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战到此停歇,众多魂灵失去招弟牵引,立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忽听青年男子一声低喝,手中魂灯发出柔和光芒,所到之处,枉死的魂灵恢复生时模样,脸含笑意,化为点点荧光飞入灯中,汇成一条罕见的淡绿星流。
褚玄黓一扫来人,见他们竟能吸纳生魂,顿时心中大定,他记挂江徵的安危,立时撤去气场,奔至他的身边,关切道:“阿徵,你觉得如何?”
江徵早已起身,道袍又添数道泥污,他倒无性命之忧,只是胸口发闷,一时喘不上气,低声道:“并无大碍。”
褚玄黓长出口气,捉住他的手,正色道:“阿徵,以后你可不能挡在我的身前,你若是出事,我亦不能独活。”
江徵知他所指之事,反握褚玄黓的掌心,说道:“这句话我亦要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若是你有半点差池,叫我如何是好。”
这番话语不亚于深情告白,褚玄黓微微一愣,旋即欣喜若狂,笑道:“生死同命,这句话我会记在心里。”
江徵不似此人风流浪荡,鲜少吐露自己的心意,他见褚玄黓神态欢喜,笑意盈盈,忽觉羞窘不已,板脸道:“世间少去你这张嘴,可要变得颇为无趣。”
褚玄黓心情大好,笑意染上眉梢,说道:“这张嘴虽然总是喋喋不休,但对你说的每一句话,皆是出自本心,绝无一点虚假。”
江徵快要涨红双颊,不敢继续接话,他见青年男子与秀美少女走近,便想上前与两人见礼,谁知褚玄黓握得死紧,并无放手的意思,便道:“褚玄黓,见好就收,方是聪明人的做法。”
褚玄黓颇不情愿放手,一脸委屈道:“阿徵,我只想与你亲近亲近。”
秀美少女来到近前,偷瞧褚玄黓一眼,见到江徵,立时满脸喜色,扑入他的怀中,笑道:“哥哥,原来是你!”
江徵乃是一名孤儿,自幼在纯阳长大,年岁稍长奉命下山游历,机缘巧合结识姜霁微,两人历经一场生死,感情甚笃,姜霁微便将让他认作家人,也让江徵在世上多上一丝牵挂,他见少女长高数寸,褪去青涩,心中亦觉欢喜,温言道:“霁微,多谢你及时出手。”
姜霁微顿觉不好意思,吐吐舌头,说道:“这只女鬼好生厉害,多亏宿月师兄出手帮忙,才能将她制伏,不然我自己也要搭进去。”
宿月站在一旁,气质沉凝,高深莫测,他听闻此话,微笑道:“霁微,你若是课上少睡几觉,多下功夫修习太玄经,方才也不至于躲到我的身后。”
姜霁微被他拆穿老底,顿觉无比气恼,跺脚叫道:“宿月师兄!”模样颇为可爱,令人会心一笑。
众人抱拳见礼,互通名姓,褚玄黓生得俊美无瑕,宛如华月当空,尽管衣衫凌乱,仍是不减翩翩风采,姜霁微瞅他几眼,小脸微红,赧然道:“楚师兄,你生得可真好看。”
褚玄黓轻轻一笑,尽显风流,说道:“小妹的年纪虽然不大,却也是个美人胚子,日后不知是谁这么有福,能与小妹共度余生,真是让我心生嫉妒。”
姜霁微何曾听过这等话语,立时颊生红晕,像只快要熟透的苹果,扭捏道:“人家、人家哪有楚师兄说得那么好……”
这人明明有伤在身,还能谈笑风生,也算难得一见,宿月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江徵,说道:“江师兄,褚师弟的伤不宜拖延,这是衍天宗的独门伤药,还望莫要推辞。”
褚玄黓方才记挂江徵的安危,此际诸事落定,才觉胸口传来阵阵痛感,立时身子一歪,靠在他的肩上,呻吟道:“阿徵,好疼……”
江徵听得心如刀割,连忙接过瓷瓶,问起两人到此的缘由,宿月早与此人相识,颇有好感,如实答道:“不久之前,拓跋师兄夜观天象,言说长安之北将有一场灭世浩劫,可惜星象散乱,未能参透具体指向何处,便命我二人暗中关注此事。三日之前,我依师兄之言占星夜卜,算出此地将有劫难,便与霁微相携赶来,谁知还是慢了半步,未能救下无辜之人的性命。”
姜霁微神色黯然道:“这个女鬼可真狠心,竟然将普通人的魂灵练成傀儡供她操控,岂不知天道有数,她亦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江徵见过招弟的过去,心中不免生出感叹,便将此间前情悉数说出,末了说道:“招弟亦是可怜之人。”
姜霁微听罢前因后果,容色激愤道:“她的父母真不是人,竟然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究竟有没有良心!”
