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会偷奸耍滑,再想想我们那时候,哪见得一粒尘埃。”
絮絮叨叨的话语声传进耳中,曲小蕨愣愣地站着,阳光落在她的肩上,有着暖融融的温度,空气中的浮尘缓慢地上升,好像无数金色的细小光芒。
她迟钝地低下头,看见自己手中握着一把长柄扫帚,脚下是青石平整的宫道,蒸腾着淡淡白雾的泉水自道旁流过,水面和宫道上都落了干枯的黄叶,看起来不是那么干净,但显然是有人一直在照看和打扫着的。
“说你呢,别当没听见!”
忽然,她被人拍了一下,那个从她回过神来就一直在耳边唠叨的声音的主人出现在曲小蕨面前,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发髻规整,身着宫女服饰,面带不满:“要是在当年,你以为华清宫是想来就来的?”
忽然,她烦躁的眼神变为惊讶,从袖中拿出一张手帕来,擦了擦曲小蕨的脸。
“不是,我……”
刚张开嘴,熟悉的头痛感便猛烈袭来,曲小蕨痛苦地皱起眉头,视线跟着老宫女的手移动,就看见那张针脚细密的帕子上渐渐染了一片血迹。
“阳火太盛了?”那老宫女嘀咕道,又怕曲小蕨的鼻血滴落在地上,嫌弃地摆了摆手,“算了,越扫越脏,今日你便先回去休息吧,可不能再这样偷懒了。”
她劈手夺过曲小蕨手里的扫帚,抱怨着,扫起了宫道边的落叶。
曲小蕨捂住鼻子,怔怔地挪动着脚步,环顾四周。她的头疼得要命,也没法理解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周围那些熟悉中又陌生的景色。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鬼构造出来的华清宫中,因为这座行宫并不破败,宫殿楼阁依旧华丽壮伟;但细细看去,那些檐瓦廊柱却远不如里世界那样颜色鲜艳,相反,每一处角落,都存留着非常明显的岁月风霜留下的痕迹。
她抬眼望着四周——这是她无比熟悉的一条路,背后是昭阳门,顺着宫道直走,穿过六尚局,就来到了中区,西边是功德院,东边是梨园,再往前走便是津阳门;过了津阳门,就是那条弯弯曲曲的山路,来时她坐着马车,在拥挤的车厢里,悄悄地读着第五天的规则。
曲小蕨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有不少宫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小宫女;但是曲小蕨只是一路狂奔,她的鼻子不再流血,头痛感也越来越轻了;当她一步踏出津阳门时,感觉到有什么沉重的枷锁,忽然从身上脱离了下来。
曲小蕨低下头,一直束缚着她步子的宫裙裙摆,变回了熟悉的校服样式,银饰在衣裙的下摆摇曳,反射出明净的光泽。
津阳门外,那条宽阔的大河依然奔腾不休,河边长草萋萋,随风而动。横跨河面的长桥边,蒋玉凤就站在那里,身旁还站着三四个人;其中,背着一根长棍,正朝她招手的,不是行守是谁?
“师父——!”
曲小蕨鼻子一酸,大叫着冲过去一头撞进行守怀里,行守脸上的表情一僵,差点被撞得一口老血吐出来。
他扶着曲小蕨站稳,给这小姑娘擦了擦眼泪:“出来了就好。”
曲小蕨泪眼朦胧地看了看周围几人,都是熟人,亓秀秀、方叱羽和龙池乐都在,但是看着看着,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因为大家的表情并不欣喜,相反,还有些凝重。
龙池乐轻呼了一口气,这还是曲小蕨第一次见她本来的样子,她穿着干练的水蓝色蚩灵校服,扇形发饰两边的坠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着,光泽莹润。
“看来的确是这样,规则在和我们玩文字游戏。”她冷冷地说,“所谓的‘第五天立刻结束’,其实和前四天并无不同,都是和蒋玉凤对话过后,才算这一天的结束。”
行守也点点头:“假如说有人在回到真实世界之后以为第五天已经结束了,违反了设定,那就会被抹杀。”
方叱羽感叹道:“真狠啊,在最后还设置这样的一个陷阱。”
“真实世界?”曲小蕨愣愣地问,“什么意思,是说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吗?”
