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回玛利亚之墙” 的消息传来时，泽维尔正在面包工坊的后院翻晒新收的燕麦。
报信的士兵声音嘶哑，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惨白，话里话外全是 “惨败”“全军覆没”“巨人像收割麦子一样”。
周围听着的难民们一片死寂，有人捂着脸低泣，有人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得像被挖走了灵魂。
泽维尔手里的擀面杖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他望着玛利亚之墙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 不，是直接解决所有可能 “制造问题” 的人。
把老弱病残和失业者当炮灰送出去，既能削减人口缓解粮食压力，又能对外宣称 “我们在反攻”，还真是一劳永逸的 “好办法”。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救不了所有人，更改变不了那些高高在上者的决策。
说到底，他和艾伦他们，甚至整个面包工坊的人，都是这场残酷 “筛选” 的间接受益者 —— 少了那么多张嘴，难民营的生存空间确实宽松了不少，救济粮的配给也稳定了些。
这种认知让他心里有些发堵，却又无力反驳。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能活下去，本身就带着某种程度的 “原罪”。
日子在平静与暗流中继续向前。
随着难民的减少和秩序的恢复，原本破败的贫民窟渐渐有了生气。
泽维尔的面包工坊也正式有了名字 ——“暖阳面包房”，取的是卡露拉的意思，希望这面包的香气能像阳光一样，照进每个人灰暗的生活。
他们搬进了一栋临街的房子，有宽敞的店面和后院的作坊，不再是那个挤在难民区边缘的简陋小屋。
泽维尔也不用天天守在店里，作坊里的师傅们已经能熟练掌握各种面包的制作方法，账目由细心的卡露拉打理，一切井井有条。
他们的家也到了城市中间些的位置，离训练兵团的营地更近了。
这天下午，暖阳面包房里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
“利威尔，你看你看，就是这家！我跟你说，他们家的蜂蜜黄油面包简直是人间绝味！” 韩吉分队长一脸兴奋，几乎是拖着旁边的利威尔往里走，她扎着标志性的高马尾，单片眼镜后的眼睛闪闪发光。
“外面烤得焦脆，里面软乎乎的，黄油的香味混着蜂蜜的甜，一口下去…… 啧啧！”
利威尔原本兴趣缺缺，他对这些所谓的 “美食” 向来没什么感觉，他已经吃过这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但听到 “蜂蜜黄油” 四个字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死鱼眼里难得地泛起一丝波动。
他跟着韩吉走进店里，空气中弥漫的麦香和甜味让他皱了皱眉，却没像往常一样露出嫌恶的表情。
伙计很快端来了两块蜂蜜黄油面包。金黄色的面包表面刷着一层亮晶晶的蜂蜜，边缘带着烤得微焦的褐色，黄油融化后渗透进表皮的纹路里，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利威尔看着那块面包，瞳孔微微收缩。
这形状，这烤得恰到好处的焦边，甚至连蜂蜜涂抹的手法…… 都像极了记忆深处的样子。
“愣着干嘛？快尝尝啊！” 韩吉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睛，“对吧对吧？超好吃！”
利威尔拿起面包，指尖触到温热的表皮，迟疑了一下，还是送进了嘴里。
酥脆的外皮被咬开的瞬间，黄油的浓郁和蜂蜜的清甜在口腔里炸开，柔软的内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嚼劲，麦香混合着奶香，形成一种熟悉到让人心头发颤的味道。
是这个味道。
他记忆里的味道。
利威尔猛地站起身，面包屑掉落在衣襟上也毫不在意。
他走到柜台前，看向正在低头算账的卡露拉，声音低沉得有些沙哑：“这个面包，是谁做的？”
卡露拉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是这位气质冷冽的士兵，连忙放下笔，有些紧张地问：“这位先生，是面包有什么问题吗？不合口味？”
“没有问题。” 利威尔的目光锐利如刀，“我问，是谁发明的这种面包？”
卡露拉这才松了口气，笑着解释：“不是什么发明啦，就是我家一个小辈琢磨出来的。他总喜欢捣鼓些新花样。”
正说着，门口传来了推门的铃铛声。卡露拉抬头一看，笑着朝门口招手：“泽维尔，你来得正好。”
泽维尔刚走进来，就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死鱼眼。
利威尔正站在柜台前，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却又存疑的旧物。
“唉，小鬼，又是你。” 利威尔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你跟‘白’有什么关系？”
他的眼神透过泽维尔的眼睛，仿佛在看着另一个人，那目光里有怀念，有痛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泽维尔心里咯噔一下。白？这又是谁？自己原名倒是带白，
