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小山坡上远眺，入眼便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轻风吹拂下的草木海浪一样起伏。
四人因为新出生的大颚蚁的关系，在北川家多停留了一天之后才乘船从水晶的港口来到桂州的边缘，然后往东北方向前行，目前坐标是离大路不太远的地方的一块空旷的草地，打算先解决一下午餐问题。
火焰鸡和姆克鹰任劳任怨地拔除那些长到膝盖以上的过长杂草，清理出一块放置折叠桌椅的地方。
千也从腰包中拿出一个网球大小、带有支架的金属球体，平稳地放在了草地上，按了一下球体的中心按钮，装置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放大到了直径一米的大小，两端的支架让它不至于到处乱滚。
——与精灵球设计十分相似的便携装置，在过去人眼中违背了空间关系的科技产物，是精灵球的初代版本，收纳空间、原重量和缩小后的空间占据及重量之间的极大反差让十几岁的青少年也能在长途跋涉中携带足够的物资。至于为什么也是球状，大概是球形的空间比较容易控制伸缩的缘故吧。
唯一的缺陷是不能放活物，倒不是没有的生产，只是价格贵上很多而已，精灵球是有联盟补贴相比之下才显得便宜。
星耀联盟对于这些正在成长的少年少女们可谓呵护备至，走联盟定下的路线，宝可梦中心之间的距离就算按她们的脚程也至多走三天，这期间用可以缩小的小冰箱储存一点肉类和蔬菜，采购一些可以常温放置的树果之类完全可以制备丰盛的饭菜，就是做饭苦手也可靠速冻食品和面包撑过来。而过于凶险的山脉和森林也有联盟补贴的车辆运行着，半大的孩子只要不自己作死，就算是长时间外出旅行也几乎不存在危险。
真纪帮着千也把桌椅摆好，又从另一个收纳球拿出做菜用的工具。
“今天做什么？”真纪看向千也。
“煎鱼、土豆饼和三明治怎么样？”算是比较方便的料理了。
“那蔬菜就直接搅沙拉了。”真纪点了点头，开始从便携装置中取出需要的食材。
“这次尝试一下辣味的三明治怎么样？”千也跃跃欲试。
真纪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又要尝试什么黑暗料理？
“这次很保险的，我在app上找到菜谱了。”千也非常自信，“再说了辣味三明治也很普遍啊！”
“我只是觉得你会加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进去，比如说之前的文柚果炒牛肉粒？”真纪一边把清洗过的蔬菜取出一边称述事实，“还有我不太吃辣的，我的那一份少辣，也不要加奇怪的创意进去。”
“明明是星耀的东北人？”千也有点惊讶，她也有调查过星耀的一些地方风俗。
“个体化差异很正常不是吗？”
“那你吃生大蒜吗？”
“虽然并不喜爱，但可以忍受。”真纪有点受不了千也好奇宝宝一样灼热的目光，反问道：“这有什么？”
“就……生大蒜不会很辣吗？”
“和辣椒带来的感觉不太一样，就我个人感受而言。”真纪把装鱼的食品袋推了过去，有些忍无可忍地道：“弄你的鱼去，不要刨根问底了。”
“好、吧。”千也耸了耸肩膀，忙活起来。
“伊布，「电光一闪」！”希蕾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向自己的搭档下达指令。
原本重心不稳的棕色小毛团勉强往旁边一歪，后足点在地上，拖拽着白光毫无畏惧地和来势汹涌的「青草搅拌机」擦肩而过，虽然被叶风边缘擦伤了那么一点，但比起被小型的叶片龙卷正面击中的结果要好得多。
但那么一下的延缓已经给了青藤蛇足够应对的时间。
“「猛毒素」。”对面的黑发少女轻巧地吐出几个字。
口中凝聚出暗色液体随着蓂的动作喷出，在空中外张成一张网，闷头盖下来，伊布一惊，止住前冲的趋势，借着「电光一闪」的效果往后跳了一大步才堪堪避开，毒素液滴就在他鼻尖前坠落在草地上，发出轻微的“呲呲”声。
但他的对手没有给他留下庆幸的时间。
——“「藤鞭」。”
青藤蛇脖颈处光芒一闪，细长的绿色藤蔓宛如灵蛇出洞。
希蕾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画面，是最近恶补的对战视频中双尾怪手面对妙蛙花的「硬化植物」时运用的对策，情急之下由不得她细想，只能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喊道：“跳到藤蔓上去！”
伊布咬了咬牙，后足一蹬，一跃而起，再前冲的同时下坠，几乎就要超常发挥完美地落在「藤鞭」上，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绿藤突然向右弯出一个圆弧，错开了他的落脚点，接着前方的藤蔓迅速后回，收紧，把他牢牢地缠住了。