亓秀秀拿出手帕,给曲小蕨把鼻子下残留的血迹擦拭干净,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解释道:“我们讨论了一下,觉得第五天里并不是只有表里两个世界,还有第三个世界——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真实世界。”
龙池乐接过了她的话:“里世界就不用多说了,它就是鬼构造出来的‘华清宫鼎盛时期的样子’;而表世界,就是我们被鬼驱逐出里世界之后,到达的那个冷清破败的华清宫,它大概是鬼认知里的‘真实的华清宫’,但它们都是虚假的,我们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华清宫……”
她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宫城。
“根据我的猜测,我们应该是在踏进华清宫的一瞬间,就进入了鬼的幻境,也就是里世界,由此开始了第五天的游戏。至于里世界之外的表世界,也许鬼自己都不知道那也是假的。怎么说呢?有可能是怨怼、有可能是嫉妒,总而言之,因为某种理由,鬼坚定地认为,安史之乱之后——或者说,从梨园宴上唐玄宗彻底放下对安禄山的戒备之后,大唐就彻底完蛋了,所以表世界里的华清宫看起来才像个鬼屋,这是她认知里的‘华清宫’。”
行守看着两眼转成蚊香的曲小蕨,解释道:“简单点说,就是鬼认为经历过安史之乱的华清宫应该是破败不堪的,所以有了表世界;她在表世界中思念过去的华清宫,于是就有了里世界。”
但鬼不知道的是,为赴国难之人舍生忘死,前仆后继、熙熙不止;纵然风雨疾来,燎原之火不绝。
即使大家都很清楚,盛唐自此一路衰败,这个宏大而辉煌的朝代确实行将谢幕,幻境中华清宫带给他们的震撼,此后很难再重现了;但并没有人觉得这样的文明会埋没在历史的尘沙之中,因为他们恰恰便是从后世气象万千的时代中来。
“现在应该是所有人都已经回到这个真实华清宫了吧?”
曲小蕨问,消化了目前的信息之后,她又紧张起来。
“……”
几人对视了一眼,行守摇了摇头。
“我们刚到,在等另外三个人呢。”方叱羽说。
行守点点头,补充道:“商陆和飞琼已经先回客栈了,饿了么就没出来;好莱坞的四个人来过,看到师襄不在,又回到华清宫里了。付老师他们也决定留下帮忙。”
他蹲下来,严肃地对曲小蕨说:“小蕨,你要先结束第五天回客栈吗?我们的生命力确实被鬼吸收了,这和以往的外伤不同,即使回到客栈之后,恐怕也要休养一段时间,所以——”
“我不!”
曲小蕨赶紧打断行守的话,头摇得像拨浪鼓,坚定道:“我要和大家一起回去。”
龙池乐淡淡道:“我要在这里等空山。目前看来,真实世界和那两层幻境没什么联系,出来了就是出来了,即使你们再回到华清宫,也没有什么能做的,还要活在规则的限制之下。”
“还可以选择相信队友。”亓秀秀对她笑了笑。
曲小蕨偷偷抬眼,看向他们身后的蒋玉凤。这种无视蒋玉凤的事情,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了,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她看清蒋玉凤表情底下的神情时,却愣了一下。
一直以来,蒋玉凤都是以温和的微笑面对玩家的,那种笑容和赵云睿一样,虽然让人看了心生好感,却从来没有任何变化,即使她已经从电脑屏幕中走到了现实里,也让人觉得这就是一个NPC而不是活生生的人;但此刻蒋玉凤的笑容却有了一丝细微的不同,她的目光越过众多玩家,望向了宫城。
释然?欣慰?落寞?遗憾?好像都有,又好像都不是;再定睛看去,又觉得那笑容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但不知为何,曲小蕨总觉得,她应该是开心的。
她大起胆子走到蒋玉凤面前,蒋玉凤收回望向华清宫的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恭喜你们完成了一段旅程,这是你们的第五天,奖励天数已经解锁。接下来,我将送你们前往有间客栈进行休息,我会在那里的终点处等待你们继续启程。”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曲小蕨问。
“我只能为你解答与浪客行规则有关的问题,某一天内的具体规则或事件,不在回答范围之列。”蒋玉凤仿佛能看穿曲小蕨的想法,微笑道。
“就一个!”曲小蕨竖起食指强调,哀求道。
蒋玉凤温和但坚定地摇了摇头。
“好吧。”
曲小蕨垂头丧气地跟在行守身后,同其他人道过别,又往华清宫内走去。
“师父,你不好奇吗?”她边走边问,“柳七刀怎么出来,师襄该怎么拿回自己的身体,那个轮回珠到底应该怎么用、会不会有debuff——”
忽然,她脚步一顿,听到蒋玉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声音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际: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谁!”
