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出封轻这一问并非单纯的疑惑,苏离惑踟蹰良久,选择迂回应对。
【密聊】你悄悄地对[跳山时封轻功]说:现在玩药宗的,也少有不是小号的吧?
【密聊】[跳山时封轻功]悄悄地对你说: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呀,你是不是刚来这个服,还是,从前来过……?
苏离惑心头一紧。莫非他发现什么了吗?但方才自己并没有做出任何会暴露身份的事,任谁也不会把一个恶人药宗与远在隔端的长歌做关系上的牵连。又或者,对方从自己身上看见影子并不隶属于长聆雪,而源于另一位故旧。
苏离惑顺着凌雪话中引向,小心翼翼地思考着。
【密聊】你悄悄地对[跳山时封轻功]说:从前就在了。
【密聊】[跳山时封轻功]悄悄地对你说:就是,总觉得你有点像我曾经认识的人,当然也可能是我错认吧。
【密聊】你悄悄地对[跳山时封轻功]说:是和我很像的女孩子吗?
【密聊】[跳山时封轻功]悄悄地对你说:也不是说像,只是你让我想起她了。她也是那样很有想法的姑娘。
【密聊】你悄悄地对[跳山时封轻功]说:你借眼前人望过来者,到底在想谁呢,就不怕我生气吗?
这语气真有几分女孩子撒娇的精髓在。苏离惑忽然想起了妹妹——也没准自己正在无意识地模仿苏离恹。
【密聊】[跳山时封轻功]悄悄地对你说:等等等等,我没有找替身的意思,姐姐别介意呀!你以前玩过气纯吗?
心中那根绷紧的弦在看到封轻又一次提问后徐缓地松弛下来。凌雪果真是将自己错认成以前结识过的女生。
可能让他这般怀念的会是曾经的情缘吗?一些片段在苏离惑脑海中匆匆飞掠,大多面目模糊。他隐约记得封轻有过许多的风流暧昧,却在某天忽然何洗心革面,但其中的契机与因由又是什么?
过去的轶闻并没有多少能延续至今,时间太无情,推着沙石滚滚过,而人走过的足印又太浅。
【密聊】你悄悄地对[跳山时封轻功]说:我没玩过气纯。
【密聊】[跳山时封轻功]悄悄地对你说:哎……你真没玩过呀?好吧,好吧!哎,哎!
一步三叹,省略号也叠成了惆怅的雨。文字本没有情感的,但看客却能赋予它们不同的情感解读。凌雪的无限失望透过相连的字词渗入苏离惑的情绪中,而他所认识的封轻总是有种不像样的轻佻。但能让对方如此怀念的人,又会有着怎样的故影?
苏离惑垂眼再看封轻那一行行字,双睫掩去他眸中的清光。
无可否认,当看见熟悉的老对手朝自己抛出疑问,苏离惑的内心竟翻动起幽微的震荡。有久违的怀念感蔓延其间。他想着面前这位与自己同样经历过兴衰的旧人,想对方在这过程中必也积攒了许多失望和离别,却在变迁中活成没有棱角的卵石。
封轻和莫余声,还有那些停留许多年的人…
他一度以为,这些**年前就进入江湖的人,见过盛世与其残垣,依然有意兴长留阵营为爱发电,都是还没经历过摧心剖肝般痛楚的幸运儿。
但谁又说得准呢?毕竟人的痛苦是无法等量齐观的。
【密聊】你悄悄地对[跳山时封轻功]说:我先走了。你……别气馁,游戏这么大,有缘自会重逢。
【密聊】[跳山时封轻功]悄悄地对你说:怎么就被你安慰了?但谢谢啊。
苏离惑开始原地读条神行千里,瞧见了封轻向晚山茶递来的好友申请,未加思考就选择接受。
过图前,他甚至还能看到封轻一闪而过的留言。
【密聊】[跳山时封轻功]悄悄地对你说:有空我们一起打竞技场呀姐姐#可爱
苏离惑:“……”
好吧,伤感是一时的,死性不改则是永久的。他苦笑。
当苏离惑在昆仑周常喂药点痛苦纠结时,他又一次看到好友那熟悉的名字从天而降。伴随“叮叮咚咚”的警示音,明教缴械魂锁,提刀割命,动作干脆利落得叹为观止,晚山茶在陆无泯的手下就是一簇柔弱的枯草,被连根去叶,登时重伤。
第二次重伤后,苏离惑决定先给莫余声打个招呼,不然这明教再在任务点骚扰下去,自己要先遭不住了。
【密聊】你悄悄地对[陆无泯]说:今天中午场打得还行。
【密聊】[陆无泯]悄悄地对你说:做什么?
