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月明星稀。
李莲花倚在车辕上,指尖摩挲着那袋金蝉蜕,余光瞥向楼内捣药的宫远徵。少年眉眼低垂,手腕翻飞间药杵与瓷钵相击,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仿佛要将所有心事碾碎在药香里。
“小远,”李莲花忽然开口,“有了这金蝉蜕压制碧茶之毒,或许我真的会多活些时日。”
宫远徵动作一滞,冷哼道,
“你若是听我的,原本也不需要这些日子的折磨。”话虽冷硬,手下却愈发细致地将药粉筛入瓷瓶。
听了这话,李莲花轻笑一声,没再作声。
林中传来脚步声,人未到声先至,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赫然是前不久才甩开的方多病。
“你跟踪我们?”
“那什么,”方多病有些心虚的挠了挠脸,“我这不是怕你们没地方住嘛。”
说着,自顾自的走进了莲花楼四处打量,嘴里连连称赞,
“你们这楼倒是精巧,不仅能住人,还可以到处走,真是方便啊。”
“少说废话,”宫远徵将人拦住,“你到底来干什么?”
方多病清了清嗓子,腰背挺直,正式的朝着两人行了一礼,
“我方多病,从小便立志闯荡江湖,惩恶扬善,这次禹州城一案,我们仨意气相投,配合默契,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找出真凶···”
“停停停,你说这么一大段,到底是要干嘛?”
“嘿嘿,我是想问,两位还需要保镖吗?我武功很不错的,你们四处行医,也得带个人在身边保护你们才是。”
“不需要。”
话音刚落,便传来宫远徵不加思考的拒绝。方多病脸上的笑僵硬一瞬,然后有重燃希望的看向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李莲花,
“方少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查案这种事自有官府为民做主,再不济还有百川院,这次的案子只是凑巧,发生突然,张府没来得及去报案,不然就凭我们三个,怎么有那个资格。”
“我就是百川院的刑探啊。”
“有何凭证?”
“呃···我迟早都会考上的。”
“嗤···那就等你考上了再来这里豪言壮语吧,方大刑探。”
方多病也知道自己现在底气不足,刚刚还挺直的腰背也垮了下来。好在李莲花心善,还愿意暂时收留他一晚。
“这么晚了,城门也关了,方少侠若是不嫌弃,可以先在我们这暂住一晚。”
“不嫌弃不嫌弃。”
篝火噼啪作响,李莲花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酒,懒洋洋指了指莲花楼二层:“方少侠,今夜你和小远挤一挤,凑合睡吧。”
“谁要和他挤!”宫远徵停下喝酒的动作,瞪大眼睛,发间的银铃拆得差不多了,只留着一两只还在作响,“让他打地铺!”
方多病见他这架势也来劲了,坐直背,双手叉腰,
“小爷我都不嫌弃你呢,你反倒先嫌弃起我来了?!”
宫远徵本也不是擅口舌之人,手指翻动间银光一闪,
“你确定要和我一起睡?你就不担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李莲花慢悠悠插到两人中间,
“小远,方少侠是客人,就这一晚上,你切忍一忍,而且,”他停顿一下,“楼里也没有多余的被褥可以拿来打地铺的。”
“那就让他睡树上!”
方多病倒是会识眼色,瞬间弹起身,拽着宫远徵就往楼上蹿,
“走走走!这荒郊野外的,本少爷还能保护你呢!”
“松手!你靴底沾了泥……李莲花!管管他!”
