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白色百合代表着纯洁无瑕。素雪很喜欢这种花,因为它还有另一个花语——神圣的爱情。会不会有一天,她也能手捧一束白色百合花,穿着洁白的婚纱走向那个她愿意托付终身的人呢?少女青涩的情愫只能诉于夜空中的星星。
直到那一天,蓝信一捡起那束被轻贱的百合花交到了素雪的手里。
后来他说,只要有他在,就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她。
这几日清晨,素雪推开理发店大门时总能看见墙边斜靠着一束包装精美的白色百合花。她很清楚这些花的来源,却也只是默默地把它们收起来,插在玻璃花瓶里。
除此之外便就是不太会隐蔽的阿鬼,总是在街角鬼鬼祟祟地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可疑人士。
“阿鬼。”素雪朝他招招手,天气炎热她也不忍心看阿鬼一直在烈日下,“进来喝杯茶。”
被发现了的阿鬼手足无措,不敢轻易上前。老大交代给他的任务可是秘密保护素雪,这样一来他要如何交差。
“我又不会告诉信一,他怎么知道呢?快来吧,你要是中暑了我还要帮你叫救护车呢。”素雪笑了笑,转身走回店里。
她知道阿鬼会接受她的邀请。
她已经从城寨搬走快一个星期了,理发店却没有恢复营业。可能素雪心里还有期待,期待着如果信一来找她和好,他们便还能回到过去。可是等来的只有一束又一束的百合花。
“看看,”素雪指了指茶几上大大小小的花瓶里已经显得有些拥挤的百合,“告诉你老大别再送了,不然我都可以去集市当花贩子了。”她给阿鬼倒了杯茶水,招呼他坐下歇息。
“嫂子……”阿鬼下意识脱口而出,却在素雪看向他时坚持着没有改口,“信一哥他也是不得已……”
“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已经……”素雪在沙发上坐下,她低下头,眼里满是失落,“和他没有关系了。”直到今天她还是无法做到坦然地说出这句话。
“如果信一哥不在意您的安全,就不会让我过来保护您了。”阿鬼跟了信一很多年,他很清楚信一不是背信弃义之人。
素雪又何尝不明白,但她宁愿欺骗自己,好让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能被麻痹,“那是因为他觉得如果我有什么事都是被他害的,不想自己背上这样的罪名罢了。你就告诉他,我文素雪不需要他的庇护过活。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被人绑了,也不需要他救。大家都是凭本事活下去,身死人手只能说明力不能及,我认了。”
信一不是想让她死心吗?那素雪便如了他的意。
阿鬼不敢随便答话,只是恭敬地听着,不时点头会意。还不知道老大听见这些话会是什么反应呢,他又怎么敢妄作评论。不过在阿鬼眼里,这只是他们向彼此撒娇的手段罢了。毕竟真正深爱彼此的人,又怎么会舍得看对方受伤害呢?
阿鬼的想法很快便得到了证实,不过是以大家都不愿接受的方式。
如果一向人声鼎沸的街道突然变得寂静无声,一定代表着危险正在靠近。没过几天的黄昏时分,素雪站在门边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她立刻关上店门,熄灭屋里的所有灯光,躲在屏风后面。
“听说那个洗头妹回来了?兄弟们,我们今天来找这位老朋友叙叙旧。”细妖的声音传来,身边似乎还跟着不少人。他们砸碎了橱窗的玻璃,爆裂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显得格外刺耳。
“喂!你不知道这里现在是谁罩着的吗?”阿鬼果然还在附近,他招呼着马仔们将天义盟的人围住,“宋人杰知道你今天要来叙旧吗?”
“我们老大的名号也是你能随便叫的?”细妖底气十足,“龙城帮就要完蛋了,你还不知道呢吧?”
