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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山小路,雨夜连绵,除了风声雨声,偶尔还夹杂着械斗的厮杀声。
月黑风高杀人夜,唐痕知道自家师兄早晚会对自己出手,但没想到对方动作会这么快。自己带的两个侍卫都为了护主死在了对方派出的死侍手上,拖着重伤,他已经被逼至山崖边。雷鸣劈开了乌云,闪电的光影映照出一地的尸体残骸,鲜血顺着雨水蔓延开来。
“五公子何必这么固执,您若跟我们回去说不定二公子还顾及师兄弟之情留您一命。”领头的说的客气,但语气里却带着杀意,对方就三人,却能把他们这边十二人杀的只剩下四个,怪不得主子对这个竞争力最大的师弟如此忌惮,下令非除去不可,不过现在唐痕重伤已是强弩之末,光他们几个足够干掉他了。
唐痕冷笑,失血过多加上持续降雨让他身体犯冷开始视野模糊了起来,他那个师兄派这么大阵仗来堵他就没想留自己性命,看了一眼身后的山崖,天黑看不太清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但是涯面承斜坡状,雨势很大,顺着雨水滑坡控制好身体来个釜底抽薪说不定有转机,还好当初自己留了个心眼,让部下唐弃的情缘给自己下了个追引蛊,若自己命大,自家手下应该能凭借此蛊及时找到自己,反正留下来死路一条,还不如搏一搏反倒有一线生计。
对方几人已经开始往他这边慢慢靠拢缩小包围圈。
“替我给二师兄问好。”他冷眼扫过这几人,笑得阴鸷,即使绝境也显得从容不迫,伴着雷鸣声毫不犹豫转身跃下了山崖。
显然众人都没想到唐痕真不怕死,没来得及阻止就看着人跳下去了,拿不到人头回去交差主子势必会怪罪,剩下这几个面面相视,等着领头的做指示。
领头的当然知道自家主子什么脾性,也害怕被怪罪但又不能冒险在这种雨夜下崖缝里寻人,只得愤愤说到。
“这么重伤加上天气恶劣摔下去也活不了了 ,先收队,明天天亮再派人下去捞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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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清晨,林间的草木被洗得格外清新,高林间偶尔传来的声声鸟鸣给这片丛林平添了几分朝气,如果不是自己还得一手抱着个七岁的孩子,另一只手拿着柴刀开路,背上还背个竹筐,正小心的躲避地上坑洼水镜的男人倒是乐意停下来好好欣赏一下周边的风景。
“我都说让你在家等着了,你以为下过大雨后进山容易吗?”
抱着孩子的男人名叫苗羽,一个带着儿子隐居山林的五圣教弟子,本想赶早进山弄点山货,结果儿子苗落星非闹着一块来,进了山才发现因为昨晚下了好大雨,山里地面泥泞不堪,小家伙自己腿又短,最后只得扒在自家阿爹身上让其带着走。
“一个人在家好无聊。”苗落星搂着阿爹的脖子 ,“我这不是想帮你一块多找点嘛。”
我看你就是想出来玩,苗羽懒得拆穿他。
把儿子放到地势较高的地方嘱咐对方就在这片等自己,苗羽便开始四处转悠看看有没有好的山珍。
苗落星瘪瘪嘴,学着父亲的样子在附近扒拉枯草腐叶找菌子,结果刚没走几步,扒开一从两尺高的草丛,就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趴在草丛里,吓得孩子往后退了退,转头就喊:“阿爹!这里有个人!”
苗羽闻言赶了过去,示意儿子往后退,自己上前查探,此人身上多处伤口,其中胸口那处最为狰狞,衣料被利器划得不成样子了,被昨晚下雨后的泥水和血迹糊得辨不清纹路,但苗羽摸上去能猜到应是不错的质地,走边处依稀能分辨出金线刺绣,这可不是寻常人家穿的起的,他抬头观望着这里的地形,不可能有人会选择从这种山坳路过,只能是从上面失足坠下来的,山崖边重伤的富家公子……被半路打劫了吗?
男子浑身冰凉,胸口毫无起伏,苗羽探了一下颈脖处的动脉,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在跳动。
“阿、阿爹,他死了么?”
苗落星在苗羽身后探出头。
“没死,不过快了。”
此人就这样放着不出一天就得歇菜,他不是圣人,没有救死扶伤的节操,但苗羽看着对方这修长的身形,和就算一身破败也遮掩不了的腱子肉,骨健筋强,想着这新鲜的尸体可不就是拿来制蛊的容器吗?
