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维吉尼亚,俄亥俄。
时间磨损了我的精力,我变得迟钝,灵魂不再属于这个壳子。什么是灵魂?心脏还是大脑?
或许是精神。
印第安纳,密歇根,威斯康星。
我离社会太远了,脱离社会的人,被社会磨灭自我的人,这些人都活不长。前者被自己的虚无吞噬,后者被社会的虚无蚕食。
那些自尽的虚无主义者们和不畏死亡的士兵们。
衣阿华,堪萨斯,科罗拉多。
可悲的是我花近百年的时间才意识到这一点。我始终是离群的,然而童年的错觉蒙蔽了我,让我我以为我可以一直这样活下去。但我丢了童年的天赋,告别了我的小羊朋友,以人类的方法活下去。当我看到的更多,理解的更多,**也就更多,而它们磨损我的也更多。
我没有参加艾琳娜的葬礼。
新墨西哥,亚利桑那,加利福尼亚。
酒精和成瘾物被吸血鬼的身体迅速代谢掉,家庭纷争,手足阋墙,对上一辈爱恨交织的情绪不能提起我的兴致,于是我转向战争,新大陆的恐惧和贪婪,旧大陆的煽动和盲目的追随。
随后是经济危机,难民,伟大的合众国,哈,无聊。
稍稍有趣一点,但不能持续太久,像是烟草,短暂的快乐后又是长久的空洞。
我就像那些老人一样怀念我们的黄金时代,我想念社会的具象躯体——我的小羊,我想念迪奥,想念艾琳娜,想念乔治,想念我的青春。
我甚至开始计划去海里把迪奥捞起来。作为人类时我们流着相同的血,但作为吸血鬼不是。像是同卵双胞胎和异卵双胞胎的区别。他送我的指骨沾上了我的特性,阳光只能把它变成焦骨。我给迪奥的那根骨头呢,会和他的其他骨头一样在阳光下化为灰烬吗?
我所不爱的出现在了我的身上:左肩隐隐发烫,指骨抽搐的跳动,幻觉的预言在我闭眼时出现。
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在某个冬季的夜晚,我在下水道和嬉皮士们之间穿行,猎取着短暂的欢愉:把一大笔钱以遗产的名义送给一个瘾君子,任由他花天酒地几日后用我的血消除瘾症,观看这个可怜人无处可去的迷茫;轻飘飘的戳破希望当上大明星的年轻人的美国梦,让他看清他所相信的东西不过是一滩烂泥;把高高在上的富商丢进他最看不起的妓.女的利爪中间,等待他不可置信的脸喊出祈求怜悯的话语。
又或者,顺走瘫在地上的可怜人们衣兜里的烟,一边幽灵一样在城市穿过,一边不论品质的慢慢抽完。
说真的,没了这些娱乐我还能干什么呢?
“你只是在追逐你的过去罢了。”嘶哑的声音传来。
悬浮在空中的,是一具有着女性特征的躯体。典型的修女装扮,身高与我相仿,但因为她悬浮在空中,我只能仰视她。她的皮肤和外衣泛着金属的光泽,脸上只有一双无机质的眼睛而没有其他五官,细长的瞳孔让我想到蛇。
被银色金属包裹的血肉,像某种被割裂而流血的金属,我好奇她皮肤下面的是什么,水银还是脂肪?
于是我问她,她蹲下来砸碎一个流浪汉手边的啤酒瓶,递给我一块玻璃:“你得自己发现。”
我握住她伸出来的手,割破了她的掌心。她的伤口里面是流动的金属状,我手上出现了同样的伤口,露出脂肪层。
我有过和这样奇妙的存在打交道的经验,我问她:“你是什么?”
她爽快的回答了:“我是你的替身。”
我还以为她会像小羊一样让我自己猜呢。
替身啦,幽波纹啦,什么精神的反应啦,我并不在意。大概是我获得的一种新的力量,一种少数人会拥有的力量。
“你有名字吗?”我问她。
“sisters of mercy。”她回答。
修女吗?或者是姐妹?看她的打扮,这里的意思应该是修女吧。
我对她的存在好奇极了,像是拿到新玩具的孩子。她看穿了这一点,好心肠地和我解释,她是我的投影。
难怪她总能指出我心中被掩藏的真相,指出我的本质。
又或者我们真如姐妹一样亲密,她知道我的想法,按我的心意行动,又或者她是我无意识隐藏的部分,我自己的祭司。
但不得不说,替身好用极了。修女能屏蔽人的感官,有点耳熟吧。这让我想起来成为吸血鬼之前的一次战斗。很显然,这次我拥有足够的机会来练习。
减弱一个奔跑者的痛觉,几小时后马拉松赛场上就会出现一具死于肌溶解的尸体;增强某个伤口的痛觉,加上一点心理暗示就能让人的大脑误判;改变人的味觉,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人喝下毒药。
我很聪明,这我知道,恰好我还有着极长的生命。我在二战时学习的知识足够我搞清楚大脑的构造了。是的,它精密无比,但摧毁大脑却算不上什么难事。
理论来讲,如果我能精确的控制某条神经,我就能制造幻觉,挑动人的情感,甚至同傀儡师一样控制人。
从实际操作来说,几乎不可能找到这样的机会。“定位,解析,再次定位,然后让它受洗。”修女站在书桌旁,银色的手指划过大脑解剖图,“亲爱的,你还没办法支撑我与目标接触这么久。你瞧,神经怎么微小的东西。我碰到一个人的皮肤,让我的能力顺着血管爬到大脑已经够久了。而你,我亲爱的,还得指挥我去改变它的感觉呢。”
于是我试图解剖自己的大脑,记住更改痛觉时的感觉,试图从这种本能中间解析出每一步的原理。
“但是亲爱的,你做不到,除非你回到你幼时对时间毫无察觉的时候。”修女说,“但你的脑子清醒了不少,我这样的新奇东西能让你清醒多久呢?”
