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人和人际关系。〗
一栋常见的普通住宅内，时隔数月，第一次响起了复数的脚步声。
斯特凡□□安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便显现出身形，久违的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产生了微妙的欣喜，避人耳目后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这样的快乐。
不过跑出不足一米，斯特凡□□安就放弃了用脚度量这片地板。
他构筑出一只与他大小相似的浮空球体，跳了上去，平稳地升空抵达浮世英寿的肩膀处。
浮世英寿辨别出这是某个财团出土的古代运输设备，斯特凡□□安曾负责将移交到他的故乡，山都的部分，改造为载人设备，颜色上还特别选择了机工房所代表的浅蓝色。
至于他为什么能这么快就从茫茫记忆海里将其捞出来，着实是“乘员在输送系统发出超载警报后与输送系统发生争执”的事故太容易深入人心了……
浮世英寿不急于给自己准备晚餐。
——说起来，斯特凡□□安的状态有进食需求吗？
脑中短暂划过这样的思绪，浮世英寿坐在沙发上，如雾气般的光点自掌心浮现，随后聚拢凝结为澄澈的浅蓝色水晶。
他观察着这枚据说是斯特凡□□安的卡牌所赋予的， Kaleid 系统驱动器的能源核心。
只要精心凝神，就能看见毫无特色的、印刷似的字迹从水晶上飘起：
“与其他灵魂水晶不同，这颗水晶上尚未刻下历史的记忆。”
那是有别于地球上任意国家的文字，出乎意料的没有造成阅读障碍，浮世英寿顺利理解了。
“尚未记录他人的精神意志……”他恍然，“其他的水晶在持有者间传承，但这块水晶是只经历了一代的崭新之物。”
他无需询问便能得到答案：“是莉莉的水晶。”
斯特凡□□安露出一点寂寞的神色：“……机工士这个职业，最初是由我描绘出设计图，但在不知不觉间，绘制设计图的人，就变成了莉莉，还有机工房里其他信赖的同伴们。”
“她一直进行着波澜壮阔的旅途，由此千锤百炼的技艺，理所当然是最强的。”
“其实我也希望能加入其他同伴们的痕迹……可惜只有她的水晶得以留存。”
随后他打起精神，话锋一转：“你要不要试试看？我们机工房的制式装备可是相当帅气，无论是枪械还是兵装——！”
浮世英寿一挑眉，也不追问，按着斯特凡□□安的话将水晶放于腰间。
他念出启动语：“S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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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英寿看着于手中汉字写作死锁的枪，感受了一番形状与装备支持下也略沉的重量，好笑地发问。
“枪械？这不是炮吗？”
“我们机工房的枪就长这样。”斯特凡□□安理直气壮，“这可是特别开发的对龙用枪械，配合狙击用魔弹，哪怕是龙骑士团都赞誉有加。”
浮世英寿抓住关键词：“对龙？”
斯特凡□□安挺直腰板：“一直以来未曾正式介绍，本工房负责开发、生产各种对龙兵器，从加农炮到弩炮应有尽有。”
他又补充说：“当时给莉莉这么说明，她差点直接转身出门了。”
浮世英寿控制住嘴角，让自己不要笑得太明显，哪怕隔着面甲没人能看见：“六年前你发给街道上的居民的枪……？”
斯特凡□□安：“我姑且认得一些民间自卫团体，他们的配枪就是那样。”
……那确实是民间自卫团体了！
浮世英寿便礼貌地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原来如此。你们工房的装备确实十分帅气。”
没有镜子他暂时看不见自身的全貌，但不提到底是枪还是炮，武器上金色的龙头是肉眼可见的，尤其耀眼……
斯特凡□□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组织语言，最后破罐子破摔。
“……不是，这不是我们机工房的风格！这个甚至分了三条的风衣下摆，明显是莉莉的审美啊！”
