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雅姨妈用鞋尖拨开地上的碎片，探头往壁炉烟道上方瞄了眼，没看见光线。
“可能堵住了，明天我们疏通一下就好了，不过并不妨碍今晚在这里生火。”
反正门窗破败，四处漏风，也不必担心闷死。
探索未知的渴望暂时压过了疲劳，三个女人边检查房间内有没有多余的“住客”，边相互搀扶着爬到了塔顶。
古堡的四周都环绕着一望无际的丛林和绵延的山峦，哪怕在乍暖还寒的时候，外面的草都变成枯黄一片，那些丛林竟也郁郁葱葱的。
远处几座山顶上还挂着皑皑白雪，与大片冰冷坚硬的黑色山脊交织，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残酷之美。
放眼望去，无边无垠，人类忽然变得渺小、孤寂。
“瞧啊，多美呀！”
良久，玛雅近乎失神般感慨。
云漠贪婪地注视着一切，结合沿途看到的风景，不断筛选整合信息，得出初步结论：
这些树木的叶片都不大，纬度应该不低，而冬天却又常绿，极有可能是耐寒的松木类。
松木之流往往能长到很大，而且木质中油脂丰富，是非常好的燃料，另外它们也能结出不少果实……
外面的荒野中，草还是枯黄的泛白的，但根部却已冒出零星冒出浅绿的嫩芽，说明春天确实来了。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她们现在物资匮乏，体质孱弱，如果马上就要面对寒冬的话，极有可能熬不过去。
玛雅姨妈很快便冻得鼻尖通红。
她紧了紧厚重的外套，张口喷出浓重的白色水汽，开合间便被狂风卷走，声音也变得支离破碎，“这座山丘就有200多米高，四周没有更高的建筑，据说可以看到四面加起来十多个国家呢。”
霍莉睁圆了眼睛，适时发出惊叹。
云漠点点头，确实如此。
但……这个时空的势力分布简直比欧洲中世纪还不如，又经历了复杂的种族混战，各种分裂。
现在的国家听着只是唬人而已，真正规模就跟格林童话里的王国一样，随随便便出去走几步都能遇见什么王子、公主、贵族的。
这会儿要是再打仗，那就是村子之间的混战，大部分都是举着木棍和简单农具的农夫，甚至还有赤手空拳上的……真正的金属兵器才不会轻易下放到普通士兵手中呢！
生产力水平也达不到。
所以十多个国家什么的，听听就好，充其量就是十多个村镇罢了。
顶楼平台中央有一座小型钟楼，整体结构完好，只是悬挂铜钟的木架腐朽了，无法承重。那沉重的大家伙身上长满绿色的铜锈，歪歪斜斜倒在地上，可怜巴巴的。
钟声穿透力极强，用来传递信息、示警挺不错的，云漠打算以后重新将它挂起来。
太阳渐渐下沉，温度骤降，城堡顶部平台狂风大作，简直冻得受不了。
三人最后用力看了眼西沉的猩红余晖，连滚带爬下了楼。
好冷好冷！
爬完一个来回体力基本告罄，她们从马车上抱下木柴和枯草生火，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这会儿的生火工具还是石镰，霍莉熟练地将两根石棒相互摩擦，金色的火星就跌入引火堆，迅速碳化后冒出淡淡白烟。
猩红明亮的火线此起彼伏，像稍纵即逝的花。
三人赶紧趴下去，赶在它们彻底消散前鼓起腮帮子吹了几口气，橙红色的细小火苗就在眼前颤巍巍升起。
枯草之后是细碎的树枝，树枝后才是大块的木柴。
很快，她们得到一个噼啪作响的温暖的火堆。
三人紧紧围绕着篝火，将双手翻来覆去烘烤，口中不时发出惬意的叹息。
啊，真舒服！
明亮的暖意迅速驱散了寒潮，好像冻僵的脑花都重新启动了。
她们将水囊里最后一点淡水烧开，裹着厚实的毯子，抱着杯子，小口啜饮。
热流顺着喉管下滑，温暖迅速游走全身，指尖都暖洋洋的。
虽然还有细碎的风从门窗缝隙中钻进来，但大部分都被坚硬厚重的石墙阻隔在外，相较前些日子的荒郊露宿，这已经很好了。
云漠三人满足地吐了口气，看着墙壁上随火光悦动不断扭曲的影子，嘻嘻笑出声。
挺好的。
这里虽然荒凉，却也遍布植被和灌木，无需为柴火发愁。
向南大约200米的地方还有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河，水质非常清澈，可做日常用水。
有山有水有树林，人就饿不死。
云漠看了眼越发昏暗的天色，提议道：“我们还是趁天黑之前去打点水来吧，柴火不耐烧，最好也捡一些。”
不然半夜就要告罄了。
初来乍到的，夜晚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玛雅姨妈和霍莉都很赞同，三人一起出门。
就这么会儿，那两匹饿坏了的瘦马已经硬生生将城堡前的草地啃出来两个大圈，肥大的鼻翼扇动着，时不时发出愉快的喷气声。
霍莉将宽大的外裙下摆掖在腰间，看见合适的树枝就捡起来丢进去，没一会儿就得了满满一大包。