宿月为人淡泊,亦觉心生悲意,他低叹一声,说道:“江师兄,褚师弟,你们现在一旁歇息片刻,我与霁微再去府中寻觅生还之人。”
姜霁微将魂灯插在土中,柔和灯光驱散黑暗,让人倍觉安心,叮嘱道:“哥哥,府中亡魂众多,不免有落网之鱼,只要挨近这盏魂灯,便可不受侵扰。”
两人挨坐廊下,江徵想褪去此人衣衫,却被褚玄黓捉住手腕摁在伤处,鲜血沾染满手,不由惊道:“褚玄黓,你做什么?”
褚玄黓额冒冷汗,嘶嘶痛喘,却未放松半点力道,强笑道:“阿徵,我要你记住这道伤痕,永生永世都觉亏欠于我。”
江徵心想此人真是疯子,却又无端生出一种快感,与此人在一起太久,连他都染上贪心的毛病,便道:“那天我收到一封书信,信上言说你与我的感情不过是一场豪赌,到底是与不是?”
褚玄黓听他提起此事,此刻殊无害怕之意,不假思索道:“阿徵,这场豪赌的输家是我。”
江徵听见此话,冰冷的神色稍缓,又道:“你到底是与何人打赌?”
“阿徵,你既然知晓全情,该知那人便是方卓青。”褚玄黓微感诧异,旋即灵光一闪,追问江徵,“那封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江徵观他神色,其中似乎尚有隐情,于是回忆片刻,尽述信中之事,褚玄黓听到后面,捏紧拳头,咬牙道:“定是那群无耻之辈想出来的计谋,想要挑拨你我关系,谁知他们歪打正着,居然猜中大半。”
他说到此处,忽然面露尴尬,接着道:“你那日不辞而别,我猜想定是方卓青不守承诺,泄露赌约之事,当夜杀到他的房中算账,幸好那一剑偏上些许,没有伤到此人的重要部位。”
江徵噗嗤一笑,道:“在门中,方师弟的名声可比你好上不少。”
褚玄黓轻哼道:“不过这小子也太不厚道,竟然金屋藏娇,连我都不知道此事,回去我定要找他赔上十坛美酒。”
江徵皱眉道:“方师弟看起来不像那种人。”
褚玄黓道:“这小子前段时日下山一趟,竟是和一个衍天弟子好上,我杀过去的时候,他差点清白不保,整个人别提有多狼狈。”
江徵略感吃惊,道:“真有此事?”