“我写进系统的设置不长这样！”
浮世英寿再一次忍着不要笑出声。
“咳，”他转移话题，“虽说Kaleid系统号称是‘普通人也能使用’，但我没想到小孩子也能完成适配。”
斯特凡□□安：“通用性上，有考虑过使用者是体型小巧、看上去几乎像小孩子一样的——用地球人的语言来说，是矮人族——的情况。”
浮世英寿闻言，干脆捞起一条衣摆。他将目光集中在上面，果然很快又看见了相关的介绍。除了明文写出的各个部位的名称、效果以外，他发现了三个无法直接理解的符号。
看起来像是药瓶、三角形、和圆柱形。
斯特凡□□安说那是Kaleid 系统的特殊效果，能够在一定时间内从物质上改变使用者的外形，起到伪装的保护作用。
浮世英寿认为应该试用一下这个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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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问浮世英寿提前感受两米以上的空气是什么感觉，他会说在体验DGP的变身时就习惯了，并且怀疑不同厂商制造的驱动器是不是有一套统一标准。
他活动了一下肢体，找回了些许熟悉感。不过为了进一步适应这具变形重组的躯体，他决定再找点事情做。
浮世英寿走进了厨房。
他从冰箱的冷藏层里翻出一块牛肩肉，是早上出门上学前放进去解冻的。类成人的形态能做到年幼体型不方便的操作，不过他不打算临时改变晚餐的计划。
浮世英寿又依次拿出一枚鸡蛋、一块鲜奶酪、一把干面，倒了一小碗奶油，斯特凡□□安就看出来了：“是要做奶油面啊。”
“……你为什么要维持变身的状态做晚饭？”
“做一些适应性活动……其实还可以打扫卫生，但现在吃饭比较重要。”浮世英寿给出一个颇具生活气息的回应。他开始将牛肩肉切成小块，“你要不要也吃一点？能吃吗？”
斯特凡□□安：“能。吃。”
他倒不是像某个封印兽一样嘴馋，很快出言解释洗清吃货嫌疑：“进食是补充以太的方法之一，我如今的存在方式，能很有效地提供维持我活动的能量。”
还能将余出的部分以他为中介储存进灵魂水晶。目前形势不明，斯特凡□□安觉得未雨绸缪很有必要。
“以后我准备二人份。”浮世英寿从善如流，“趁这个时间，不如跟我说一下莉莉的事？”
他提到先前中断的话题：“贤人……听起来很了不起。”
斯特凡□□安陷入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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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牌的本质是记忆再现体。
利用原型人物的记忆，注入媒介、补充以太后诞生的产物。往神秘玄学方面可称为使魔，讲科学就与人工智能相似。
他们不拥有灵魂，理论上，称不上是真正的生命体。
一些原型未曾注意、或存有偏差的细节，也不能做到毫无错漏，乃至残缺不全。
不过那些本就难以忘怀的部分，似乎总能奇妙地得到补全与强化……
说不定这就是所谓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严格说来，斯特凡□□安第一次知晓莉莉·卡斯特——那是八朔莉莉游学中所使用的化名之一——是她作为非山都居民的旅行者被选为了当代的第二位苍天龙骑士。
“失礼，”浮世英寿不得不在故事的第一句话就打断叙事的节奏，“龙骑士……？”
斯特凡□□安想，大约他与浮世英寿交换的部分记忆里，确实没有他那个世界中过于常识的内容，便简短做了一个说明：
他的家乡山都，长久以来深陷与龙族的斗争。虽不是无休止地持续着，但每次龙族在活跃期造成的严重破坏令山都不敢有丝毫松懈，常年维持着警惕与充足的战备。龙骑士团则是专门针对龙族的精锐部队，其中最强的领袖则拥有称号“苍天龙骑”。
浮世英寿的神情愈发微妙。“莉莉·卡斯特成为第二位被誉为最强的对龙单位”，这样的句子造出来，他竟也不知先对哪个词发表意见，又该给出什么样的意见。
他只好感慨说，龙骑士竟不是与龙并肩作战的骑士。