“别和他废话,我要带走那个女人。”一个陌生男性开口说。
看来打斗无法避免,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素雪小心翼翼地从屏风后面探出脑袋,只见一个身形纤细的男人对着阿鬼出拳,不要几招便把他擒住。
“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即使脸被抵在地上,阿鬼仍咬紧牙关,“你不知道吗?我老大是出了名的朋友多……”他还没说完,细妖便一脚踩在他的头上。也就是有了那个身手了得的男人做靠山,细妖才敢这样作威作福。
“你是蓝信一的近身,你日日夜夜守在这个理发店外面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男人的声音沉稳,不似细妖那般尖声怪气。
“只有这样才能引你们上钩不是吗?”阿鬼的嘴里全是血,却没有放弃抵抗。
“难得你这么忠诚,你大哥泉下有知,应该会很欣慰的。我这个人向来喜欢成全别人,不如就送你去和蓝信一团聚吧。”男人扬起拳头,对准阿鬼的脑袋。
“住手!”素雪推开店门,“你们要的人在这里。”
“阿雪姐!”阿鬼猛地起身拖住男人的腿,“你不该……”
“你就是文素雪?”男人看向素雪,很难想象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是抱着怎样的信念打开了这扇门。
“你说蓝信一死了?”素雪攥紧拳头,浑身颤抖。眼里不仅有恐惧,也带着愤恨。
男人抬腿把阿鬼的胳膊甩开,上前一步递给素雪一沓相片,“我离开澳门的时候他还有呼吸,现在……人说不定已经没了。”
那一张张相片上都是信一被打得皮开肉绽的画面,还有被吊在半空中毫无生气的四仔和一只断手。毫无疑问,信一为了营救四仔只身前往了澳门。
“雷公子顾念你们感情至深……”男人的话被素雪打断。
“雷公子想让我怎么做?”她的话像冰雪一般寒气逼人,表情更是降至冰点。
男人皱起眉头,这股压迫感使他感到厌恶,“想请你去澳门见蓝信一最后一面,你考虑清楚,去迟了就只能为他收尸了。”
雷公子的恶趣味可不止于此,比起直接杀了信一,他更想折磨信一的精神。如果像玩弄四仔一样,当着信一的面命令手下们粗暴地侵犯他的女人,再将他的女人生生肢解,变成一片一片美味佳肴端到他面前,那场面一定别开生面。
“可以,不过你们要放这些人走。”素雪没有任何犹豫,尽管她听见阿鬼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让她离开。
“你好像没有资格和我们谈条件。”细妖最看不惯这个女人不肯服软的样子。
可是下一秒,素雪拾起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紧紧地抵在自己的脖子上,“雷公子要的应该是个活人吧?”既然他大费周章派人来捉她,就一定有他的原因。
素雪猜得没错,所有人都警戒地抬起双手,不敢轻举妄动。
“放他们走。”她命令道,玻璃碎片划破了她的手指,渗出鲜红的血液。
男人没有下达新的指令,天义盟的人也只能收手。阿鬼手下的人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受了伤的兄弟们却都不准备离开,他们不愿辜负信一的托付。
见他们都不肯走,素雪只能嘱托道:“阿鬼,把消息带去庙街。只要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人们总是依靠着一个又一个的信念活下去,亲情、爱情、友情……正是因为这些信念的传递,才创造了人与人之间命运般的相遇,构成一个个动人的故事。
“是。”阿鬼的声音有些哽咽。
龙城帮的兄弟们互相搀扶,眼眶里压抑着热泪,踉踉跄跄地离开了。他们可以预想到素雪将会面临怎样的龙潭虎穴,必定是九死一生。即便如此她还是站出来护住了他们的性命。
他们能想到的,素雪当然也心中有数。那个陌生男人把她带上一架私人飞机,却没有绑住她的手脚。她就一直握着那块碎玻璃,以防男人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喂,怎么称呼你?”素雪开口问道。
“邢锋。你胆子挺大,敢威胁我们放人。”邢锋对眼前的这个女人颇有兴趣,旁人见了刚才的阵仗早就被吓破了胆,她却从容不迫,现在还敢主动来和自己搭话。
“他们都是信一的人,没必要为了我送命。”素雪不想看见任何牺牲,更何况她根本没办法对邢锋说的那些话坐视不理,“那你呢?你有没有骗我?”比起自己的安危,她更在乎信一的情况。
“你很在乎蓝信一,难怪雷公子要把你抓去澳门。”邢锋很清楚雷公子的癖好,越是真挚的感情在他眼里就越具有玩弄的价值,“我只能告诉你,你将要面对的是个吃人的魔鬼。”
“如果他已经死了,那就算把我抓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吧?你放心,我只是想再看看他。”或许那就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但素雪想陪着信一一起面对——就像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信一也陪着她一样。