褚玄黓大笑道:“方卓青一向自诩清高,看不上庸脂俗粉,谁料最后栽在一个男人手里,真是天大的笑话。”
江徵不悦道:“你既然是他的朋友,怎能落井下石。”
褚玄黓点头道:“等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那群无耻之徒。”
历经数日艰难,两人终于解开心结,不由相视一笑,江徵看向他胸前的伤口,忧心道:“该给你上药了。”
褚玄黓嘴上说不治,实际疼痛难当,眼见心上人眉眼温柔,语声细细,又觉心尖发痒,止不住旖旎的念头,他用手勾住江徵的后颈,便将双唇贴上去,动作霸道**。江徵躲闪不及,双唇被夺,一条湿热的舌头钻进口中,搅起惊天巨浪,四处煽风点火,连忙用手撑在他的肩上,直到呼吸不继,双肺发疼,两人方才分开唇舌,嘴角牵出道道银丝。
一记深吻过后,江徵面露潮红,雪睫轻颤,当真我见犹怜,褚玄黓平复急促的呼吸,啄吻他的嘴角,闷笑道:“回到纯阳,我可不会轻易放你下床。”
两人相识数百个日夜,**之事亦不算少,江徵听见意有所指的话语,仍觉心跳加快,热气上耳,连忙转开话题,说道:“治伤要紧。”
此战费时颇久,道袍早与伤口粘连,每动一下,褚玄黓都觉如受酷刑,大颗汗珠滚滚而下,江徵既觉心疼,又觉难过,他见伤口深可见骨,眼中更是漾起一片水雾,愧疚道:“都怪我。”
褚玄黓亲亲他的额头,安慰道:“阿徵,我没事。”
江徵眼珠微转,滴滴清泪落在衣上,喉咙似有硬物堵住,过了片刻,方才出声道:“若不是我执意来此,你也不会……”
褚玄黓一指点在他的唇上,脸色虽然惨白如纸,仍是笑道:“此番下山,我虽然受到一点小伤,却能与你解开误会,叫你一辈子都把我放在心上,这样一算倒是我大赚一笔。”
江徵瞧他一眼,低低道:“你早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无法根除。”
褚玄黓心知此人面薄,鲜少说出情话,自是乐不可支,差点手舞足蹈,幸而有伤在身,不宜行**之事,不然他定会把控不住,强行与之欢好。
江徵见他眼中□□腾腾,连忙清理创口,洒上伤药,待到包扎妥当,褚玄黓只觉全身发软,提不起半点气力,他瘫在江徵怀中,怨怼道:“现在我可真是有心无力。”
江徵轻轻一笑,凑近他的耳边说上几句,褚玄黓登时精神大振,一扫颓靡之态,忽而眼角闪过一道熟悉身影,不觉轻噫出声。江徵顺他目光望去,只见暗色沉沉,并无半个人影,便道:“怎么了?”
褚玄黓淡淡一笑,坐直身子望向院中,说道:“他们回来了。”
偌大的宅邸已无半个活口,百余口人无一幸免,宿月为人淡泊,早已看透生死,神色尚且自然;姜霁微年岁尚小,虽是衍天弟子,还未悟透世间大道,双眼早已通红,脸上依稀残留泪痕。
江徵微叹一声,将她搂在怀中,沉吟道:“此地阵法过于阴毒,不宜存留世间。宿月师弟,你心中可有对策?”
宿月在门中观星象,习占卜,亦有涉猎玄学之事,便道:“此女能有这等惊人威能,亦因此法吸纳四周阴邪之气,最后为她所用,加之宅中死尸众多,放任不管,恐会生出新的波折,不若一把火烧个干净,也可省去许多麻烦。”
褚玄黓长发披散,衣衫半敞,倒像个流连青楼的风流公子,笑道:“听说衍天宗有祝由之术,可问吉凶,火离之卦可召火凤,所到之处引起熊熊烈火。恰巧正值酷暑时节,宅中走水可是常见之事。”
宿月神色淡然,眼中却有惊奇之色,点头道:“褚师弟所言甚是。”
商议妥当之后,便由宿月起卦,召出火凤点燃楼阁,过不多久,整座秦府陷入一片火海,焰色染红半边天空,掩埋一切罪恶。
等到众人离开,一道人影现身秦府门前,火光映照之下,乃是一个英逸不凡的锦衣青年,腰间挂有一条猩红软鞭,神情沉静,浑身散发凛冽杀气,他的怀中抱有一颗宛然如生的头颅,瞧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眉目清秀,双目微闭,仿佛沉入香甜梦乡。
此人站在门口瞧上半晌,忽地叹气道:“可惜未能带出那副受咒的躯体,这颗头颅也能勉强交差,此行能够收到一只听话的魂魄,也算意外收获。”
仔细一看,此人腰间挂有一个透明小瓶,瓶中尚有一道淡蓝身影,依稀可辨五官眉目,亦算俊朗不凡,此魂满脸惊恐,正用双手拍打瓶身,口中不停发出疾呼,观其口型,似是“霜珩”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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