“不……这么理解也不全错。”斯特凡□□安欲说还休。
浮世英寿停下往锅里倒油的举动，从人偶的踌躇中体会到了不想直接从故事开头跳到故事结尾的心情，便善解人意地请他略过这条继续讲述。
斯特凡□□安就讲了当时家中漫天乱飞的小道消息。
据说莉莉·卡斯特是从学术之都来的被授予贤人称号的学者，证明其身份的纹身印在后背上。她研习了占星术，往山都来是为了与山都负责预测龙族动向的占星台进行学术上的交流。
由于占星台恰巧从星辰变化中得到了“龙族将至”的明确指示，尽管台长对贤人带来的知识很感兴趣，最初仍不打算理会莉莉·卡斯特的申请，只允许她在此短暂的停留。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几天之后，观摩占星台行动的莉莉·卡斯特偶遇了来此地寻求帮助的前任苍天龙骑。那位退休的骑士丢失了一件重要物品，不料此时占星台无暇他顾，最终是莉莉·卡斯特友善地接下了这件工作。
……并在完成工作的途中觉醒了龙之力，达到了被选为龙骑士团领袖的标准，与时任苍天龙骑并肩击退了刚刚苏醒的邪龙尼德霍格，令其再度陷入修复期的沉眠。
于是在前线，哪怕莉莉·卡斯特是个旅行者，是外人，也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声望，占星台自然不会再次拒绝她，甚至完全开放了收藏的天体资料。
浮世英寿：“……途中觉醒了龙之力？”
斯特凡□□安：“……至少与总骑士长后来对外公布的官方消息保持了一致。”
他摊了摊手，道：“总骑士长与两位苍天龙骑都是交情甚笃的友人。”
浮世英寿想到斯特凡□□安适才介绍的山都背景，发觉交情甚笃应当是谦辞，实际怎么也该是个生死之交……
“那，然后呢？”他问。
斯特凡□□安幽幽叹了口气。
他说击退邪龙后，莉莉·卡斯特在占星台停留了数月，以惊人的速度掌握了山都发展出的理论，结合她在学术之都习得的内容，改良出了一种新式魔法，共享给了占星台：
若是接触到遗留的以太痕迹，再将以太封存进特制的星图，其对应的星辰便会亮起，实时展现移动轨迹，并同步表现在坐标上。
这个被命名为“踪丝”的魔法一出，以占星台如海洋般深不见底的天体观测储量记录来看，大概已经全方位地剔除了还活着的邪龙眷属（甚至邪龙本龙）的**……
不仅占星台，但凡有所耳闻的山都人，上下无不拜服，对学术之都的的职称信任度提升到了崭新的高度。
“大家都当她是占星学的贤人，本地学院有不少学子出于对她的仰慕，前去学术之都留学深造。”斯特凡□□安干巴巴道，“可是……占星术是她在学术之都的选修课程，她的专业……是秘术学。”
这个谣言直到留学生们毕业归来都没得到驳斥，盖因学术之都这门课愣是多年未能出现一位在结业成绩上能闪耀过她的本专业学员。
考虑到正统的占星术是主要借助象征着十二神的星辰之力的魔法，某选修人士实则神明私生子的言论风行一时……
直到过去了七八年，她因故化名齐露塔莉斯再度造访山都，本人知晓了流传在外的不靠谱言论后，才在小范围内得到了些许更正。
这次斯特凡□□安主动对浮世英寿解释起那个因故。
——莉莉与沙都女王因为私人交情，于宴会中途单独会面，结果作为最后一个见到女王的人被污蔑谋杀了她，遭到了通缉。她是和同伴一起来避难的。
浮世英寿对这样超浓缩的奇妙剧情已经能丝滑地点评了：“山都收容她不会引发和沙都的冲突吗？”
斯特凡□□安说为了保证与龙战争期间的体制稳定，山都基本拒绝外来人进入内城。没见着人凭什么说他们包庇？
“而且。”他若无其事，“除了我们总骑士长，当时同在现场的森都及海都的领袖，也认为这样的污蔑非常不合理，拒绝了沙都发出通缉令的要求。”
“……”浮世英寿不禁诚恳问道，“我见到的场景多是她以箱为单位往机工房里搬材料，接着一待便是一整天，又究竟是哪来的时间……维持人际关系？”
斯特凡□□安看着浮世英寿熄火，最后撒上几粒黑胡椒装盘。等一小盘面加叉子一起放到面前摆好，他总算挑出了机工房八卦里显得概率最高的一条。
“归功于莉莉是个好厨子吧。”他说。
浮世英寿：“……”