心里如果有了念想,等待的时间便像踩了油门,并不难熬。飞机落地,几个穿着黑衣的壮汉严阵以待,准备接替邢锋的工作。
邢锋微微弯腰,一边伸出手示意素雪把玻璃片交给他,一边保证道:“他们会带你去见雷公子,但你不能携带任何可能具有杀伤性的武器。你放心,他们不敢伤害你。”
“雷公子真是胆小,连这种小东西都害怕。”素雪把玻璃片放在邢锋手心,双手攥紧袖口,显得有些局促。
邢锋直起身子,对那些马仔交代道:“已经搜过身了,别对她毛手毛脚的。被雷公子知道了砍断你们的手。”
“是。”他们上前来把素雪带上一辆车,用眼罩蒙住她的眼睛。
车子行驶了一段时间,素雪已经全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直到他们下车走进一栋建筑,黑衣人才帮她摘掉眼罩。早听说澳门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这栋大楼更是富丽堂皇,可见雷公子实力雄厚。
他们走进餐厅,昏暗的环境只依靠几根烛火照明。长桌前坐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听马仔们的语气,这人就是幕后黑手雷公子。素雪远远地看见墙角处用铁链拴着两个人影,就算看不清也能猜到那正是信一和四仔。
“文小姐,请坐。”雷公子大手一挥,手下的人全数退出了房间。
素雪没有乖乖听话,依然站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雷公子见对面的人没有反应,终于放下刀叉抬眼看去,下一秒钟又轻浮地冷笑道:“哎哟,长得这么水灵,便宜了手下的人倒是可惜。”
“蓝信一还活着吗?”素雪必须向他确认这个问题的答案。
雷公子指了指黑暗中的两团人影,“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素雪警惕着四周,向他们慢慢靠近。视线越来越清晰,信一和四仔身上的伤便也越来越触目惊心。
“信一!”素雪在信一身前跪下,摇了摇他的胳膊。
原本已经神志不清的信一听见素雪的声音猛然回过神,他睁开眼睛,还以为自己已经开始走马灯,不敢相信地质问道:“阿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素雪眼看他们承受了非人的折磨,愤怒和憎恨已经到达顶峰,令她红了眼:“我怕今天不来澳门,后半生都会后悔做这个决定。”她双手环住信一的脖子,把他拥入怀里。
一旁的四仔意识逐渐清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当前的形势。他和信一的手被拷在一起,铁链太粗难以挣脱。
“好啦好啦,让你们在这里双双殒命岂不是显得我雷某人太冷血。不如我们来谈谈怎么达成大家都满意的结局。”雷公子晃了晃红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对苦命鸳鸯,“我有一个好主意。文小姐你留下来做我的女人,我就把蓝信一放了,怎么样?”
“你我之间的恩怨与他人无关!”信一朝雷公子怒吼道,“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诶~这是人家文小姐的决定,你又有什么资格多嘴呢?”雷公子淡定自若地将一块生肉塞进嘴里咀嚼着。
信一见素雪沉下脸并不答话,心里预感大事不妙,连忙双手握住她的小臂,却一瞬间僵住,摇头道:“阿雪!你不用为了我牺牲,我只想要你活下去!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活下去就有无限可能!”
“信一,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救下来的,让我不顾你的安危苟且偷生,我做不到。”她甩开信一的手,站起身来。
雷公子大笑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阿雪。来和我亲热亲热。”
信一攥紧双拳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打爆他的脑袋。
素雪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她转身来到雷公子面前,并没有轻易服从他的指令,而是质问道:“我怎么知道和你亲热之后你会不会放人啊?”
雷公子轻笑一声,提起椅子旁的巨锤放在信一和四仔之间,“把林杰森的头打爆就能走咯。”
“你什么意思?”素雪皱起眉头。
“我说放蓝信一走嘛,又没说两个都放走。好了,我已经给了他解决方案,你也差不多要兑现承诺了吧?”雷公子一手揽住素雪的腰,拖着她的左手把她拉到桌边,上半身压了上去,“既然已经是我的女人,在哪做应该都随我心情吧?”
