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日头高悬,万里无云,脚下的细沙散发着烫人的温度。此时一丝风也没有,空气凝滞不动。
李风虎早上并没有昏睡太长的时间,根据计划今天谢逸与燕无求本应继续探查岛上的生态环境,进一步揭开此地的神秘面纱——毕竟无论如何,足够充分深刻的认知总会在某真正需要的时刻发挥着意想不到的帮助。为了相互照应,李风虎在醒来后顺理成章地加入了他们的小队。
姜隐则因为雕兄与生俱来的空中侦查优势,一人一雕相互配合着确定这这座岛屿的范围与边界的走向,以验证风虎提到岛上地界消失的怪谈也顺便帮他找一找地图。沿岛勘探的过程中,顺便和柳沉舟交流起了面对沧溟绝境最好提前做的一系列准备。但两个人的思路终究有限,聊到最后只剩沉默。
姜隐放空思绪,降低能耗,凭着直觉活动。在这个怪诞的小岛中思维的局限无法真正地做到帮助她,她短时间内无从在逻辑上得到合理的解释,过分地依赖证据反而会变成束缚她的渔网。她是被困在缸内的鱼,几乎做不到以缸外的视角了解缸内,只有耐心等待新的线索指引出现。
而这种指引更多依靠于自己的直觉,或者是一种动物生存的本能,就像动物面对威胁会相互抱团能显著提高生存几率,姜隐的直觉告诉她:恰恰只有在这里才能完成她想要做的事,放平心态,随遇而安,顺势而为,放得始终。
“你可想清楚了?”柳沉舟突兀地开口。
被封印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瓦解,或许只缺个契机,就像上午那样,撬开东西的第一步总是最难,后边则变得越发容易。
【喂,胆小鬼你真想清楚了?再往前,可就没回头路了……你我不同,别在里面死得太难看,活久一点,当然我可是有操守的!再见时,决不手软】
“清楚怎样,不清楚又如何?情况可能比昨晚设想的更糟,我们无非只有暂时先顺着这双暗中操作的手裹挟前行一段路。”姜隐指了指天:“好在不算太残忍,重压之下我们目前还能再偷偷喘口气。”
“我是说,你真的想清楚把那两匹脱缰之马放到一起?”柳沉舟叹了口气。
“嗨没事,无求在呢。”姜隐安慰到。
“其实我……今早,抱歉”柳沉舟铺垫了一大圈,终于说出了目的。
“唉,朋友之间别去纠结这些了。”姜隐将此事轻轻撇过。
“不,朋友之间才更需要把这些说清楚!”柳沉舟却异常地执着:“我不应该因为自己想法与你的不同便去指责你,还说得……如此不好听。我后来想,每个人有着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经历,自然就产生了不同的想法,会做出不同的抉择。所以非常对不起!”
“噢,原来你这样想的?”姜隐随口回了句,似乎并不关心她到底说了什么,她正仰头招呼着天上的雕兄,让它飞往另一个方向看看。
“……”柳沉舟生怕说错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行泽,可惜我现在没有镜子,不然就能让给看看你现在的表情了。”姜隐终于看向柳沉舟,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让你能说出这话,他谢横云虽憨直了些,但也没想到在劝人方面还有几分能耐!”
“……!”
“诶,真被我气到啦?”姜隐想是否刚才还是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万一柳沉舟的面子就是比较薄呢?
“你这一下子打乱,我突然忘记接下来该说什么了。”柳沉舟挠了挠头。
“那便不说,我认识的行泽可从来都是直言不讳,思行合一,那是他谢横云的想法,不是你的,你的心不认同,又怎么会自然地说得出来呢?”她注视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了。抱歉,上午听完你说的,我心里很难受,我一点也不喜欢……那种话。”柳沉舟顿了顿,后捞起衣袖,举到姜隐面前:“我幼时学骑射,马受惊,不慎从马上摔落后这里便落了疤。但自我从这岛上醒来后无意间发现,这处陈年旧伤消失了。”
“早上你说你被困在梦里,我当时就想——我现在又何尝不是在梦里?
