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杏花君一屁股坐在院长办公室的椅子里,用手搓了搓脸,最后干脆整张脸都埋在手掌里,显出难得的疲惫。
默苍离正从里间出来,边走边整理着衣领,转头就见杏花君这么副模样,先是一愣,随即走过来与他隔桌而坐,双手交叠放在膝头,也不说话,只一双淡棕色的眸子默默注视着他。
这个时间用不了太久,等杏花君收拾好情绪抬头叹口气,对上那双沉静的眸子时,很自然就被勾起了倾诉欲。
“修儒刚才问我,吃早饭了么。”
“嗯。”默苍离点了点头,表示他听到了,“这很正常。”
“不,你和那孩子接触少,不了解他,这其实不正常。”杏花君放空自己,软在了椅子里,“那天他说完那些话之后,也是很平淡地问我吃夜宵么,吃饭是这小子惯用的转移话题的借口……哦,那天,就是他主刀手术失败的那天,那天——”
那天手术结束已是深夜。
修儒红着一双眼睛站在走廊尽头,应急通道的绿色指示灯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照得愁惨阴森,病人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声正从这逃生用的通道飘忽而来,仿若地狱。
约摸是听见有人走过来,修儒抬头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抿紧了唇,像是把什么情绪硬憋回喉咙里,久久才低声问道,“师尊,医者都是白衣天使,对吗?”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那如果天使也会带来死讯,和死神又有什么区别?”
……
“你回答他了么?”默苍离的语气依旧平静。
杏花君无力地点了点头,“我说,‘至少他们患病,不是因为你’。”
默苍离沉默了一会儿,将交叠的双手改为十指交叉,大拇指节奏缓慢地对碰着,“不算答案的答案。”
“是啊,但是——”
“却是当时的你能给出的唯一答案。”
“……嗯,”杏花君有些挫败地趴在桌上,不敢再直视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睛,“从那时起几年了?小修儒从那之后就不肯上手术台了。我总觉得——”
“不是你的错。”
默苍离说着再次起身,拿走杏花君的水杯,到饮水机前为他接了一杯水,“病在心,你医不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杏花君忽然直起身来一拍脑门,眼神发亮地看着默苍离,“要不你给他‘话疗’一下?这可是你们专门科的啊!”
这情绪来去得当真无厘头。
但只有默苍离知道,这人是在慌不择路地逃。
“没兴趣。”默苍离无情地一口回绝,顺便把水杯塞回对方手里,“你把无情葬月转给他主治,不正是有所打算。如果他跨不出这一步,说明他也不适合当医生,不如趁早放弃,免得浪费你时间。”
“唉……”
杏花君重重叹了一声,看了眼电脑屏幕上已经开始滚动的院内数据系统,其中账户金额那一栏正在以四位数为单位涨得飞起,他又自言自语地低声道,“……我这不是也没跨过去么。”
“你不一样。”默苍离的回复干脆有力,说罢在他水杯上轻轻一叩,“喝水。”
“哦。”
水是甜的。
默苍离给他加了糖。
杏花君从善如流地抱着水杯闷了一大口,分三次才彻底咽下肚,差点把眼泪都噎出来,心情却平复了许多。
默苍离若无其事地走到院长办公桌的另一边,抽出自己的平板电脑,似乎在回什么信息,手指动得飞快,“心病需要时机作药引,你的药引未备。”
杏花君默默舔了舔嘴唇,回味着那一丝甜,思绪终于回到今天的正事上来,“说起来,月还撕你的咨询报告么?把纸质存档锁在保险柜里都不行?”
“道域顶级‘兵器’,不意外。”
似乎写完了要发送的东西,默苍离这才抬眼看向他,“但其实也没有多麻烦,他只是极度否认移情这种说法,只要我不写,他就不会撕。”
“哟吼?可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写的?”
一早上都无甚表情的默苍离难得挑了下眉,似乎对自己床伴能看透自己行为这一点颇感兴趣,嘴上却只是淡淡地问道,“计画已经开始,你,不后悔?”
“有俏如来在,我怕啥?”
杏花君耸了耸肩,“非要说的话,我更懊恼之前的一败涂地,啊——解不开,根本解不开,连第一步解构都很难。”
“正视自己的不足,才是做出正确决断的第一步。”
“是是是,‘如果神经科走不通,就交由精神科来做’。那我们现在的决断正确么?我的军师大人?”
杏花君转过视线,意有所指地冲默苍离眨眨眼睛。
被唤作军师的人淡定点头,“至少,某人不用再每晚熬夜破译芯片了。杏花——”
“啊啊啊——麦叫我杏花!我哉,空出来的时间我会陪你啦!”
“嗯。”
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默苍离的这声回应里竟然隐隐能听出笑意,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将已经写好的信息发送出去,然后从容不迫地锁了平板电脑,走过去用两手撑在院长扶手椅的把手上,将杏花君的行动完全限制在了椅子中。
“做啥?”
杏花君仰起头,有恃无恐地明知故问,舌尖却忍不住舔了下唇角,不出意外地又尝到了一丝甜味。
默大军师神色微暗,手指轻轻勾住眼前人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将对方带向自己,语气平静得仿佛是在评论今天天气不错——
“早餐,想吃杏花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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