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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韩义靠近平房,踩过在刚清过积雪的煤渣路上,除了清脆的脚步声外没留下半点痕迹。屋里很黑,被不远处灯火明亮的居民楼衬得愈发孤寂,无人注意。

如果不是房前已经站了两人,这着实是个很好的时机。

他扭头要走,却被其中一人叫住:“韩先生。”南方口音,还叫得这样客气。韩义猜出他们是谁,只得搓着手走过去,轻声招呼:“狄先生,张叔。”

走得足够近时,他才发现他们正站在矮墙一处豁口前,正对着窗户张望。玻璃早上还好端端的,这时已经碎了,寒风顺着黑漆漆的裂口往里钻,不知里面是否有双眼睛也在窥探他们。

从接到来自香港的电话后,这个家就有种隐秘默契,每个人都留意着这里。屋里住着他们的老邻居曾春花,家属院为数不多能与广东扯上关系的人。

曾春花以前是厂医院的医生,与老韩和老张算是半个同事,无论张家还是韩家的孩子都受过她照顾。后来她跟着厂里调动到鹤城,被返聘在卫生所工作,也照料过韩静节。她丈夫陈广是广州人,与她是同行,早年作为人才引进到长春的大医院。韩静节小时候生病,去长春住院时还是托了他的关系。

两口子人很好,子女也多,连着生了四个,把排中间的二儿子送到广州过继给老陈的弟弟。养在身边的孩子都很出息,老大是厂里劳动模范,老三当兵,老四在沈阳当会计。送养给亲戚的老二脑子也很活络,原本在广州做医生,私下不知做什么营生发了点小财,前几年辞了铁饭碗跑香港去了。

厂里每个家长都比着老陈夫妇羡慕过,夸他们是窦燕山,教子有方。不过听说老韩家的小孩从香港找回来之后,这种羡慕就化成无声怀疑。这也许能解释窗户的破洞,以及屋内的黑暗。

韩义入职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外甥女失踪的卷宗,每个字他都能背过,自然知道一九七八年他家老二从广州来鹤城探亲。

摸排走访的同志几乎给厂区里每个人都做了笔录。事发前夜,曾医生整晚留在卫生所看着病人打吊瓶,小孩失踪时还没走,有很多人证。

至于那个来探亲的儿子,曾医生回家后发现他留了信,说先走一步去长春探望父亲了。

那段时间老陈肠胃炎反复很厉害,两人都和邻居说过,可能会让老二早点动身去看看。他们电报与长春那边确认过,老陈说儿子一大早搭火车来找他,同时医院招待所也有回复,确认老二入住。

他们名誉太好,而且曾医生一直积极参与寻人。等到来年开春,多数人开始等着发现小孩的尸体,她是除了家人外少数几个还在坚持的。之后几年,韩家陆续办了三场葬礼,张家在无止境地奔走找人,他们夫妻俩也没少帮忙。最无力的时候,也是曾医生去找了她娘家能人请仙问过,说孩子在南,让张焆往广州走。

这么多年来,没人怀疑过他们。老陈一路升到院长,退休后和妻子一样被返聘,一直留在长春。狄秋从香港那边寄信来的时候,他还在位。如果当年他能为儿子开一张假证明,如今他也可以拦下一些信,并制造个小火灾销毁记录。

“为什么他们没住楼房?”萧瑟冬夜里,狄秋问。

“当年分房的时候不够,我们这些老的就先让给年轻的,我们住平房。这间屋最远,当时她发扬精神,主动选的这里。后来焆儿辞职的时候,还有人说应该把房收回来给她家住,她说不要……”老人叹了口气。“那时候我们想着给孩子把家留着,不想交房子,为这事儿还特感念她。”

说着他看了眼韩义,像是猜到他为什么来:“狄先生说他家老二在香港就好办,想要个照片认认脸。刚刚敲了半天门,没人应,装不在呢。”

韩义皱眉:“他家老二叫陈兆兴,我问广州那边要他户籍信息了,这两天应该就能到。”

“他到香港可能会换□□,有照片比较好办事。”狄秋淡淡道。“除了父母,他还有三个兄弟姐妹?”