一想起这些我就难受,再听你这么说,我开始害怕自己永远被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岛上,出不去,也醒不来。我甚至更害怕连这场梦也是假的!此前我大战悉达罗摩,到最后再清楚不过自己伤得有多重,况且又中了毒,恐怕我早就已经——”到后面柳沉舟的嗓子已是干得说不出话了。
“未知生,焉知死?”姜隐给她递了口水。
“藏锋,我责备你怯懦,不敢坦然直面梦境,可我才是那个正真想逃避的人。你知道一切是虚幻,不顾一切想要醒来,反而我连撕碎幻象的勇气都没有,还期待着能在梦里回家和亲人团聚。”柳沉舟把心思吐露完,姜隐甚至还有些羡慕她,至少她和谢逸还有牵挂。
“柳行泽,这椰子水,甜吗?现在日头正盛,比早上热得多了,你穿着这么皮实毛领,难受吗,是不是下面全是汗?快捂出痱子了吧?”
“啊这……”姜隐这么一提,柳沉舟更觉汗流浃背。
“你说你有什么能耐,可以把梦做得这么真?”姜隐逼问。
“行泽,如今经历的和将要发生的,我们早就不能再用过去的眼光看待了!是谁上午还言之凿凿,就算身不由己,也要去——行,想行之事;尽,未尽之愿?
话说回来,咱们五人里就无求和风虎二人的心性最好,一个冷静沉着,谨言慎行;另一个豁达乐观,随遇而安,当然还是胆小了点,虽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有人再比得上他们去面对那绝境战场里的环境了。而你我还有横云,杂念太多,不过是个普通人。”柳沉舟觉得自己心态不好,姜隐便转移起话题岔开她的注意力。
效果成功了,柳沉舟思考后开口:“我不同意,这个队伍里少了谁都不行。我虽之前气不过那谢横云,但我也得承认他尚武崇德,却不迂腐,为人坦诚直率,行事变通灵活,之前也是刻意让着我,自己不还手忍着挨揍。更何况他刀法质朴强劲,一招必中,一击必杀。
再说说你,你才思敏捷、见多识广、善于观察,想法如天马行空,可哪次分析下来不是条理清晰,让我豁然开朗?要没你在,我们另外几人现在还多半在岛上玩泥巴呢。虽然你这个人总是说一半,留一半,心思多的很。可像那海雕一样的猛禽,都会不自觉亲近你,动物纯粹,绝不会亲近虚情假意之人。
就连平时那只油嘴滑舌的鹦鹉,那也是侦查勘探的好手,机敏灵活,他谢横云的师父,该是尤其关心在乎他的吧。”
“你说这么多,怎么只字不提你自己?”姜隐笑着歪歪头。
“尽是打趣我,我有什么好说的。你也看到了——我性格不好,暴躁执拗,三脚猫的功夫,不然也不至于被那悉达罗摩欺负得那么惨。当初不顾山庄劝阻,执意来东海,结果……”
说着说着柳沉舟心渐渐下沉,呼吸急促,连带着胸膛起伏剧烈,后鼻头一酸,梗着喉咙里的抽噎想一下子将字全都挤出,结果“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曾经的后悔自责与在岛上的迷茫无措尽数在哭声里淡去,忽然被从林间袭来的一阵凉风尽数吹散。
待柳沉舟在怀里情绪稳定后,姜隐出声安慰到:“这下可舒服些了,队长?”
“队长?”柳沉舟还没完全从悲伤里缓过头来,被叫得一脸懵。
“此去绝境战场,危险重重。首先,你坦诚大度,即便与你有误会,有过节,你亦能做到——不徇私,不偏颇。
其次,思维缜密,深知我们每个人的优势,也明白我们身后的不足。最重要的是,你情义当先,纵使危难当前,绝不会陷我们任何一人于不顾。
你这样的人,天生站在那里,就会有人愿意相信你,拥护你。你若在这里,整个团队才更有凝聚力,你不当队长,那谁还能当?”姜隐坦言。
“!可……可我不擅谋划,明知不如你——”柳沉舟着急辩驳。
“我一直都在。若我言之有理,难道队长还会觉得掉了面子,故意不采纳不成?
计谋算的是人心,可战场上,人心最经不起算计。到时候有些话,我说得,行泽这队长却断断说不得。”姜隐神色坚定。
“好,我答应你!待会若他们也是同意,我自然不会推卸。”柳沉舟终于点头,“但是——你需得好好向我说说,到现在你究竟又记起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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