他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我不认识什么‘白’。”
天知道，面对利威尔这种级别的压迫感，他有多紧张。
明明是自己很喜欢的角色，此刻却感觉像是被人类最强追杀的吉克，后背都快冒汗了。
利威尔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追问：“那你怎么会做这种面包？”
又是这个问题。泽维尔心里叹气，只能再次搬出那个万能的借口：“是我妈妈教我的。她说这是她家乡的做法。”
利威尔听到这个答案，眼神骤然黯淡下去，周身瞬间被一股浓重的抑郁之气笼罩。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陷入了更深的迷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平日里总是挺拔的脊背也微微佝偻下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惊的脆弱和痛苦。
“利威尔？” 韩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胳膊，“你没事吧？”
泽维尔看着这样的利威尔，心里忽然有些心虚，又莫名地生出一丝心疼，脑袋里闪过刚穿越时那个小男孩的身影。
他知道，所谓的 “妈妈” 根本不存在，这面包的做法，是他前世在甜品店打工时学的，蜂蜜黄油味还是他最擅长的一款。
可利威尔的反应，分明是说他以前吃过这种面包，而且和那个叫 “白” 的人有关。
难道…… 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穿越者？或者，“白” 是这个世界原本就存在的人，和利威尔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无数疑问在脑子里盘旋，乱得像一团浆糊。
利威尔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泽维尔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人心头发沉。然后，他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面包房。
韩吉连忙跟上去，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冲泽维尔比了个厉害的手势。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泽维尔才松了口气。
“那两位是…… 调查兵团的大人？” 卡露拉有些担忧地问，“是不是我们的面包惹他们不高兴了？”
“不是的阿姨，您别担心。” 泽维尔摇摇头，“可能是认错人了吧。”
他压下心里的疑惑，走到卡露拉身边，说起了正事：“阿姨，我和艾伦、三笠、阿尔敏，过两天就要去加入训练兵团了。”
卡露拉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然的神色，眼眶微微泛红：“是该去了。”
她顿了顿，拍了拍泽维尔的手，“放心吧，面包房有我呢。”
“谢谢您，阿姨。”
回到家时，艾伦他们正在收拾行李。泽维尔也找出一个帆布包，开始往里装东西。
他没像艾伦那样只塞几件换洗衣物和训练用的护具，而是把一大包蜂蜜面包、几袋水果硬糖、还有用布包好的肉干往里塞，几乎把帆布包装了个半满。
“泽维尔，你这是干嘛？” 艾伦看着他鼓鼓囊囊的包，一脸疑惑，“你是打算去训练兵团开小卖部吗？”
泽维尔神秘地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当然不是想开小卖部。
一来，训练兵团的伙食有多差，动漫里可是有目共睹的，黑面包硬得能当武器，汤里几乎看不到油花。
带点吃的，至少能让自己和艾伦他们偶尔改善一下伙食。
二来，他想起了萨沙。那个总是喊着 “我还能吃” 的女孩，单纯得像张白纸，最后却死得那么草率。
他想，要是能让她一直有好吃的，或许…… 或许能改变些什么。
再者，在陌生的环境里，食物永远是拉近距离的最好武器。多带点吃的，总能笼络些人心，至少不会被孤立。
泽维尔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嘴角的笑容越发得意。
旁边的阿尔敏看到他这副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太了解泽维尔这个笑容了。
上次泽维尔露出这种笑，是在和难民营的粮商谈判的时候。
那粮商一开始态度傲慢，想趁机抬高价格，结果被泽维尔三言两语绕进去，不仅按原价供应，还额外送了他们一袋酵母粉，最后还乐呵呵地说 “以后多合作”。
还有一次，是面对几个故意刁难面包房的士兵。泽维尔也是这样笑着，给他们端上最新出炉的面包，一边陪笑一边 “不经意” 地提起他们上司的名字，说 “上次那位大人还夸我们的面包呢”，吓得那几个士兵立刻收敛了气焰，灰溜溜地走了。
阿尔敏由衷地觉得，泽维尔真是天生的经商人才。
能把一个从贫民窟里起步的小作坊，做成如今在镇上都小有名气的面包房，这可不是光靠手艺就能做到的。
那手腕，那心思，连一些在商场上混了多年的大人都比不上。
“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阿尔敏忍不住问。
泽维尔挑了挑眉，把最后一块肉干塞进包里，拍了拍：“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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