玛雅姨妈和云漠也学着她的样子做，收获满满。
可这么一来，就空不出手来牵马了。
三人相视大笑，先回去放下柴火，然后才提上水桶和水罐，牵着马去河边饮水。
等马儿喝饱水，又驮回来几大桶，烧了一点热水兑上，沾湿抹布，开始打扫。
原本霍莉要一力承担，“小姐，夫人，这样的粗活怎么能让你们干呢。”
云漠笑笑，手下不停，“这里可没有什么夫人和小姐了，只有三个相依为命的女人，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自己干活呢？”
玛雅同样不怎么熟练地戴好面巾，拍拍霍莉高大结实的身躯，“是啊，以后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霍莉立刻感动得哭了出来，然后就更卖力了，抹布简直要舞出残影。
城堡留内有许多家具，奈何多年来无人养护，除了厚重扎实的大床碗柜、和桌子之外，书柜、椅子之流多已开裂、腐朽，没办法再用了，只能当柴火。
今天的时间有限，她们简单搜索了物资后便集中力量打扫一个房间。
床很大，足够塞下三个人。
时候不早了，容不得精细活儿。
三人简单粗暴地将废弃物品拖到大厅里，又反复用湿抹布将大床擦拭干净，石板铺就的地面简单扫掉灰尘、杂物，然后便结束了战斗。
太累了。
三人饿得东倒西歪，霍莉从车上的布口袋里拖出一大条黑乎乎的面包，准备制作晚餐。
哪知她干了太多活，双手发抖，竟有些拿不稳。
沉重的黑面包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竟在坚硬的石板表面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坑。
“……”三个女人都诡异的沉默了。
现在云漠一看到这玩意儿就开始本能的冒酸水。
太粗糙，太难吃了！！
这是真正的全麦面包！
就是简单地将麦子推成粗大的颗粒，然后和水烤制而成，吃起来甚至有点拉嗓子。
很多人都幻想过穿越后的美好生活，什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什么山水田园鸟语花香，其实都是扯淡。
现代人吃到嘴里的蔬果粮食无不经过千百年来反复筛选和改良，无论产量还是口感，都跟它们的祖宗是截然不同的物种。
这个时空的粮食不仅产量低，颗粒小，而且口感坚硬，非常难熟难吃。
就像眼前的黑面包，刚刚烤出来还未完全冷却的时候倒还能隐约闻到一股粮食的质朴香味，抹上黄油、果酱，夹上熏肉，以充足的油脂滋润，勉强可算一道美味。
可一旦凉了！
就彻底完蛋了！
它们的硬度堪比石头，等闲工具根本切不开，得上锯子！
就算切开，干燥坚硬的边缘也能轻而易举划破柔嫩的牙床和口腔内壁，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被泡进水里煮成糊糊吃，成品颇有印度料理的精髓。
据说在百十年前人类精英群星璀璨，人类文明繁华似锦的时候，许多王公贵族都不屑于吃这样的粗粮。
大家会将粮食反复推磨，去掉外层坚硬难以下咽的外壳，只取中心最柔嫩细腻的一点洁白面粉，做成蓬松柔软的白面包。
那种面包香喷喷的，就算凉透了也不会很坚硬，更不会拉嗓子。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事实证明，人只要饿狠了，什么都吃得下。
哪怕精神上疯狂抵抗，云漠还是沉默着将那些黑面包煮成的翔一样的糊糊送入口中，一勺接一勺。
粗糙的食物划过喉管，流入胃袋，渐渐充盈。
身体诚实的汲取着能量，腹内火烧火燎的饥饿感褪去，云漠终于松了口气。
一条巨大的黑面包有五六斤重，加了水煮出来的糊糊足足有一大锅，但三个女人吃得干干净净。
没有油水，不填肚子。
就连锅底里最后一点勺子刮过的痕迹也没有被放过。
霍莉亲自用手指头一点点抹掉，珍惜无比的放入口中，将整口锅子擦拭得干干净净，完全省去了洗刷的烦恼。
被篝火熏烤得暖烘烘的屋子里，三颗疲惫已久的脑瓜开始感到困顿。
后院的院墙还没砌好，暂时不敢用，她们强撑着将两匹马牵进来拴好，防止被夜晚的野兽拖走吃掉，又把马车挡在大门后，然后才蜷缩到唯一一张干净的大床上，裹着厚实的毛毡沉沉睡去。
牢固的墙体挡住了晚风，也不必担心随时有猛兽侵袭，三人睡得很熟很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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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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