好材料啊……不用一下岂不是浪费。
星儿也已到了教派心法启蒙的年纪了,把这尸身弄回去,给儿子培育毒蛊灵宠用,食人尸骨培育出来的毒宠,可比拿动物的腐尸练出来的要强上十倍不止。
意外捡“尸”,这菌虽然找不成了但也不算没有收获,苗羽让儿子在一旁等着,自己拿着随身携带的柴刀砍了几枝树枝,做了个简易单架,把男人搬了上去,又用藤蔓捆住架子一端,想直接把人用单架拖运回去,毕竟男人浑身脏污,苗羽可不想直接背回去弄脏自己衣服,苗落星乖巧背过竹筐,跟着自家阿爹。
“阿爹咱们要救他吗?”
“不,拉回去,挖个坑埋在院子里。”
嗯?
苗落星虽然才七岁,但常识还是有的,若这人死了根本没必要拉回家吧?直接就地入土为安不就行了,不、以他爹这怕麻烦的性子,基本上连“安”都没必要,扭头走人便是,干嘛大老远拉回家去埋?
苗羽看出了儿子的疑惑,只说到这么新鲜的一具尸体别浪费了,结果小孩一脸震惊的说“阿爹你想吃人肉啊”便被直接赏了个爆栗,只得将想拿尸身制蛊的事说了一下,小家伙接受度良好,身为五毒弟子耳听目染了许多倒是不抵触,以前他还常和阿爹去乱葬岗捉尸虫取尸油呢,但现在——
“可你不是说他没死吗。”
“傻小子,他伤的很重。”都感觉不到在喘气了,搞不好在半路就得歇菜,没必要浪费药材给他吊那一两天。
“可是……他还没死啊,咱们遇上了,要是继续把他放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不管也就罢了,可非要弄回家里,却因为我们见死不救让他死在咱家了,那就是咱俩害死的了。”苗落星大眼睛忽闪忽闪,他年纪小,很多觉得不合理的事却表达不清楚,但他知道有些事是不对的。
那要不再扔回去?明天咱们再来捡?苗羽和儿子打商量,苗落星示意这都走了一半路程再折回去这样合适吗。
“……成吧,我们回去时他要是还没断气,就给他用点药,他要是能挺过来咱们就救,要是挺不过来也不要浪费了,好吗?”苗羽最终还是妥协了,他知道星儿还小,看着对方因他们的不作为而死去多少还是会有心理负担的,苗羽本人没什么道德底线,但不代表连带着要把儿子给养偏了,正确的三观自己这个父亲还是要以身作则先给他立起来。
苗落星点点头,这才有了笑模样。
苗羽心里默念着兄弟你赶紧咽气吧我日后一定给你多烧纸钱。
父子俩的住处离刚刚的崖边大概四五里地,苗羽做的简易担架本就只能放在地上,由他拽着一头拖行,一路颠簸下终于到了家。
这么折腾还没咽气,还能怎么办,只能在儿子的期盼目光下给此人处理伤势。
“星儿去烧点热水好吗,阿爹要给他处理伤口。”
掏出一把匕首用烈酒消了毒,准备好一些常用药,苗羽打算先把小家伙支走,毕竟这人伤的太重,特别是胸口这一大片血窟窿,待会弄起来可能有点吓人。
苗落星点头应着,转身便去灶房烧水去了,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喊上一句,“阿爹你那把小刀可别直接扎人心口哦!”
苗羽语塞,一时间不知该说儿子真懂我还是该反驳一下你阿爹哪有这么凶残啊!