楼板在厮闹中嘎吱乱响,李莲花笑眯眯添了把柴,深藏功与名。
二楼的两人相顾无言,宫远徵也没再做出将人赶走的动作,只身坐在栏杆边发呆。
方多病倒是对莲花楼有诸多好奇,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可整个二层就那么大点地方,研究得再仔细也有研究完的那一会儿,方多病坐在床边,看一眼宫远徵,又看一眼自己的鞋尖。
“有话就说。”
再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到方多病的视线,更何况是宫远徵,他也不回头看,只冷淡的问一句。
“李远,你不姓李吧。”
“是吗,那你说我姓什么。”
方多病却没回应这句嘲讽,而是缓缓讲述了另外一个消息。
“北地有一隐世家族,以宫为姓,分商角徵羽四家而各司其职。两年前,徵宫宫主下山被无锋埋伏,生死不明,角宫主全力寻找,任然不见半点踪迹,也是在这两年间,角宫主以雷霆手段搜查无锋残党,力求将之斩草除根,而就在一个月前,在又一次前往寻找幼弟的途中,被逼上绝路的无锋拼死反扑,重伤角宫主···”
“住嘴!”听到这儿,宫远徵才开口制止方多病,他转身看向穿着一身月白袍的少年,
“你怎么知道的?”
“徵宫主伪装得很好,用布包了刀,换了衣裳,却舍不得那么一两粒的银铃,本少爷年轻,眼力好,在张府的时候看见你铃铛上的图案有些眼熟,便画了下来送回天机山庄让人查了查,没想到啊,这不查不知道,原来还是个大人物。”
“你想如何?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想如何。”方多病蹦下床,走到宫远徵面前站定,“天机山庄的情报从不出错,张府一案你多少也帮过我,所以我才会跟你说这些,宫尚角身受重伤,恐命不久矣,若你真的是宫远徵,我不希望你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放你的狗屁!”宫远徵上前揪住方多病的衣领,“我哥才不会有事。”
“他在外面找了你两年,你既然活着,为何不告诉他?”
“我···”
宫远徵松了手,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你···真的没骗我?”
“我方多病以天机山庄的名誉作保,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话音刚落,宫远徵已经转身下了楼。
脚步声轰隆隆来到李莲花床前,而原本应该入睡的人此时披着外衣坐在床边,似是早就料到有人会来找他。
“李···你还没睡啊。”
“你们楼上那么大的动静,只有死人才不会被吵醒了。”李莲花瞥了一眼宫远徵,
“怎么,要走了。”
“你怎么知道。”
“从张府的时候,方少侠便几次对你欲言又止,这次还专门追到莲花楼来,我提出要你们挤一挤的时候他也没多少抵触,明显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和你说。回去也好,江湖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离家两年,回去报个平安是应该的。”
宫远徵抿唇,犹豫了好一会儿,
“李莲花,我本名宫远徵,此次回宫门,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
“好了,你不是将压制之法尽数写与我了嘛,我会按时服药的。”
宫远徵摇头,
“不是这个,”一边抽出一把匕首,“你不愿我以身试毒,我便不强求,宫门中素有古籍,或许会有相关记载,且有解决之法,但我还是得多方研究,所以,我需要你放一瓶血给我。”
李莲花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这个固执的青年,两年间的相处,这人好似不曾改变什么,冷淡寡言,偶尔却也有些暴躁,喜欢一个人研究乱七八糟的药材,待人处事却带着些孩子气,李莲花得承认,有宫远徵在的这两年,确实比他一个人呆在这莲花楼时松快得多。
李莲花伸出手,
“好,你取吧。”
片刻后,宫远徵将李莲花的手包扎齐整后,站起身,后退一步,
“李莲花,这两年,多谢。”
宫远徵连夜离开了莲花楼。
“你不去送送他?”方多病碰碰一旁的李莲花。
“送?怎么送?我身子弱,可经不起折腾。”
“你真的不知道他是宫远徵?”
“方少侠,时候也不早了,你快上去休息吧。你不休息,我还要休息呢。”
方多病还想说什么,见李莲花已经躺到床上,连被子都盖好了,只好作罢,上楼去了。
第二天,日上中天
方多病只觉阳光刺眼,想要翻个身躲避,顺便再多睡会儿,可当他伸手在旁边摸索被子的时候,却只摸到一手泥土。
方多病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处草地上,而一旁的莲花楼,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这楼呢?李莲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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