“住手!你这个禽兽!”信一努力想要挣脱锁链却是无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雷公子强硬地抬起素雪的大腿。
素雪拗不过雷公子的力气,双手拼命推开他。直到她感觉雷公子的下身正在隔着衣服磨蹭她的身体,她终于抬起左手在雷公子脸上留下了一记重重的巴掌。五根手指的红印清晰可见,墨镜都被打歪,雷公子彻底丧失了耐心,拿起桌上的餐刀将素雪的左手钉在了桌子上。
钻心的疼痛使素雪忍不住口申口今一声,信一几近疯狂的怒吼更是刺激着雷公子的感官,令他感到无比的兴奋。他正准备挺动身子长驱直入,却感到心口一阵刺痛。回过神时,一把蝴蝶刀已经插入他的胸口。
房间里突然变得寂静无声。
怎么会这样?雷公子踉跄地后退几步,很快便意识到那把刀是素雪用右手刺进去的。她一直把刀藏在右边的袖子里,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雷公子奸笑着拔出自己胸口的刀,朝素雪的腹部捅了过去。既然如此,他便要信一亲眼见证最心爱的女人死在他面前。
“阿雪!”信一绝望地吼叫着,眼看那洁白的衣裙上映出鲜血。
终于,四仔以最快的速度拿起铁锤朝自己的手掌砸去。一瞬间他的手掌变得血肉模糊,也是在这个瞬间,信一重获自由,朝雷公子扑了过去。
门外的守卫听见动静冲进来时,雷公子已经身中数刀倒地不起。信一抱着素雪,四仔手持巨锤为他们开路,他们正在与死神博弈。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等来到一楼,迎面碰上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同邢锋对弈。
见信一怀中的素雪危在旦夕,三人停下了战斗。陈洛军和十二少早在阿鬼把消息带去庙街之前便已经收到了信一和四仔受人虐待的照片,他们不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澳门,还联络了在澳门与雷公子并驾齐驱的多股势力。有赌王贺新答应帮忙摆平警察之后,他们便马不停蹄地来找雷公子要人。
“上车,阿雪需要立刻止血!”四仔朝二人喊道,他们抢了一辆面包车,朝着贺新名下的医院开去。
信一感觉素雪浑身冰凉,双手颤抖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阿雪,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医院了!”
“没关系的,信一……”素雪把头靠在信一肩上,抬起手来抚摸着他的脸颊,“已经不痛了。”当初信一那句安慰她的话,现在她也原原本本地还给了他。
信一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泪水,亲吻着素雪的额头,一遍又一遍地道歉:“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同你吵架,不应该说那些伤人的话。我一定改!阿雪……你不能有事,我还没陪你看过雪呢……”他不想第一次失信于人就是对素雪。
素雪脸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她用手抚过信一右脸,拇指扫过他的鼻梁,轻声说:“那个疤痕……已经消失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信一脸上还留着淡淡的疤痕。她忍着疼痛,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嘴里却依然喃喃道:“别怕,会没事的……”
信一已经泣不成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在急救室外等待时,四仔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陈洛军和十二少。信一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失魂落魄地看着手上的血迹,在心里为素雪祈祷。
直到急救室的灯熄灭,有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信一仍然没有晃过神。他呆呆地站起身,好像所有人说话的声音都是那么远。
“家属在哪里?”医生问。
十二少拍了拍信一的肩膀,把他推到最前面,“家属在这里。”
信一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不安地询问道:“医生,我爱人她怎么样了?”