“不,不,亲爱的,光是和我说话可不能算是你重新回到集体中间去了,我只是你的一部分。自言自语的人可算不上社会的一份子。”
但我遇见的人都令人乏味,那种有着取悦我才能的人,或是能让我提起兴趣的人,我一个都没有遇见。
再等等,或许吧。
预言的画面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却像雪花屏一样模糊不清。但我能感觉到的,是的,人们常说的『血缘』。
迪奥醒过来了,我还不着急去找他。得再做些准备才行,动物的脑子比人简单,也比人容易控制,等我储备一支动物军队吧。虽然它们不能持续太久,但一周是完全足够的。
信鸽能够感应到地球的磁场,我如同信鸽一般,能够感应到迪奥的位置。偷来一辆摩托,我在风中穿行。
我的哥哥,我真想知道你是否同我一样,不,这不重要,你一定也有这种力量。那么,你的力量怎么样呢?
*
我花了半个晚上来到机场,可惜飞机颇有官僚作风的晚了点。于是我又花了半个白天前行,或许我早已习惯阳光带来的刺痛,多可笑啊,无时无刻不能摆脱身上针扎的疼痛的人觉醒了这样的替身。
反正我也没打算用她来更改我的感官啦。
幸运女神眷顾了我,只是朝着大致的方向和距离买票就达到了精确的位置。同一座城市,找起人来简单极了。
修女把手按在墙上,银色的径流顺着水管前行。远处,迪奥坐在沙发椅上。
“我的妹妹来找我了。”他说。
“你要杀了她吗,迪奥?”他对面的银发男人开口,处刑人模样的替身在他身后浮现。
迪奥做出制止的手势:“不用你出手,得让我亲自来。你就在这里等着。”
银发的男人重新陷入沙发中间。
我打开手提箱,提起一只老鼠的尾巴,让空乘人员忽视它们并不算难。
“去吧。”我说,“去和我的哥哥打个招呼。”
它顺着街角跑走了,迪奥啧了一声,环视着周围。老鼠的链接断开了。
我看得见他,他看不见我,这是其一。
我在预言中知道他的替身能力,他不知道我的,这是其二。
现在是黄昏之时,我并不畏惧太阳,而他不然,这是其三。
我有足够的优势。
“鸟儿们。”我说。鸽群罩在迪奥上方,我拿出怀表。
三秒,三秒过后迪奥就停止了时间。我的哥哥清理掉四十只鸽子要花费几秒呢?如果我没算错,五秒,他还不能用五秒找到我。
鲜血和羽毛从空中落下。
我的动物军队还在骚扰他,它们的死亡足以判断迪奥停止时间的那一刻。若他不想引起我的注意,把它们复原也能花费他一些时间。
迪奥知道的,我非常了解他。
“你在看着我,妹妹。”他说,“从哪一只鸟的眼睛里,还是从哪一个监控器里面?”
我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并不意外。我说:“欢迎回到岸上,哥哥。”
他切断了他的目光。
一次,二十只鸟。我拐进小巷,不能太快,慢慢来。
两次,四十只堆在一起的老鼠。蹲下,让修女警戒,银色的水流划过迪奥的脚踝。他的视线盲区难找极了。我和迪奥的距离还有四百米。
三次,清空了我的手提箱,两只猫,一只小猪,麻雀和老鼠,我让它们交叠排列在水管旁边,借此削弱迪奥前进的速度。水流张开薄膜,缓缓爬上迪奥的手臂。
不能让他察觉。我朝他跑过去,连发六颗子弹。四肢,大脑,躯干。
我居然还保留着这只手木仓,真是怪事。
他发出笑声。
“好久不见,我的妹妹。”
人影消失了,我当然知道他停止了时间。
“修女。”我说。五感被瞬间强化,我听到迪奥猫一样轻的脚步声,嗅到他身上的血味。
在我后面。
修女为我抗下这一击,右手软绵绵的垂下。认真的吗,迪奥。就只是折断我一只手臂?