柳七刀猛地抬起了头。
睁开眼的一瞬间,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但那突兀在耳边响起的说话声却已经消失了。
渐渐的,曾经被鬼遮掩的记忆像潮水一般再度涌入到柳七刀的脑海里,模糊的视野也逐渐恢复了清晰,入眼便是一轮弯钩一样的残月挂在干枯虬节的老树枝头,昔日高大宫殿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干涸的温泉池中盈满了清泠泠的月光。
柳七刀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外面的世界,他终于从鬼制造的幻境中出来了!
与此同时,他忽然感觉后背一凉,似乎有一束非常怨毒的视线正在死死地盯着他。柳七刀反应迅速,立刻转过身去,却被眼前诡异的一幕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鬼就站在他身后,而她的身形竟然被包裹在一团白雾之中,那白雾不断围绕着她变幻着,鬼脸上的表情也是似怒非怒、似笑非笑,双手捧着一颗散发着暗淡蓝光的圆珠,手腕非常明显地颤抖着,好像那珠子有千钧之重。
这又是在玩什么花招?柳七刀警惕地握紧了新亭侯,后退半步,却倏地瞪大了眼睛,头皮发麻起来——
随着角度的改变,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包裹着鬼的并不是什么白雾,而是非常模糊的人的轮廓!那身影一刻不停地拉长、缩短、膨胀、聚拢,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巨力将它和鬼的身体揉在一起,互相禁锢,彼此间都在暗中挣扎和冲撞,却始终无法甩脱对方;在这个过程中,鬼手中的那颗珠子也像呼吸一样,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柳……七……刀……”
嘶哑的声音从鬼口中发出。
“是……我!”
“师襄!”柳七刀脱口而出。
虽然听起来十分扭曲,但那的确是师襄的声音,和鬼那种说话时咬文嚼字、仿佛自带曲调的声音差别很大。察觉到这一点,他心里顿时一热,仿佛大石落地:“太好了,你还在!”
“柳……七……刀!”
下一秒,盘踞在师襄身体上的白雾,或者说游荡的魂灵,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是我!我……才是……师襄!”
“啊?”
柳七刀人傻了。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一人一魂互相争夺身体的控制权,那张属于师襄的脸上,眼神没有任何焦距,表情时而愤怒,时而冷漠,丝丝缕缕的白雾顺着她的七窍五官涌出,整个画面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
“从我手上拿走轮回珠……”她开口,声音依旧嘶哑,“摔碎它!”
还不等柳七刀有所反应,师襄眼神一变,又道:“不要摔碎轮回珠……她在骗你!”
“我是真的……”
“我是真的……”
只见师襄的脸上,一只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柳七刀,另一只眼却轻轻一眨,落下一行清泪来,两道完全相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回响在这冷清死寂的废弃行宫之中,令人毛骨悚然。
“快啊!”
“别信!”
师襄又开口道,相同的声音,不同的话语,从一个人的口中发出。
“我……”
柳七刀欲言又止,新亭侯还握在手里,但他从来没有哪一刻感觉到如此无力过,似乎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完全没办法分辨出哪个才是真正的师襄,究竟该听谁的话。
以往遇到难题,总有队友们在身边一起解决,现在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帮他了。
不知道其他人现在是不是已经结束第五天回到客栈了?如果是仇非或者其他人在这里,是不是就一定能很快地分辨出哪个才是骗人的鬼?他本来和师襄之间的交流也不算多,进入第四天之后更是没怎么遇到过,现在鬼和师襄关于身体的争夺明显已经十分激烈了,如果他没办法做出正确的判断,那师襄会不会永远回不到自己的身体?
柳七刀心乱如麻,千头万绪一一闪过,每一个想法都是蜻蜓点水般留下一点迅速消散的痕迹,哪一个都抓不住。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动摇,师襄厉声叫道:“砸碎轮回珠!快啊!”
“不!”她立刻又面露挣扎,“马上就要成功了!现在不能动它!”
柳七刀听着她们的话,感觉脑袋几乎快要炸开了,就算扔给他一万个尸人,也不会比此刻压力更大。他在一叠声的催促和阻止里咬紧了牙,抬起手,伸向被鬼捧在手里的那颗轮回珠。
这颗珠子上已经有了裂痕,从裂痕里可以看到它的内部也盈着一团白雾,正在缓慢地盘旋着。柳七刀的手指一放上去,就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冰凉,与此同时,关于轮回珠的说明黄字也在他的脑海中缓缓浮现。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世界总有人要作出牺牲,就让我承载这世间一切苦痛,换来万物繁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热度正在从自己的指尖缓缓流向这颗珠子,而它的光芒,似乎正随着他的触碰重新变得亮了起来。
“别信!别碰!”