“文小姐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失血过多曾经陷入过休克状态,所以目前还没有苏醒。”医生把装着那把蝴蝶刀的塑封袋交给信一,“还好腹部没有什么重要的器官受损,这把刀你们自行处理吧。”贺新已经交代过经手的所有医生护士,这些事自然也不会由警察处理。
“谢谢,谢谢医生。”信一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放松,使他终于能感受到身体上的痛苦。他和四仔也被伤得不轻,需要接受治疗。
但这里毕竟是在澳门,时刻都不能放松。所以他们只是请护士帮忙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便守在素雪的病床边,准备等她醒来就返回香港。
这世上有很多事都连结着因果,许多话说出口时不会预想到会有成真的那天。就像信一手里的这把蝴蝶刀,当初龙卷风把刀交给信一时绝对想不到它会差一点夺去信一心爱之人的性命;又比如素雪那天赌气说的话,却在此时此刻应验了。
雷公子的伤是否致命还不可知,但倘若他能死里逃生,必定不会轻易放过龙城帮、放过素雪。信一握住素雪的手,不得不为他们的未来做打算。经历了这些事,他已经没法再欺骗自己——他无法舍弃这个女孩。
素雪的意识逐渐清醒,她感觉到柔和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手心是温暖的触感。她睁开眼睛,周围站着最重要的爱人和朋友们。
“醒了!”陈洛军拍了拍身边已经有些犯瞌睡的四仔。
大家都朝她看了过去,一时间她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怎么都守在这儿呀?”
“阿雪,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头晕,或是耳鸣?”信一紧张地询问着。
“没有,就是伤口疼。”素雪还十分虚弱,麻醉的劲过去之后伤口火烧一般地疼。被捅一刀尚且如此,她简直不敢想象信一的手指被生生砍断时承受的疼痛,“现在情况怎么样?你和四仔的伤也要好好治疗啊……”
“托你的福,大家都活着,除了那个雷公子不知道死了没。”四仔举起他被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左手,在素雪面前晃了晃。
“我还是比较好奇,你是怎么把刀藏起来的?”十二少只是听四仔转述当时的情况,都难以想象一个柔弱的女子怎么能层层骗过这么多人的眼睛。
素雪抿起一个笑脸,“因为所有人都和你想得一样咯。邢锋刚抓住我时,我从地上随便捡了一块碎玻璃防身,他们自然以为我身上没有任何能保护自己的东西。至于雷公子,我用左手扇他耳光的时候,想必他一定觉得我已经穷途末路,放松了警惕。本质上都是因为你们觉得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再加上我又装得很无助。”
“我抓住阿雪的双手时摸到了那把刀……”所以信一早就知道素雪的打算。
“如果我能再早一点做出反应,你就不用挨那一刀了。”四仔在等雷公子彻底放松警惕的时候。
素雪摇摇头,反问道:“你的手还好吗?”
“没事。”四仔还在自责自己连累了兄弟们,是雷公子设下圈套,以他女友的线索为诱饵骗他来澳门,才生发出这些事端。
这时病房里的电话突然响起,陈洛军接通电话,神色变得有些紧张,应声道:“好的,我知道了。”挂了电话,兄弟三人已经猜到了大概,纷纷起身行动起来。
“雷公子醒了。”
他们必须赶在雷公子的人杀来这间医院前离开这里,登上返回香港的飞机。好在早有准备的兄弟四人已经在赌王贺新的帮忙下安排好了一切,素雪能醒来就是他们最坚实的保险绳。
直到飞机起飞,众人终于松了口气。到了此时此刻他们才算是真正死里逃生。
“阿雪,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信一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他守在素雪身边,手一刻也不愿意松开,“我知道你愿意陪我一起面对危险,但你是我唯一的软肋,他们控制住你就控制住了我的心。我不能放弃龙城帮,也绝不会放弃你。只是让你空等我实在过意不去,说不定我会死……”
“你既然说和我商量,一定是已经想到了些解决方法?”素雪很清楚信一的做事风格。
他点点头,继续说:“我想送你去日本学美术,你不是一直很想学油画吗?这些社团纷争始终只在国内,他们追不出去,也找不到你在哪儿。”这件事信一只会在这些足够信任的人面前提起。
“去日本……”素雪迟疑了。诚然,这是解决当前情况最妥当的做法。她继续留在香港也只会成为信一的拖累。
“对,等到了香港就会有人护送你乘上飞往日本的航班。我会负责你的学费,派人每隔一段时间给你的账户汇钱。你就当是去度假,等龙城娱乐集团变成现实,我就去接你,好吗?”信一的想法不止停留在构想阶段,他已经在日本联系好了学校,买下一间公寓,只要素雪点头答应,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这个提议对素雪没有任何害处,她本没有理由拒绝。只是一旦离开这片土地,信一的生死便都成了无法掌控的信息。
见素雪迟迟没有答话,信一从衬衫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塞进了她的手心里,“我本来想用它来向你求婚的,但想想看,如果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未来,这也只是不负责任的行为。现在我想让它成为我们的信物,阿雪,我答应你事情解决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带着它的另一半去见你。但如果我一直都没有出现,就请你忘了我吧……”