小毛团不甘心地奋力挣扎，但在没有施力点的半空中，近乎蚍蜉撼树。
“我认输！”希蕾赶忙道。
藤蔓松开，伊布一下掉在草地上，虽然有青草和泥土做缓冲没怎么摔疼，还是气鼓鼓地甩了甩尾巴。
希蕾见状小跑上前，心疼地把他抱了起来，拿出准备好的波芙蕾喂给他。
伊布一把抱住波芙蕾像要发泄不满似得凶狠咬下去，直到喜爱的甜味在味蕾上炸开情绪才稍微平定了下来。
“对不起……都是我指挥不当才……”希蕾低头看到伊布夹杂了草屑的凌乱绒毛和绒毛遮掩下的细小伤痕，手顿了顿，没敢去抚摸它。
她知道自己有些怯懦和自卑，但一场失败没法带给她这样深切的挫败感，从她决定参加华丽大赛、开始实战训练起，几乎每场都是青藤蛇的胜利，蓂没有强硬地赢下来，但她想出的所有对策都无一例外被轻松破解了。
就算阿慕不说，她自己也看得出来，青藤蛇和仙子精灵、伊布的身体素质目前还没有多少差距，是训练师之间存在差距，而且不是感觉努力努力就能追上的那种。
巨大压力已经让她快要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青草被压折的细碎声音靠近，希蕾抬头看到慕和罕见没有流露出轻蔑神色的青藤蛇一同站在她面前。
“其实、希蕾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阿慕抿了抿嘴唇。
米色长发的女孩勉强朝她笑了笑，明显认为这只是她安慰的话语。
黑崎慕有点不知所措，因为父亲辈分大，在家里平辈之间她一直是最小的那个，从来没去试过如何照顾人，也不怎么考虑这些，直到与面前这个软软的有些敏感的小女孩同行。
她以前看过一个作家的访谈，说“如果身边的人脆弱得跟豆腐一样，你也会想兜着点的。”，当初只觉得夸张，现在……真香！
出于前辈对后辈的关照，她和真纪、千也三人或多或少都会在同行期间帮助希蕾，希望能减缓旅行对她这个年纪孩子的艰辛。
但她并没有千也那样插科打诨逗人开心的功力，也不像真纪虽然表面看起来冷冷淡淡，却有像融化水那样细腻的心，能敏锐地觉察到友人的不适，在照顾人方面堪称迟钝，有的时候反而成了被照顾的那一方。
直到希蕾的对战特训开始，慕才觉得自己仿佛晒了一个冬天的咸鱼干终于派上了用场，态度相当的积极。
而作为陪练，希蕾的成长她是最清楚的一个，从一开始的出招都犹豫不决，需要水漫金山那种放水量才能看起来势均力敌些，到现在能化用从别处学来的技巧，甚至逐渐的在跟上她的步伐。她的对战节奏在同龄人之中绝对是最快的那一批，因为和苍搭档几年的关系，速攻和令人目不暇接的连招几乎成为她的主要攻击方式了，而本来就不擅长对战的希蕾，她的实战特训才开始两个星期不到。
宝可梦对战不仅仅是当场的状态，过去的积累也举足轻重，像青藤蛇刚刚的「藤鞭」就是一个小技巧，类似的还有「藤鞭」主要作用不是抽一下就跑而是限制对方行动、在面对体积大的宝可梦「藤鞭」尽量走高不走低，避免被对方利用体重踩住、在「藤鞭」被捉住的时候没有来自训练师的特殊要求就迅速断开这些，都是一点一滴积累下来小窍门，一个两个或许看起来没什么，但长此以往的作用就十分显著了。
而希蕾的实战经验太少了，这种东西从总结出来到熟练辅助战斗是急不来的，她才刚刚开始，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十三岁，按真实的年龄对照，自己还在没心没肺地玩皮球。黑崎慕想。那时候干过的最有成就的一件事大概是被隔壁班顽劣的男孩用小石头砸了脸忍着没哭，拎起老师教学用的三角板把对方撵了一个学校。
和鼓起勇气离开父母的庇护，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旅行差远了不是吗？
慕看着抱着膝盖默默坐在石头上的女孩。
在吃饭的过程中希蕾一直没怎么讲话，包括千也这个麻瓜买了新牌子的辣酱，没试就直接往面包片上涂，差点被辣疯的真纪锤烂的时候，劝了一两句就没声了，也没有像阿慕那样不给千也面子的笑出来。
被打击到了吧，不过之前的练习好像没这么严重，这次有什么不同吗？没有吧？
所以她下次是不是应该下手轻点？
不过要再防洪水就要被扳回来了。
……不对啊，她是陪练，又不是挑战者，把放错地方的求胜心收一收吧。
希望蓂不要因为她故意地看着机会溜走什么都不干而拿鞭子抽她。
慕叹了口气，扯了扯有些打皱的上衣下摆，在千也和真纪的注视下朝希蕾走了过去，还故意踢了块小石子弄出点声响示意，但女孩并没有什么反应。
慕慢吞吞地绕到女孩旁边，正不要脸想蹭个座，就瞥到女孩湛蓝色眼睛里盈着的那一点水光。
哭了？
黑崎慕恨不得穿越回对战的时候一脚把自己揣进河里，人家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就这样欺负人家你很开心？！
……摸着良心说，其实有点。
