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凉如水,白荼倏尔睁开双眸,几个呼吸间便适应了夜色,而后轻巧地翻身而起。
昨日戌时入睡,到现在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对她来说还不够养精蓄锐的,不过一想到今日要做的事,她便止不住的亢奋。
从鲍大夫家归来后,她便将脑中灵光一现的计划彻底完善——制毒对她而言算是老本行,此次下山便带了不少毒药,小至防蛇驱虫者,大至于杀人夺命者,可谓是品类齐全,应有尽有。
唯一所要考虑的,便是具体的实施了。
早听师父说过,“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子时,往往是人一天中睡得最沉的时候,这时动手,再好不过。
白荼早就换好了一袭黑衣,和衣而眠,此时再用黑巾覆盖面,只觉自己此刻颇有江湖风范,不免得意。
借着月光仔细检查一番,确认弓弩、暗器、秘药无一遗漏,白荼心头微松,随后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
“吱呀——”老旧的木门不甘重负,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
“……”
白荼有些无语地踏出门来,临走时还不忘踹了那煞风景的破门一脚。
再抬起头时,就见隔壁的木门也默契地走出一人,见到对方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装扮,便知那是叶无垢无疑。
白荼按照约定打了个手势,叶无垢会意点头,二人便往晚阳寨中飞掠而去。
冷月当空,晚阳山中枝叶萧条,山坡被月光映照得一片莹白,低矮的树丛起不了任何遮挡作用,一切动静清晰可见。
白荼忍不住眉头微皱——这样明亮的月色,若要悄无声息地潜入,对人的身法要求太高了。
她凑近叶无垢,轻声道:“计划有变。”
叶无垢不解回头,等她说完。
“我二人一起潜入,目标太大了。”白荼解释道,“我一人前去便可。”
“这太危险了”叶无垢皱眉。哪怕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但白日里才听陆铭说过寨中情况,自是不能放心。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白荼心中微暖,但仍是坚持道:“我自小便学习暗杀之术,轻功比你隐蔽,更适合潜入。”
叶无垢看向她腰间弓弩,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思忖片刻,转言道:“那我就在附近等你,若你两刻钟后还不回来,我再去找你。”
白荼没再拒绝,慎重地点点头,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随后足下一点,悄无声息地没入林中。
叶无垢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便已失去了对方的踪迹,心下略微放心,换了个方向朝匪寨摸去。
子夜的山寨,巡逻反而认真了些,只见两个山匪身影交错,手拿大刀,聚精会神地扫视着眼前的树林,殊不知敌人就藏在据他们不足一丈之地。
盘曲的枝干成了最好的掩护,白荼注意着脚下的阴影,努力让自己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心中默默计算着两个山匪眨眼的频率。
就是现在——
白荼屏住呼吸,趁着两个山匪同时眨眼的瞬间,纵深一跃,敏捷地投入下一片林木的阴影。
巡逻的山匪只觉一阵清风拂过,再睁眼时,一切如常,没有怀疑竟有人能趁那一瞬混入寨中。
白荼却不敢放松,谁知这路上还有没有别的山匪,她小心地收敛着踪迹,一步一步向寨内摸去。
“东行三十步,再向北行——”白荼心中默念着方位,最终停步于一处简陋的茅舍前,“从师父探查的结果来看,应是这里无疑了。”
她小心地摸了过去,身体贴近墙体,仔细倾听片刻,确认里面无有人踪,而后屏息凝神,小心地推开门户。
许是刚才心中默念的祖师保佑有些效果,破旧的木门没再发出先前那种令人尴尬的响动。
计划第一步,摸清敌情,找到水源。
洛道少雨,江津村门前便是洛水支流,日常取水倒是方便,晚阳寨与水源之间隔了半个山头以及江津村,注定了他们日常取水不便,只能采用储水的方式。别的地方她不清楚,但是厨房一定是有储水的,而摸清厨房这步,已经有人帮她做了。
计划第二步,水中投毒,一击毙命。
毒分多种,若要方便,首推各种毒雾,但白荼没功夫一处处投掷,而若想投放覆盖整座山寨的毒烟,用量太大,无异于天方夜谭。
她思来想去,还是用无色无味的毒液最是方便,只是她手中毒药分量不多,一定要用在刀刃上。投放在其他地方都有些不妥,还是放在水源中最好。
好在这屋子破破烂烂,兼之月色明亮,光线倒是不错,白荼没费多少功夫就摸到了水缸所在,完成了投毒工作。
这比她想象中容易许多,白荼心中微松,原样退了出去。
却不知在她走后,梁上另一个黑影无奈一叹,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往缸中不知又投了些什么东西,再将她留下痕迹小心抹除,这才放心离去。
另一边,叶无垢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先前约定之处,眼见时间流逝,却不见白荼到来,不免有些担忧,正犹豫着要不要潜进去看看,就见头上树影微动,一个纤细的身影悄然落下。
叶无垢上前两步,有些紧张道:“如何了?”