本能的,左手反持小刀向后划去,顺着这动作转身,我划破了他的下腹。哈,像是剖腹产。
“你傲慢到这个地步了吗?”我嘲笑他。或许他还不知道,他的鲜血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拳头冲向他的腹部,他的血液们蠕动的来到我的手边。被修女增强的肌肉让他后退两步,他开始提防,手指按住我的静脉,可惜他提防错了地方。
我不需要他的血补充能量,只是要修女把它与我的血不一样的地方找出来而已。
我没有甩开他的手,甚至任由他吸走我的血。趁他一只手脱不开身,膝盖抬起再次打在他的腹部,抽出我的第二把木仓。
他推开了我,我知道时间停止了。
因为下一秒,暗红的脏器从体内流出,滑稽的挂在我的身上。
哎,我的打法真是透支我自己。还好我恢复起来很轻松。
这家伙换上乔纳森的身体后强壮了不少。然后我出拳,对上黄色替身的拳头。胸口扎上两只小刀,疼痛不能使我止步。
我被逼的后退,脸上倒露出和迪奥一模一样的笑来。
太阳还没落山呢。
颈动脉喷出一股血流,打湿迪奥的外套。我是右利手,但不意味着左手就不能战斗。我自己的骨头就是最好的武器了,来不及把它修好,索性把右手扯下来抵挡迪奥的进攻。
吐出两颗牙齿,让修女赋予我折断的左腿感觉,以扭曲的姿势奔跑。
向后退,再向后,退到有阳光的地方。迪奥的战斗方式和我一样灵活。时间停止让他在我周围瞬移,不过修女不像他的替身一样永远在他身旁,她灵活的紧随其后,缠着迪奥不放。
终于,终于。
迪奥扼住我的喉咙,而我向后倒去,修女死死的压住他的脑袋,抗住他的替身不断落下的拳头。
我闻到焦灼的味道。
我成功了。
从一开始,修女就在不断接触迪奥的皮肤。动物的血,被打破管道中流出的水,我的血。它们附在迪奥的皮肤上,在加上修女发动能力的银色流体,足以不知不觉中改变他的感知了。
一点一点的削弱他对阳光的感知,吸血鬼对于阳光的感觉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他的左臂化为灰烬,接下来是大半个身子。
我在医学杂志上看到一种名为『幻痛』的现象。患者们感觉已截除肢体仍然存在,同样的,迪奥能感觉到他的肢体仍然存在。
我为了这次袭击做了太多准备了,迪奥得好好补偿我才行。
修女敌不过他的世界的力量,迪奥抬起头,他发现了他肢体的缺失。不过周围的阴影也只有一个广告牌罢了,修女把它打了下来。
我挣扎着起身,摸出怀表,真好,它没坏。
“现在是六点二十,哥哥。”我笑着抱住他的头,一如多年前的轮船上我与他告别的样子,“据我所知,这里的日落在七点。”
他也笑了起来,在我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避开了阳光。
“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他问。
“你抛弃布兰度的姓啦?”我没回答。
他承认了。
“可是我还是不喜欢姓名,它们多无聊啊,但是布兰度没那么讨厌。”我说,抱紧了他的头,“这样吧,叫我布兰度女士。”
“你还不至于禁止别人提起你的过去吧。”带着恶意开口,他知道我爱她,同我知道他爱我一样。
“我在这里有个住处。”他说。
“你要把你的新朋友介绍给我吗?”我问。
他说他会。于是我们等到天黑,修女的射程远一点,她带回来一个中年人。我们分享了他,同我们在乔斯达的餐桌上一样。
我们都还保持着十八世纪贵族的用餐礼仪。
不同的是,在这里迪奥吃的多些,也吃的挑剔些。我则因为我的体质,在月光下只需一点血就能恢复吃的少些。
和小时候不一样,那时我吃的更多,把我讨厌的菜偷渡到迪奥的盘子里。有时乔纳森也会吃一点。
迪奥说尸体他来处理,我跟着他回了他的临时住处。
我们交换了短暂的拥抱,我莫名的感到沉重的悲伤。我问他:“哥哥,在你水下的痛苦和我陆上的痛苦哪个更多?我们都说不清是哪个更好。”
他倒了一杯酒,据他说是瓶好酒。
我们都有需要不清醒的时刻。
于是我们分享了这瓶酒,但我们都没有醉,于是我们又喝了一瓶。
银发的年轻人识趣的没有打扰我们。
特别特别感谢風采鈴一直一直都有评论区互动,能有这样的鼓励我很开心!
替身是我很喜欢的乐队!
现在的时间是1988年。
这章狄安明显的开始干坏事了,都说了她不是个好东西。她不是人(迫真)。你看她都扭曲变态了。
开头的路线是sbr的反向(大概,我记不太清),我自己也走过横跨阿美莉卡,虽然不是同一个线路,但是很好玩。
预言模糊是因为六部回忆和三部混在一起产生排异了。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sisters of mercy
替身面板:
破坏力:d
速度:a
持续力:a
精密度:a
射程:a
成长性:c
能力:通过接触的物品『传导』至生物,于某一部位接触五秒后能够改变其『感觉』。
可以理解为不限导体的电流到达灯泡后过五秒才能亮。
是生物电吧,大概。不要用科学解释替身啦。
像是剥夺痛觉就很简单,通电就行了。其他比较复杂的类似于额外做一到物理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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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仁慈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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