“焆儿说了,孩子归孩子,不为难他们。”老人立刻答,眼睛盯着韩义,带些哀求。“先搞清了,确定了,要真是他们做的,那就……”

他们几乎认定了凶手。除了地缘外,医学知识也是原因之一。那个年代他们很少有人了解什么是血型,如果不是韩静节意外住院,这辈子家人可能都没听过孟买血,罪犯极可能有些医疗背景。此外要带着一个小孩走这么远,药物必不可少。陈兆兴以前是医生,能搞到安眠药,也能算好剂量。

“我家三条命,算上静静,四个人。他们不冤。”韩义说,顶着那灼灼的目光,还是低了头:“我听姐的。”

狄秋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这家人挺像,复仇都在求公平,决意见血还讲克制。他不会阻碍别人了却仇怨,只希望能稍微延后:“等天亮再说吧。会跑吗?”

“要跑早跑了,这两天她照常上班。没证据,他们也知道。”韩义悻悻答。“咱回去吧,夜里头太冷了,别给你们冻着。”

他没说自己深夜来做什么,狄秋作为客人亦不追问,揭过这页只当是个小小插曲。他提出直接去住处,年轻人就打着手电筒一路送他到招待所,还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条件有限,请他多担待。

狄秋年轻时在码头、城寨都住过,招待所对比之下算是体面,没什么要抱怨。他从广州带的人一早先办好入住,之前担心本地帮派会牵扯其中,不想最大可能只是一家人见财起意,这就简单许多。盘算过许多后,狄秋吃了两粒药就和衣睡下,次日清早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敲门声很规律,一短三长两短,是以前家里订好的暗号。他瞬间清醒冲去开门,就见韩静节裹着厚重外套站在门口,身上清晨寒气未散。

小孩眼巴巴看着他,手上提了两个保温桶。她昨晚到家发现狄秋不在,虽然知道他肯定有妥当安排,但这一晚睡得还是不踏实。夜里醒了几次,她都以为是在港城那间卧室里,耳边母亲呼吸声不太真切,直到今早醒来才确定自己确实回了家。

她心中两头都放不下,早饭食不知味。母亲像是看出她烦恼,主动提出一同送些早点过去。路不算远,她们走过来也就十几分钟,奈何有人心急,摘下帽子时额发都被汗浸湿。

“这么早,急什么。”狄秋看她这副样子,大概能猜到她心思。他接过饭盒,让小孩脱去外衣小心着凉,问:“就你一个?”

“妈妈同小姨在门口见朋友。”韩静节帮他摆好餐具,紧紧盯他:“她们好像有事不想给我知道?”

狄秋早就领教过她敏锐,但要瞒她的事何止一件。他舀了勺粥,选了相对无害的一个:“他们说,卖你的人好像在香港。”

“就一个人?长春的医院没其他人帮手?他卖我就为留在香港?”一串问题又跟上来。狄秋夹起小半根油条塞进她嘴里,想争取点思考时间,可韩静节含含糊糊继续道:“你们昨日不是去搵人?”

她咽下口中吃食,严肃看着狄秋:“这边管好严,伤人要坐牢,杀人要枪毙。”可惜有点噎,少了些许威严。狄秋倒了杯水看她饮下,有点庆幸小孩还算清醒:“所以要有点耐性,过咗罗湖再讲。”

这话让韩静节稍稍安心些,于是狄秋趁机转移话题,问她今日有什么安排。

“去探爸爸同爷爷奶奶。”她称呼家人时会自然地转成国语,说起没能见到的人,还是忍不住情绪低落。狄秋嗯声应她,正想再找几句安慰,就听她又说:“阿爸,你走之前可不可以和我讲声?”

“昨天太晚来不及同你打招呼,是我不好。”昨晚走得急,他没来得及和韩静节说就先回住处。对突然变了环境的小孩来说,确实有些不妥。但狄秋也知道,韩静节说的肯定不止这点小事。果然听她说:“就快到你复查的时候了。”

“这边都有医院,乖女。”

“你不在家,生意点算?”