“砸碎它!”
师襄还在说话。她的一只眼睛还在流泪,另一只眼却十分冷静,整个人仿佛从中间割裂开了一样,声音也越发尖锐起来,在死寂的宫城中一圈一圈回荡着:“没有时间了!没时间了!”
她看着柳七刀从自己的手里拿过轮回珠,双手却依然被看不见的力量束缚着,因为挣扎而直打着颤,急切道:“直接砸碎它,它会透支生命的!快一点,不然我的身体就要被抢走了!”
紧接着,她脸色一变,又说:“别信鬼的话!现在砸碎的话,一切都完了!”
左一句右一句的话,听得柳七刀头大如斗,手上的轮回珠仿佛也有千钧之重。如果他能够选择的话,宁可再来一万个鬼对打也不愿意面对这种恐怖的抉择时刻。
“快动手!”
师襄厉声喝道:“还不砸碎,你要看着我去死吗?!”
柳七刀一震,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句话可谓是戳破了他心中最担忧的一点,捧着轮回珠的手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无论这句话出自鬼还是真正的师襄之口,说得其实都没有错,现在她的生死,仅在一念之间。柳七刀无比清楚这一点,但对于目前的情况,他根本无可奈何。且不论他和师襄在第四天之前几乎没有过交际,根本无从判断哪句话才是她说出来的,身边也没有其他可以帮助他做出判断的队友们。
轮回珠莹莹地闪烁着,光芒时幽时明。
怎么办?怎么办?
然而,就在他犹豫的这一刻,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咔的一声轻响,只见本来已经裂开的轮回珠上,竟然毫无预兆地又多出了一条长长的裂痕。紧接着,细小的裂纹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瞬间就遍布了整颗轮回珠,而它的光芒也随之暗淡了许多。
“我……”柳七刀看着手中的轮回珠,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快暂停了,“它……”
它碰瓷啊!
“快啊!”
还在和魂灵纠缠的师襄当然也看得见这一幕,声音越发尖锐起来。
“一定要在它完全裂开之前摔碎!”
她看着柳七刀,一张面孔、两样神情,在夜色中显得无比诡谲:“不要动它!就让它自己碎掉!”
死寂的宫城中,一圈一圈回荡着师襄的声音,柳七刀僵硬地捧着遍布裂痕的轮回珠,摔也不是,等也不是,耳边充斥着一叠声的催促,脑海里也跟着嗡嗡作响。正当他手足无措之时,只听师襄那边似乎也是压抑到了极点,厉声呵斥道:“闭嘴!”
这一声爆喝气势十足,柳七刀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再看师襄那边,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但下一秒,只见那一直和她纠缠着的魂灵竟被丝丝缕缕地拔除出来,盘旋着,向他手里的轮回珠涌来!
那魂灵显然并不愿意离开师襄的身体,然而还是被扯向轮回珠,好像有看不见的漩涡正在飞速地将它卷入,几息之间,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更像是一团被拉长的白影。随着它的涌进,本来就满是裂痕的轮回珠不断发出咔咔的细微声响,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这有形无体的白雾撑爆。
“等一下!”柳七刀急忙叫道,因为手中岌岌可危的轮回珠,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排斥着白雾的涌入。
他的大脑已经一片混乱,也不知道这声等一下是叫给谁听的,更不知道这一幕的出现究竟是好是坏。自从第二轮剧情到了关键点之后,每一步发展都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更不用说现在这个见鬼的华清宫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不对,起码还有一个师襄在这里,但这到底是师襄还是鬼,他完全分不清啊!
柳七刀欲哭无泪地看向师襄,却发现她安静下来之后,又有了新的动作,也不管正在被卷入轮回珠的白影,缓慢地抬起了一只手。
她的动作比柳七刀还要僵硬,仿佛每挪动一寸,都在和看不见的巨大力量做着拼尽全力的对抗,非常费力地,将一根食指抵在了唇前。
这个动作代表着噤声,柳七刀看在眼里,却莫名感觉到了一种休止的意味。
是让他安静,还是让正在被驱逐的、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安静?又或者是让他停下脚步?
他不知道,但是眼看着白雾已经快要完全被拔离出去,他必须做出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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