“我，是不是很弱？”就在阿慕不知所措地凌乱着，希蕾突然说道，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了。
“不是没有！”慕没过脑子就下意识地反驳。
希蕾没回她的话，耳畔只余带着青草气息的习习凉风。
慕叹了口气，凑过去蹭了个位子坐，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每次看到宝可梦们在自己身前努力战斗的样子就会这么觉得。”希蕾收紧了抱着双腿的手臂，“明明他们那么拼命的去努力……但我却永远…永远也想不出有用的方案…总是辜负他们的信赖…总是让他们白白受伤……”
女孩的尾音颤抖，稚嫩的嗓音带着揪心的酸涩。
“如果我和慕慕一样、强大的话…就可以保护他们了吧……”
要多爱一个人，才能心甘情愿地为他无数次地受伤？
哪怕拥有再惊人的恢复能力，受伤就不会疼了吗？
如果疼，那为什么还要持续不断的战斗呢？
这是黑崎慕不甚关注，或者说，一直忽略的问题。
因为在原本的世界，游戏和动画给她塑造的世界观，让她潜意识的认为，宝可梦生来就是要参加战斗的。
哪怕这个世界已经有血有肉鲜活得不再是一个内存卡装得下的数据代码了，哪怕知道它们就算不这么拼命战斗也未必就活不下去了，她依然这么残忍地以为着。
直到听见希蕾的哭诉。
像一把尖刀，插进她一直以来自觉屹立不倒实则宛如蛋壳般脆弱的自以为是的认知中。
这大概是只有新人训练师才问得出来的问题吧，毕竟老手们对于将自己的“伙伴”推上战场已经习以为常。
“当然会痛啊，但不经历磨炼怎么变强呢？”
明明是一直龟缩在安全地带的人说起这种话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而她也是这其中的一员，并对此毫无自知。
没有用的，变强大也无法保护他们，何况我并不强大，只是一个一直躲在后面还洋洋得意的胆小鬼而已。
这种事情，要怎么和她说呢？
“yibui！”脆生生的叫唤把慕拉回现实。
棕色的小毛团一拱一拱地钻进希蕾的臂弯，恢复了体力的伊布摇着尾巴看起来活力十足，他似乎不能理解自家训练师哭泣的原因，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女孩脸颊上的泪水，又飞快地跳开，在旁边的草地上蹦来蹦去，再回过头来朝她笑。
希蕾的眼眶里的泪珠一下滑落下来。
小毛团疑惑地歪了歪头，又飞奔回来，跳上希蕾的肩膀，前足没轻没重的拍了拍她戴在耳朵上的个人终端。
“……？”希蕾的表情流露出一点困惑。
“是在提醒你这次还没有复盘吧。”阿慕说。
“哎？”希蕾愣住了，而伊布则因意思被理解兴高采烈地点了点头。
“表演练习也好，实战特训也好，都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事，所以现在你一个人在这里烦恼根本没有意义。” 慕轻轻吐出一口气，吹歪了本该顺着风落在自己脸上的草屑，“毕竟参加华丽大赛什么的……本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梦想啊。”
希蕾呆愣地看着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神情温柔的仙子精灵和羞答答地垂着耳朵的塔布奈，想起了水晶华丽大赛结束的那个夜晚，借助个人终端的全息投放设备，在关了灯昏暗的房间里再现的那个闪闪发光的舞台，她和它们围在一起看台上的协调家们用特别的方式展现搭档们独具一格的魅力，技能在交错、碰撞中产生的花火组成的那片仿佛触手可及的银河，眼中不约而同浮现出的——憧憬之色。
希蕾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了，一把扑过去抱住自己的伙伴嚎啕大哭。塔布奈温柔地扶住她，伊布在她的脸上轻轻蹭了蹭，仙子精灵则伸长缎带一样的触手，柔柔地把他们四个环绕在一起。
慕发呆似得盯了女孩的背影一会儿，又对她说道：“如果还觉得愧疚的话，就用最大的努力去回报它们吧。”
闻言女孩竭力止住抽噎，用和平时的绵软不同的沙哑嗓音重重地应道：“是！”
——像在许下什么为期一生的承诺。
忘记写关于慕的服装变更内容了，总之重修时会直接从最开头改成便捷的旅行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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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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