“我有付薪水请人做事,要紧事会打电话给我。”狄秋耐心望着她,和声说:“我在这里陪你,不会走的。”

韩静节避开他的目光:“妈妈好像不想走……如果我在这里停上几个月呢?”她不知道昨天两人单独留在家里谈了些什么。她不是港岛明珠,这也不是什么中英谈判,归属不太好判。

“停多久都可以。”狄秋坚定回答。只是想到慷慨承诺的“多久”恐怕没有很久,他又有点不安,沉默几秒后道:“有时大人为了保护小朋友,可能不会讲咁多嘢。这不是欺骗,只是不想你受伤。”

看着她皱起眉,狄秋能猜到她心思,先一步替她说出来:“我知道你心智好成熟,但是在家长眼中,无论你四十岁定五十岁都是小朋友,这好难改正。如果哪日你发现有事瞒住你,体谅下好不好?”

韩静节脸色不太好,她少见地没有立刻点头,像是在思索狄秋话中深意。但和以往一样,她一定会明白,并且接受狄秋的请求。在狄秋合上饭盒时,她说:“你今日可以同我一齐去吗,阿爸?”

她鲜少要求什么,以至于狄秋只要听到,几乎本能就要答应。可惜今天他不能陪伴,他若在场,悲伤总要得体些,而伤痛最不需要的就是得体。“今天你们会有很多悄悄话要讲,我下次再去,乖女。”

“快出门吧,别让妈妈她们等太久。”他柔声说。

韩静节见过墓地,她本以为会见到慈航山上那样漫山的石碑,在其中按照编号找到自己的家人。但韩义借了辆车,将她们一路载到郊外。冰雪还未消融,苇塘采收过后留下一片无遮无拦的旷野。河流已然松动,在一两声水鸟脆鸣中,向更远处的海流淌去。

“你爷爷、奶奶觉悟高得很。那时候厂里提倡火葬,我们这个年代的人讲这些还有点忌讳。只有老韩,说埋个灰盒子不还得占耕地吗,等死了就撒土里去种树。后来我们迁到鹤城,来这边玩,你奶奶说水里好,比洒地里强。等你爷真走了,她寻思了一下,说反正河都是要入海的,干脆一步到位吧,就借船送出海去了。”

韩静节的姥姥叫纪玉林,曾经是个在闺房里读书的千金小姐,后来逃家加入抗日队伍。她不像韩静节在港城见过的那些夫人太太,声音和手都很粗粝,说到旧事会爽朗大笑,笑完又擦眼睛。在被儿女的婚姻变成家人前,他们先是共过生死的战友与朋友。

韩静节贴在她身旁,随她一起将酒倒进河水里。两瓶酒扭开盖子时,她凑近闻了闻,被辛辣气息呛了一下。酒水汇入洪流,再也嗅不到一点气息,仿佛酒香真被守在下游的亡者取走。

“那我哥觉悟不是更高?”韩义抽了几根苇杆,随手编了起来。“他真敢,就那么给医院拿走了。”

张焆认真回道:“我们上学那阵就说好的,人死以后就是一具躯壳,不如为医学事业做点贡献。”

她与丈夫在学生时代就讨论过死亡。作为唯物主义者,那时他们说得很坦然,但总归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如今死亡就悬在头顶,她的平静才像是真正的宁静。可韩静节却被那个字眼触动,如同受惊幼兽一般挤进她怀中。

“妈妈。”她说着贴近母亲的脸庞,借体温确认她存在。她敬畏死亡。从很小时候见到狄秋摆在案上的遗像,到亲自衡量过人命重量,再而后亲自体味过生离死别的滋味,算下来到今天也许畏多过敬。

“别害怕,乖乖。”母亲轻轻吻她,将她搂得很紧。“没什么可怕的,死亡就是身体以不同的形式分解,部分进入空气,部分留在土壤,或者进入水体。世界就这一方天、一片土,不管在哪里都被海连着。如果从这个角度说,人走了以后,反而不受距离阻碍,所以爸爸他们肯定早就找到你了。”

