上看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鼬慢慢地眨了一次眼:“我死了,一切都到此为止了。我不能奢求你的原谅,也无法验证对错……”
他颤抖着举起右手,佐助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像个雕塑。
“我只知道,最后的最后,看着现在的你,我非常、非常、非常……后悔。”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了三个非常,眼角滑落一滴泪,而颤抖的手最终也只摸到佐助的下半张脸。
鼬发出最后的叹息:“对不起,佐助。”
一切戛然而止。
他的手砸落到地上,佐助的脸上留下两道短短的狰狞的血痕,余温迅速风干,变得冰冷。
“……鼬?”
他摇晃着鼬的身体。
鼬的眼睛还睁着,身体还热着,但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鼬已经死了。
他的复仇结束了,他杀了鼬,而且他发现鼬也承受着他承受过的痛苦。所以他的复仇结束了。
可是看着鼬的尸体,佐助开始失声痛哭。
此刻,没有仇恨,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悲伤、绝望。
他知道做完这件事不会让他快乐,却不料等待他的是此等痛苦。
击溃他的不是鼬的死亡,不是手刃至亲的恐惧,而是哥哥迟到多年的道歉。这一次不是“原谅我”,而是“对不起”。鼬已经不再把他当作小孩看待了。
他的眼泪混着血液流淌,漂亮的脸变得肮脏斑驳,潮水一样的悲伤席卷全身。鼬的乌鸦在空中盘旋,久久不落,他们的叫声混合着佐助的哭声,真正是在为一个灵魂送葬。
太阳渐渐从地平线上爬出来了。
佐助麻木地搂着鼬的尸体,像个没有生气的人偶。在充满希望的朝阳下,他漂亮的眼珠子折射着水光——他眼中全新的花纹真的很漂亮。
鼬的万花筒落幕了,佐助的万花筒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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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明也从睡梦中骤然惊醒,心脏跳得厉害,如何辗转也无法安寝,于是只好起床。
这是她在晓组织睡的第一晚。昨天抽离尾兽的任务完成的很顺利,在她的要求下,羽高没有被直接杀死,而是囚禁等候发落。
她穿戴整齐出门,心烦意乱地走到昨天进来的那个洞口,佩恩像石头一样坐着,听见她的声响后回头看,那双轮回眼真像无底洞,让花明也头皮发麻。
她扶住石壁,往后缩了一下,在考虑要不要说点什么。
在她得出结论之前,空间撕裂的异状先来了。
她和佩恩同时看向突然出现的面具人。
面具人直接看向花明也,没有任何预兆地开口道:“对决结果已出,鼬死了。”
花明也的心脏停跳了一瞬间。
终于把这一章憋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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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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