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吴苏玉的右手食指隔着蕾丝手套的布料扣着石桌的边缘,这是她烦躁时的小习惯,交际花当惯了,什么人什么性格想做什么事这样做的目的她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但白六现在的所作所为……
她看不懂。
十六岁的白六因为生活在人类社会能很明显的看出来是个坏胚,可面前的邪神不是,他仿佛自有一套逻辑,像是写了串满是bug的代码却因为每个bug都能自圆其说而运行止今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啊,男人心,海底针。
“或许,你觉得这张脸不太合你心意?”白六的指尖在脸上轻轻划过,他的长发变短,那张风度翩翩的俊秀脸庞也变了番模样,线条感更加明显,嘴角笑意全无,鼻梁上的无边框眼镜微微挡住了白六眼中惯有的笑意,气质如同一棵翠竹,挺拔清冽。
这张脸放在十六七岁学生身上无疑是出挑的,难得的智性恋天菜,像杯暴饮暴食重油重辣后的冰薄荷气泡水,清凉不油腻,放表白墙上就俩字“想谈”。
不过,以上一切都前提是这张脸的主人不是她那该死的前男友,她现在只想吐。
吴苏玉的目光在他现在的脸上停留了两秒就移开了:“能不能变回去?”
“你不喜欢吗?”
“我现在喜欢你那种类型的了。”
她这张破嘴永远比脑子快,当吴苏玉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顶着她前男友脸的白六微微怔愣了下,随后打了个响指,又变回了自己十六七岁的脸:“那这样呢?你现在喜欢了吗?”
吴苏玉:……
上次这么无力还是初二那年期末考把半面语文答题卡填串只拿了八十二分差点被语文老师当众阴阳死。
她无语凝噎,捂住自己的额头思绪旋转的速度堪比离心机,脑浆和脑仁从糊糊变成了上清液和杂质沉积。
“我给你讲个别的吧……”吴苏玉干笑两声:“《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如何?这个故事也很有趣的。”
一只猫能活一百万次吗?白六像个真正的少年般微笑着,他托着自己的下巴,海上的旭日描摹着他的轮廓:“我是你这个故事的第一个听众吗?”
为什么要一直执着这个问题?!!!
她木着脸点点头,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指,脑海里想象自己捏着只黑白条纹的虎斑纸片猫,结果那只纸猫忽然间就从空气里蹦了出来,高傲的蹲在石桌上仰起自己的下巴。
吴苏玉:……
算了,梦境吗,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合理的,吴苏玉挠着纸猫的下巴,它舒服的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声:“这位,就是今天的主角,猫活了一百万次,也有很多个名字,但是猫就是猫,它不喜欢被名字束缚。”
“猫也有过很多个主人,它的结局也多种多样。”虎斑纸猫傲娇的翘起了尾巴,另外一只白色的纸猫也跃上了石桌,依偎在它身边,见此情此景,吴苏玉从善如流:“它当过国王的猫,水手的猫,魔术师的猫,小偷的猫,老奶奶的猫和小女孩的猫,有一百万个人类因为它的死亡而哭泣,可他总是高傲且不屑一顾他们的泪水。”
“被小女孩的背带勒死复活后,漂亮的虎斑猫成了一只野猫,很多母猫都想成为它的新娘,只不过……”她点了点白色纸猫的脑袋:“只有这只对虎斑猫那句【我可死过一百万次呢】没有半分兴趣。”
白六也伸出手去摸了下虎斑纸猫和白纸猫,这两只猫之间的氛围黏黏糊糊,很容易就猜出来它们是什么关系:“但是它们相爱了。”
“嗯,”吴苏玉耸耸肩:“毕竟是儿童绘本,故事就是这么俗套,猫不在说自己死过一百万次,它和白猫生了一窝崽,崽长大了,它和白猫也老去了。”
“虎斑猫又要活第一百万零二次吗?”白六抚摸着虎斑纸猫的脊背,石桌上的它流出了眼泪,泪水打湿了它和白猫纸糊的身体,吴苏玉双手交叉托着下巴,语气冗长:“人都有生老病死,更何况是猫,虎斑猫很想一直一直和白猫在一起,可白猫还是死去了。”
“虎斑猫哭了一百万次,最后,再也没有醒过来,静静的躺在白猫身边。”
“猫只活了一百万零一次。”
纸猫的身体彻底融化,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白六收回手,神情依旧平静:“是因为爱吗?爱让虎斑猫死亡?”
“那谁知道,”对面的姑娘敷衍似的回答他,脑回路格外清奇:“也许只是因为虎斑猫的复活契机是需要人类把它埋进土里吧。”
“是吗……”白六的笑多了些真情实意:“时间不早了,你再不醒来,可能就会被埋进土里等下一次复活的机会了。”
“希望……”
“我还能成为你其他有趣的童话故事的第一个听众。”
*
周四下午,吴苏玉退烧了,小姑娘坐在病床上眼神放空,头发上仅剩一只的酒红色蝴蝶结衬得人更加呆傻。见她如此,赵禧差点以为白六一语成谶这丫头真烧成了傻子,竖起两根手指在她眼前晃悠问她这是几。
吴苏玉:……
“二。”她跟人机似的回答了这个愚蠢的问题,赵禧这才松了口气,等她换完衣服后就带着她往活动室走:“今天做手工,缝娃娃,媛媛帮你缝了一半,你把剩下的棉花填满就行了,柳絮藏的早餐还有两张糖饼一个蛋挞,等下课了你赶紧吃掉先垫垫肚子。”
缝娃娃?