明教显然对这突然说话的恶人玩家非常警惕。苏离惑也不打算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向对方摊牌。
【密聊】[陆无泯]悄悄地对你说:……你,你你你,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莫余声果真被自己吓了一跳,苏离惑心里偷乐,面上依旧不露声色。
【密聊】你悄悄地对[陆无泯]说:不知道算不算惊喜,我打了恶人防守的下半场。
【密聊】[陆无泯]悄悄地对你说:……
随即,两人都相当默契地打开了莫余声的私人YY。莫余声焦急,在苏离惑刚进频道时便迫不及待,一连串问题不留间隙地全砸了出来。
“你怎么背着我去药宗当爹?还进了恶人谷?你真的去给蔺游舟当绑定奶了?哎,怎么胳膊肘一下就往外拐了。也对,情缘至上,但至少拐的时候报备一下让我做个心理准备——”
“稍等,我打断一下,你现在念的是哪家的台本?”
“你……不要在这种时候讲冷笑话。”莫余声语气严肃地嘟囔,这之中倒没有多少真实的愤懑。
苏离笑了,笑声就像柔软的棉团,轻轻扫在耳机麦上,随后又慢条斯理:“新号要威望,我先进恶人谷,后面会回来的。阿莫,你不要介意。”
回答苏离惑的是一阵激烈的键盘敲打声。莫余声不知又在昆仑的哪个角落逮到落单的恶人小号,活似个神出鬼没的夺命阎罗。直到收刀入鞘,心底饕足,他突然又问:“你觉得新指挥怎样?”
这一问来得猝不及防。苏离惑顿下操作的手,右手指尖抵在太阳穴抚揉。他惯来不愿在这种事上作出敷衍回应,但每每莫余声有意无意发问,引这话题朝阵营事走,他头疼的旧症便会复发。像有人用绷带捆紧头颅般胀痛。
“那个衍天,叫晴盈盏对吗?”苏离惑的声音夹杂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艰涩,在流动的电子杂音中并不明显,“她喜欢带走位,也很擅长拉时间差,但不太有打boss的意识,以前是不是很少带大攻防?”
莫余声点头:“对,她是跟着渔桥江风空降过来的,但在帮会里不管事。以前会带点野外团战和小攻防进攻。就是前几天,这姑娘忽然联系我,问能不能让她试试大攻防。”
“所以,这就允她上麦了?”
“你看,光脚不怕穿鞋的,有什么所谓呢?而且没想到吧,她还能和对面恶人的大老板过上两招。”
“嗯……”苏离惑回以长长的沉吟,足够让莫余声清楚地意识到他话里话外隐有的微辞。
苏离惑清楚好友现在心情不错,只自己依旧难改处事多忧的毛病,遂忍不住多提一句,“今天后半场的发力,还得从你赶回来后才开始算吧,再加上后面大团优秀的执行力。你要有心提拔对方,就先让她当你副麦,或者做一段时间的007,多做磨练和积累。”
“是有这个打算,还有,我想,额……”
莫余声话到一半便停下。
他已经连续欺打了好几个红名,现在砍疲了,就择个好山头挂机打坐,恰巧看到远处正为阵营前置匆匆奔走的晚山茶。
红名的药宗弟子,身上混装着矿车和战阶套,正藏匿在恶人人堆之中。
两人的距离从未如此疏远过。
他本想问问苏离惑,问他愿不愿意回来带晴盈盏。他清楚处事细致的好友一定很擅长教人,可当一句话酝酿完毕险险脱口,喉间又忽然变得干涩灼热,滚不出更多的词语。
很尴尬的卡壳。苏离惑并没有当即回神,估计正忙着应付任务。莫余声在心慌中随意寻了点别的话题,企图搪塞过去:“我想,恶人那边也有自己的内部矛盾。洛水横秋不能完全收拢人心。他可能也没想到对自己不满的人有那么多吧。”
再没有更多的话音,沉默变得唐突又异样,只剩节奏规律的按键声响弥漫在YY频道里。“咔咔、咔咔”,无限来回的同一声。一声声敲击落于再枯寂的水面也该打出澜纹。
但苏离惑还保持着沉默。
莫余声本能地害怕处于无言时的苏离惑。正当他盘算着该拿什么去结束这段寂然,却听到苏离惑压着声音,话说得又低又快,不带情绪起伏:“就像当年我也没想到,不满自己的人也有这么多。”
像冬日冰面突然裂开细纹时,也是如此骤起的轻迅。寒冽的水随之倒灌而来,凉得莫余声思维都迟缓几分。他想试图摸清苏离惑的想法,可在无法当面交谈的时候,苏离惑总能将自己隐藏得完美无缺。
许久,莫余声才道:“以前的事,你也别再提了。”
“我知道了,对不起。”
道歉来得利落,没有任何踟蹰。莫余声的反应总在苏离惑的料想之中。
“你也别道歉。我要说的话早几年都说完了。”莫余声心累,也不知为何苏离惑冷不丁地就想起从前,只觉得自己像当了个父亲,而这位挚友则是他一位性格敏感的儿子,需得处处照拂。
于是,他很郑重地补充:“你看,我对你做的所有决定,都是无条件尊重的。就像你选择蔺游舟,我再不认可他的性格,也没真揪你领子棒打鸳鸯吧。”
“等等……”苏离惑脸一热。他千般考虑在心,却始终没预料到莫余声竟还会拉蔺游舟来走过场,成功搅乱自己那不受控制的情绪。贸然跌落再被猛然托起,这样的过程太折磨人。
“你提他做什么?”苏离惑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少许埋怨。仅仅少许,那也是情绪。
“嗯哼——我怎么了?”莫余声故作不以为意。
苏离惑叹气,在无奈中就范。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再与过去纠缠就太失态了。他望着身边路人往返任务时拓出的行迹,影影绰绰的身形都被覆没在昆仑的风雪之中,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到另一件事上去。
“先别揶揄我。阿莫,有些东西想还要先请教一下你。最近……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关于狼烟的新消息。”
顾协下班时,周日晚场的攻防刚好散场。
这样清冷的深夜,办公楼林立的街道罕见人踪,他将路灯的光照踩在脚底,拉紧裹在身上的围巾。柔软的手套不足以抵御寒风,顾协只好用冻僵的双手艰苦地抽出手机,去浏览被自己冷落一天腾讯。
能用无数条未读信息将聊天窗人工顶置到列表最顶层,当非封轻莫属。他从为加班叫苦,讲到苦难结束开始幸灾乐祸,再绘声绘色地陈述今日攻防的精彩展开。郁酿许久的话都倾盆而出,表达欲刹不住,未了不忘补充一句:“我今天认识到了新的奶妈小姐姐,下次可以约着打鸡凌药。”
又问:“你最近和长聆雪发展如何?”