白荼冲他扬了扬下巴,得意道:“我办事,你放心。”
叶无垢闻言松了口气,笑道:“早闻唐门暗杀之术,果然名不虚传。”
又闻唐门之名,白荼不免心中一动,想到师父此时不在,便也没什么顾及,问出心中所想:“无垢,你觉得唐门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叶无垢不曾多想,只当她在与自己闲聊,沉吟片刻,道:“‘针翎钉棘十指牵,暴雨飞星乾坤颠’,听闻枫华谷一役前,唐门曾是武林第一世家。”他顿了顿,又道,“若论暗器、机关之术,依我所见,的确是名不虚传。”
“若是伪装、制毒之术呢?”白荼好奇道。
“若论伪装之术,当首推西域明教,说句隐身毫不为过。”叶无垢斟酌着用词,“而制毒之术,苗疆五毒教倒是颇为擅长。”
白荼听他说得委婉,哪里还不知道对方这是把自己当作唐门中人了,心中思绪转过,却也没再多问,而是将话题转到了别处。
最初的兴奋消逝,积累的困意便汹涌来袭,二人却不敢在这种地方睡着,只能偶尔东拉西扯维持着精神。
时间便在闲聊中缓缓流逝,黑夜逐渐褪去,天空开始泛白,一抹炊烟在不远的山寨袅袅升起。
白荼一下子亢奋起来,按住叶无垢的肩膀一阵摇晃:“来了来了,他们开始做饭了。”
叶无垢被她晃得眼晕,勉强打起精神,盯着那缕炊烟,直到它在空中缓慢消逝。
叶无垢紧张道:“你下的毒还要多久生效?”
白荼扬了扬下巴,自信道:“放心吧,不出半个时辰,只要服了我的毒,都得倒。”
又耐心等待了半个时辰,二人才小心地向寨中摸去。
计划第三步,清除漏网之鱼。
整个山寨百来号人,不一定都服了毒,他们此时要做的,便是将这些漏网之鱼一一清除。
才靠近山寨,便见两个巡逻的山匪,他们昨日值夜,还未来得及替换,故未曾服毒。
这次二人没有丝毫隐藏的想法,只一个照面,叶无垢便祭出了手中重剑,向那山匪杀去。
白荼并未急着上前,只拿出手中弓弩,在周围的山匪听到打斗动静向他们聚集时,谨慎射出一枚枚淬毒的弩箭。
索性二人配合还算默契,叶无垢重剑挥舞吸引注意,白荼则在暗地里偷袭,称得上是箭无虚发。
不多时,二人便将外围巡逻的山匪解决得一干二净,得以向寨中走去。
寨中山匪不出意料倒了遍地,白荼扫了一眼,口中轻“咦”一声。
“怎么了?”叶无垢停下脚步,不解道。
白荼挠了挠下巴,迟疑道:“我记得我下的是‘落回’之毒,中毒者应当浑身无力,神智不清才对。”
叶无垢闻言四下看去,却见倒地者皆是七窍流血,面露痛苦之色,不由得心下一紧。
白荼想了想,不确定道:“也许是昨晚太紧张,我把‘落回’拿成了‘朱砂泪’?”
叶无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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