“万一你只是变心了呢?把我一个人留在日本。”素雪望着信一的眼睛,她想再多看几眼,未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我蓝信一对天发誓,永远不会改变爱你的决心,直到死亡。”信一郑重地起誓。
素雪无言,只是点点头,沉默良久才哽咽着开口道:“那到时候你要记得带一束红玫瑰。百合花太素净,时间久了我也想换点新奇的看看。”
“好。”
这一声承诺便让素雪等待了四年。
1990年冬天的北海道格外寒冷,在这里必须穿着最厚的棉衣、裹上最厚的围巾、戴着最厚的针织毛线帽才足以御寒。大雪没日没夜地下个不停,不知道信一是不是为了满足她看雪的心愿才特意选了一所位于北海道的艺术学校。
第一年他们还保持着书信联系。后来龙城帮的形势越来越危急,连寄信都存在风险,便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来一两封信件报平安。最近一年就连阿鬼也联系不上了。但每个月打进素雪账户的钱却总是如期而至,甚至有增无减。
说不定信一已经遭遇不测,又或许龙城帮已经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素雪时常挂念着他们,挂念着曾经在城寨里的生活。
“Yuki!快来!”
在日本的习俗里,新年伊始的这一天如果来到神社虔诚地向神明祈愿,便一定会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心想事成。
1991年的第一天,素雪也和她的同学们一起来到了学校附近的神社。
“好想许愿赶紧有个男朋友啊。”美惠一边把脚下的雪踩得吱吱作响,一边感慨道,“Yuki就没有这样的烦恼。”
Yuki是素雪在日本用的名字,也代表着雪的意思。
“Yuki的男朋友很帅诶,好羡慕啊。”爱子挽着素雪的胳膊,她们的关系最亲密。
素雪笑了起来,脸颊被冻得有些微微发红,“可是你明明都没见过他。”
“只要看了你房间里满墙的肖像画就知道啦。”爱子第一次去素雪家作客时就被那些画震撼到了。
“好啦好啦,还是赶紧想想要许什么愿望吧。”她们已经来到了正堂前。
双手合十击掌两次,素雪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愿望:“神明啊,如果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希望蓝信一可以平安顺遂,希望我们可以早日相见。”她曾经质问上天为何给她如此多舛的命运,到如今却也宁愿相信神明会听见他们的声音。
她们转身离开,素雪抬起头来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每一片雪花都在沿着不同的轨迹下落,就像每个人的人生,飘忽不定。
“阿雪。”
异国他乡的母语声最是亲切,尤其那声音的来源还是最熟悉的人。
素雪的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做出反应,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大雪里,她看见信一穿成她见过最厚实、最臃肿的样子,手里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上面点缀着几颗晶莹的雪白。
她立刻绽出了一个最灿烂的笑容,向他飞奔而去,径直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怎么现在才来!”素雪看着信一的眼睛,没等他回答便吻住了他的唇角。
“陪你看雪的约定,我兑现了。那你呢?有没有准备好做蓝太太?”信一露出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手指被冻得通红。
素雪也抬起左手,摘掉手套,自从来到日本她便一直戴着那枚戒指,“早就准备好了。”
“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他们挽着彼此,艰难地走在被雪覆盖的台阶上,但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坚实。
“已经实现了——”
任何花都可能代表爱情,但唯独红玫瑰爱得最热烈。
——正文完——
白雪信歌,是一起看雪的约定,是两个人四年来往的信件,也是永远相爱的诺言。
虽然是个平淡的故事,却想在电影和漫画两个宇宙都给信一一段简单又温暖的感情,去填补龙哥离开后他内心的空虚和无助。
是我最爱的双向救赎!
感谢大家短短18天连载里的陪伴,有评论和收藏是我写作的动力。也希望喜欢的家人们可以帮忙点个好评,谢谢!
祝大家生活愉快!天天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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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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