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平时也不会关注莉莉具体怎么交朋友的！”人偶对上终于解除变身，停下动作与他默默对视的浮世英寿，恼羞成怒，“再说，”他将别的怨气一并发了，“那哪是在机工房一待就是一整天，分明是想先集中完成在这边的事务，好抽手去干别的，结果还不是没做完就被人喊走，说是去保护一个被自己妈妈追杀的小女孩了——那之后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数过工房门而不入的！”
浮世英寿不由侧目。
先不提那个可怜的女孩，对过于忙碌的某人积愤许久啊这是。
现代小学生的身份还是妨碍到八朔莉莉发挥了。
他刚想这么感慨，就猛然想到甘竹舞子，于是默默把话咽回去了。
“被追杀的小女孩。”浮世英寿顿住，他明白会被这样提及铁定是安然无恙，却无法不在意，又觉得他问来也无用，笑了一笑，硬生生将话题折了回来，“……既然是本人出马，怎么也只是在小范围内洗清了谣言，万一有人挑刺她学位证书造假怎么办？”
斯特凡□□安纯当他不止说了半截话。
“小女孩能有什么事？莉莉的酒友可是从机工房直接拽了她走的，保准那孩子心理上也健健康康——不过我后来才听说那是个……危险的黑暗骑士。”他不太适应地皱眉，“到底是莉莉的朋友。”他打住，学着浮世英寿突兀转折，“学位证书挺形象的。”
这还真不是他们山都人民的问题，也不是时间过去几年导致观念根深蒂固的问题。
斯特凡□□安长叹出声。
“莉莉在学术之都着手的研究，是她的朋友从一千五百年前的古代遗物上解读出的古代军事魔法，是秘术的某个分支，被她成功复现了，包括独门使魔，还发表了好几篇论文，比如《野战治疗阵为什么是神》……”
浮世英寿问：“你确定莉莉不是诓你的吗？”
怎么可能有论文命名成这样！
斯特凡□□安：“这些也是从留学生那传开的！”他给自己叫屈，“别管论文名字，野战治疗阵确实是神啊！不久前还护住了你两…总之学术之都根据整理出的文献材料，新课程都开出来了。”
“莉莉可是合力击退过邪龙的苍天龙骑，内城她的崇拜者不知凡几，说她实际以秘术认定的贤人，立即就能将几年留下的痕迹洗刷掉。”
“也就是其中还有意外了。”
“我与她熟识的四弟特别去问过，她其实在学术之都入学不久就因杰出的诗魔法被授予贤人资格了。”
“诗魔法？”
“诗歌唱得很好听，引人黄粱一梦，仿若身临其境。”
“……”
这个一波三折的故事让浮世英寿彻底感受到了贤人二字的重量。
“山都人民也不容易。”他喃喃道。
“谁说不是呢。”斯特凡□□安唏嘘。
******
也许是诗魔法贤人给的冲击性太强，浮世英寿久违地做了梦，梦中八朔莉莉唱了整晚的魔人安魂曲……
浮世英寿挂着一双黑眼圈起床，心想这莫不是窃窃私语的报应。
他拿热毛巾敷了十分钟眼睛，可算是看不太出来了。等他洗漱完毕，斯特凡□□安竟然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早餐。浮世英寿决定不去想他是怎么做到的，拿上三明治就出了门。
走到教室门口时，他发现八朔莉莉站在走廊上，正与矮她一个头的小女孩说话。
虽然是昨天才转学过来，但浮世英寿已经记住了班上同学的脸，此时一看便知这小女孩是外班来的。
他一走近，原本拽着八朔莉莉衣摆的小女孩就停住了嘴。
前者则对他打招呼，同时对他们两说：
“没事的，正好他也该听一下。”
浮世英寿就拎着书包站过去了。
*龙骑士职业剧情，有点魔改；学者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仅有一点点相关（喂）
*仔细想了一下同样使用占星术的于里昂热成绩如何，然后意识到他也是选修，本人专心研究的领域是预言诗……
*野战治疗阵是神，但大部分时候不治疗，就跟庇护所不庇护一样（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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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莉莉与永不停息的风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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