顾协看完,当场气笑,可惜迟钝的指尖让一段话打得无比缓慢:“你上次话说一半次撂下就倒,今天回来居然不先续前言,还敢在我面前浪?”
封轻当场秒回:“你下班啦?天哪,南方人冬天居然还打字回我,不要太爱了。”
“别以为我在S服雇不到能整顿你的第三阵营明教。”
“哪里哪里,你缺人脉的话我还能给你介绍一个。就在我帮会躺着呢!”
“别逼我亲自动手。”
“行嘛,等哪天你不忙了我慢慢讲呗。”面对藏剑最后的通牒,饶是封轻也只得老实示弱,“可我看你也没有很着急。不然被找麻烦的怎么会是我呢?倒不如直接折腾长聆雪,这才是捷径。”
顾协把手收回兜中,仰首活络下颈椎。抬头时看到当空的一轮月,犹如蓄在天角的深潭,却清澈得能一窥潭底纹路。
天晴无云时,千里可观的圆月。
长聆雪应该也能看到。
他不由得回想起今天下午,耐不住自己日复一日催促的长聆雪,终于给他发来了一串收货地址,并留下一句蕴积已久忍无可忍的吐槽:“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到底是要送我礼物,还是想套我地址只为上门索命?”
熟悉感最能让人松懈,甚至卸下防备。现在长聆雪竟能被逼出这样置气的态度,那离自己将对方秘密拿捏到手的目标,算不算又近了一步?
顾协毫无愧怍,甚至乐得开怀。
只是,长聆雪这地址……顾协默不作声,只放到地图上检索一番,随后眼睁睁看着定向位标挪到了距离自己十多公里外的一片老旧城区。
世界如此广袤,未想他们两人的距离竟能近得如此吓人。
顾协视线黯下,内心某种更为深邃和不可告悉的想法陡然膨胀,而笑意在思考时逐渐收敛,显露出极为罕有的凝肃。他与长聆雪的关系,正因自己一手促成的插曲,悄然迎向了转折和分歧,而掌握先一步信息的他,现下拥有最优先的选择权
自己大可装作毫不知情,一如往常般面对长歌。等他将长歌身上所有埋藏的过往索要完毕,再让时间自然而然地腐蚀这段关系,生于游戏、死于游戏——这是成本最低廉的一条路,也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而另一个选项……
奔现。这个词汇正生硬地浮动在脑海,顾协多少有些不适应。这类千里网络一线牵的感情本就滑稽。更何况,顾协至今仍觉得长聆雪对自己“喜欢”来得何等莫名。
步履不停,黑暗与灯光在他身上相互挤压。顾协数不清自己究竟路过了几段惨淡如死的光。直至终于走进地铁站,被敞亮的白炽灯浇了满身后,他藏在稀疏的乘客之中,恢复了自己极具欺骗性和善神色。
还有什么事比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更要完美呢?他可并不急着做选择。
指尖僵冷的症状有所缓和,他又摸出了手机,给封轻发了一条讯息。
“对不同的人总要平衡好手段和态度的轻重。”
“啊?你讲点人话。”封轻不明所以。
顾协依旧打着谜语:“感觉我们之间的火候还欠了点。”
先手需得循序渐进,缓而相逼,再一剑突破。武侠小说惯见的高手过招套路,若映照进现实,那比的定不是剑术,而是机锋。
顾协没把话讲透,此中深意自可随意探究。而当封轻隐约意会到他的所指所想后,心里冒寒。
“……感觉做你情缘可真可怜。”
“可我觉得自己还算个负责任的好情缘。”
为避免误会我先滑跪:对不起,但顾协受原生家庭和成长环境的影响,本身对“爱”的意识是比较特殊的,而他自己也没办法在心里总结出感情。他对长聆雪的相逼就是一种——呜呜——(被捂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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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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