作为一个手残党,手抖的跟帕金森似的穿针引线差点把自己手指头捅个对穿的吴苏玉表示这活自己干不了,可小孩刚不过坏老师,她才媛媛手里接过那只扁扁的橘色大尾巴狐狸,总觉得它像某位白姓邪神。
笑的太贱了。
狐狸玩偶的布料很软,表面覆着层绒毛,布料厚实,要用很大力气才能用针把两片布料缝在一起,吴苏玉的针脚和本人形式一样粗糙,歪歪扭扭的,比柳絮左手缝的还不如。
“锁边,苏玉,这样缝。”媛媛看不下去了,手把手教她缝娃娃,明明才一个晚上没见,吴苏玉却觉得她好像更瘦了,原本毛茸茸的双马尾也变得干枯失去光泽,脸颊消瘦,手臂上的针孔比她脸上的小雀斑还要多。
她被抽了很多血。
福利院穷到要让孩子去卖血了?吴苏玉胡思乱想,手上的针也走的歪歪扭扭,媛媛见她这心不在焉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过她手里的半成品狐狸继续缝:“算了,你病还没好。”
可明显她病得更重。
今天是周四,如果一切按童谣的走向发展木曜日是得病,吴苏玉打眼看去,病怏怏的不止媛媛一个,畸形比较明显的儿童基本上都是面如土色的模样。
周五是病情加重。
周六……
死亡。
吴苏玉这次意识到事情的发展不一般,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正常,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第二次发热,这是交易,用故事换自己的健康,顶多口干舌燥些,不亏。
“狐狸的眼睛你想要什么颜色?”
装满纽扣的小盒子被柳絮够到她眼前,吴苏玉盯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纽扣,犹豫的从里面拿出来两枚蓝色的圆扣子。
“蓝色吧。”
媛媛手很巧,橘加白的大尾巴狐狸玩偶顶着一双蓝汪汪的眼睛“蹦”进了吴苏玉的怀里,它的肚子上还缝着一朵玫瑰,她想了想,偷偷摸摸的又往狐狸玩偶的脖子上缠了两圈黄色的布当围巾。
不错,小王子版狐狸。
吴苏玉有很多毛绒玩偶,这些都是尹素和吴萬每次出差回来后给她带的,每只玩偶都有自己的名字,就例如白色茶杯小兔三月,棕色小熊布朗博士等等等等,所以她理所应当的认为这只狐狸也应该有个名字。
这是个幼稚的想法,但她现在是小孩,幼稚的想当然,幼稚的乐在其中,幼稚的理直气壮。
“就叫你……”她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搜肠刮肚想出来个潦草的名字:“Mr.Six。”
“小名就叫石榴。”
相较于英文名,石榴这个小名显然更受媛媛的赞同,赵禧和柳絮合作缝了四只小娃娃,一只戴着两个红色蝴蝶结,一只双马尾,一只脑袋上带着柳叶,最后一只块头最大,比起其它三只娃娃要大半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她们四个。
“有了它们晚上就不用怕吹笛子的小孩把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带走了。”下课后,赵禧指着那四只娃娃信誓旦旦的说着,饿懵的吴苏玉边啃糖饼和蛋挞边疑惑,含糊不清的问:“吹笛子的小孩是什么?”
赵禧正想开口,可她的目光停在了吴苏玉的身后就飞速移开,眉毛紧紧皱着,嘴里还叼着半块糖饼的她疑惑的扭过头,白六正微笑着看着她怀里的狐狸玩偶。
嘴里的糖饼瞬间不香了。
白六好像很喜欢看她吃瘪的样子,当那只狐狸玩偶被他拿走后吴苏玉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她囫囵咽下嘴里的饼,恶狠狠的踩了他一脚:“别人的东西不能乱拿!冇礼貌!”
“嘶--”【冇礼貌】倒吸一口凉气:“我好歹救你一命,你就这么回报自己的救命恩人?”
吴苏玉:?
原本退避三舍的赵禧闻言也连忙把吴苏玉提起来解救出白六脏了大块的皮鞋:“苏玉,你发高烧他守了你一晚上……”
他怎么突然通人性了?
吴苏玉对此事的真实性表示怀疑,但赵禧都这么说了大概率是真的,没辙,她吭哧瘪肚了半天才嘟囔了句对不起,白六握着狐狸玩偶的两只手去戳她的脸:“它叫什么名字?”
“Mr.……”那个过分明显的英文名还是被她憋了回去,她讪讪的摸着鼻尖,眼睛不敢直视白六的脸:“石榴,它叫石榴,能吃的那个。”
“哦~它叫石榴先生啊。”白六拖着长音,指尖摩挲着它的蓝眼睛,嘴角微笑的弧度却往下平了些:“很好听,是个好名字。”
吴苏玉尴尬的打着哈哈,巧舌如簧的她总是在白六面前一次又一次破功,她真觉得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遇上这厮来降她,听他说话她宛若孙悟空听唐僧念紧箍咒,头疼心乱哪哪都难受。
眼看时间临近晚餐,白六把狐狸玩偶还给了她:“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睁开眼睛。”
“为什么?”
吴苏玉停下脚步,因为他这句话就连速度最慢的媛媛都走到了她前头,白六捻着自己衬衣领的纽扣,那枚贴着皮肤的一元硬币闪着夕阳的光:“吹笛子的小孩会把你带走,直接跳过周六把你埋进土里。”
“相信我,好吗?”
狗屎的期中考让我的心情变差,这很坏[小丑](很恶心啊这次的题,考了两天燃烬了)
阿玉是个颜控(嗯应该已经能看出来了),前任哥后面会出场(很后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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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狐狸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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