虽然他不在乎道德但也不会刻意去草菅人命好吗!最多把人放凉了再用。
动手剥开人身上的衣服,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物品,只有十几两碎银,一张五十两银票,腰间别着一枚精致的玉佩受到过兵刃的冲击已经裂开了,中原男子信奉君子之风,有些权势身份的大都爱带玉,苗羽拿在手上把玩,心想还真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银钱揣进了自己口袋,心里默念着这些身外之物就当是你预付的诊金了,要真是哪家的落难公子等伤好后看我怎么讹你。
打来热水给男子净身,给他清洗掉身上污垢之后,才发现此人挺年轻的,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透着冷峻,同为男子,苗羽也不得不承认,就算如此狼狈也盖不住此人的好皮相。
苗羽检查了一遍对方的伤势,身上多处骨折,致命伤在胸腔,被淋了一夜雨,很多伤口边缘的肉都泛白了,但由于此人是个练家子,身体素质比寻常人的要强,所以能撑上这么久还能吊着一口气,有意思的是对方身上居然还有一个被同门下的追引蛊,苗羽暗自叹气,本以为捡了个好材料,对方却是个武林中人,还跟门派有牵扯,留着估计会是个麻烦……
这蛊也不知道是不是此人的对手放的,如果被仇人找上门,可就没意思了,于是苗羽先是把他身上的追引蛊取了出来直接捏死,给对方心口下了几个医蛊吊着命,再用门派技能给他做了治疗,为什么不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治疗,他一开始是想拖时间耗死对方,可如今,一路上这么折腾的把对方弄回来都还没咽气,只能给他治了。
给对方清洗治疗后上了伤药,包扎好绷带,再套上一件自己已洗得褪色的旧衣服,折腾下来已经是大中午了,男子死沉死沉的,把苗羽累的够呛,待处理完之后便整个人瘫在竹椅上。“崽啊,你爹忙了这么久没力气了,午饭你来做吧。”
苗落星疯狂翻白眼,他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就要担负起投喂二旬老父的责任,虽然已经习惯了自己亲爹这德行但还是忍不住吐槽——
“阿爹,年纪轻轻就这么虚可能是病。”
苗羽痛心疾首,这孩子小小年纪就会这么“关心”自己可真是他的好大儿。
苗落星午饭随便炒了个蛋,父子俩就着早上熬的粥吃完也就解决了一顿。
苗羽说以后这人归你照看。
“啊?”苗落星听闻就愣住了,他一个孩子能照顾好自己都不错了,平日还得顺带照顾自家老爹,现在怎么又给自己找了个人伺候?
“啊什么啊,你要救他我也给你救了,你还想怎样,光动嘴不出力呀?实在不行就当成你那些宠物来养就好了。”苗羽乐得戏弄儿子。
苗落星顿时蔫了下来,看了看还昏迷不醒的男人,心里一闪而逝的想到要不咱再把他扔回去还来得及吗?
——
密室之内,一群人面色沉重似乎在等着什么,其中坐着的一个五毒一直在引笛,在试了无数次召唤之后,最终摇了摇头认命的放下了骨笛。
“怎么样?”
唐弃询问自家相好。
“情况不太妙,我在唐痕身上下的追引蛊被取出来了。”曲折大致给他解释了一遍此蛊即使是寄主死亡尸体被毁也不会立刻消失,而会原地停留上一段时间,若人还活着,要把蛊取出也要靠五毒的门派手法才能做到,唐痕离出事失踪了近两日,他们当初即使以最快的速度隔天赶到事发地点,但已经有人比他们更快的做了扫尾工作,散落的尸体被处理了,大雨冲刷掉了当晚那场杀戮的所有痕迹,追引蛊又追查不到,如今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今只能缩小范围搜索,就以那次偷袭的地点为中心,方圆百里内查找,就算是……尸体,都会有点蛛丝马迹的,但一定要隐藏好身份,不单是我们,二师兄的部下也一定再找五师兄,不要引起两方冲突。”唐痕最小的师弟——容翎做了最后定夺。
在一旁待命的一众下属领命后便散去办事了。
“你们觉得找到活着的唐痕几率还有多大?”
之前曲折没敢公然讨论这个问题,就怕稳不住人心,现在人都散了,就剩他们三个,他也不忌讳什么了。
唐弃理智分析,若人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不可能蛊虫会自动离开,对方定是遇到了什么人不愿他们寻过去才会将追引蛊虫取出来,然而他们死对头也还在找唐痕,就证明至少人没被擒,总之,目前还没有出现最糟的情况,人一天未见到就说不定另有机遇,还有一定的转机。
“活不活着我不知道,但我清楚的是,若五师兄真的死了,二师兄下一个要清算的人,就是我们这几个党羽了。”都是一块长大的自家师兄弟,容翎还是了解的。
“离新主继位的时日还有不到三个月,二公子想要抓紧时间给自己铺路上位,估计重心不会先放咱们这几个目前群龙无首的人身上。”唐弃悠悠开口。“但如果给他顺利继位的话,咱们的处境就不好说了。”
曲折笑着说心肝儿你是不是想说要不咱趁现在直接各自跑路算了,找个偏远地径躲几年风头过了再说。
唐弃当即表示我不是、我没有!我对老大情深义重日月可鉴!
曲折无语的瞪了他一眼,当着着自家情缘的面说自己对别人情深义重可还行。
容翎可不在乎这两是开玩笑还是当真的,他也随即表态你们要是跑路我也跑,我还那么年轻、五师兄不会怪我,这烂摊子我才不想自己管。
唐弃、曲折:……少年人,大可不必太认真。
三人对视了一小会,都暗自叹了气,跑路要趁早,只要下半辈子良心过得去。
还有人嗑唐毒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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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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