她不算是个完全的唯物主义者,所以还是会抱着这样的期待。有时她想如果自己再迷信一点,真的相信所谓神仙指引的道路在广州多多寻找,是否能早点再见到女儿。可惜她只把那里当成是筹集路费的地方,浪费太久在路上奔波。

话讲到这里,韩静节几乎确认母亲有事。她想起狄秋交代,要多多体谅大人的隐瞒。其实不存在体谅,只是人如何接受自己不想要的结果。佛经里说,人死后会往生阿弥陀佛极乐国土,便是说彼世有幸福。可彼世好远,她想要现世有圆满。

她小声问:“妈妈,你也要出远门吗?”说得很轻,怕被小心眼的神明听去。

“嗯,可能不能陪你很久。”站在她身后的妹妹微微动了动,似乎不想让她说下去,但张焆以眼神温柔阻止她的动作。永远不会有个合适时机说再见,因为人们不想接受离别。那不如在这里,趁此时。“你们那边是几号开学啊?趁开学前和你阿爸回去吧。回去好好念书,要注意身体,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可是我想陪你久一点。”韩静节说。“我比他们早跑四年,可以晚点的。”

“哎呀,我闺女就是厉害。”她听见母亲笑道,隔着棉服一下下拍着她。“可是妈妈还有点事情要做。出远门前还有好多东西要收拾,乱七八糟的,到时候羞死了。”

她笑中带着一点点乞求意味,被韩静节捉了去。起初她不太能理解,只是蜷缩在母亲怀抱,想放任自己躲在大人给小朋友编造的好梦里。说不清是哪里来的灵光,她将母亲不曾卸过的妆、贴身衣物下瘦骨嶙峋的拥抱,与夜里的沉重呼吸声连到一起。真笨啊,她对自己说,明明在医院呆了那么多日,为什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不会。”韩静节说,心一下下地跳,原来是被痛苦切得横七竖八。她想说疼的话不用笑的,妈妈。可长长喘息后,她又想最好的体谅或许是装作被骗到。所以她说:“一个人走远门好辛苦,我陪住你到上车好不好,妈妈。”

她们身旁那条宏伟河流依旧潺潺流着,嘈嘈切切,不可抵挡。那是河流在春天解封的响动,韩静节没有听过,误以为是生命的冗长回声。

狄秋走进医务室时,屋内很安静。冷冰冰的木制长椅上空无一人,掉漆的吊瓶架摆成行,好像在无声振臂。

桌子后坐了个白大褂,年纪很轻,带着帽子和口罩也藏不住稚气。她故作凶狠,问狄秋哪里不舒服。

“你好,我找曾医生。”狄秋态度称得上客气,却让对方更加谨慎:“曾医生回长春了,这几天都不在,就我当班。”

好在狄秋耐心不错,他说:“家里小孩不舒服,听说曾医生看儿科比较专业,想请教一下……”

对方还想再挑剔,追问他是不是厂里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他这号人。但里间已经传来声响,似乎有人缓慢起身,接着门帘撩起,显出张憔悴的脸来。

“孩子怎么了?”曾春华问,声音沙哑,听着比她的年纪更苍老。

“肠梗阻,一直哭。”他说。“想请您上门看看。”

年轻的白大褂还想阻拦,但曾春花已经背起医药箱,嘱咐她看好门,自己去出趟诊。

路上她先问了几句孩子的情况,狄秋一一回答,她听过后像是放下心来,说应该不太严重。说话间他们绕过了居民区,走了条人少的小路,女人开始有些紧张。但等到那间平房出现在眼前时,她听上去竟有点如释重负:“您刚来就把路摸得挺透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门前。狄秋守在门边,礼貌道:“这边路规划好好,都是横平竖直。不像我们那边小路很多。”

“您普通话讲得也不错,比我家那口子刚来的时候好多了。”对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拧开门。“所以您真是香港来的?我还以为……会是广州。”

她闪身请狄秋进门。屋里的风格和韩静节家相差不大,只是略显凌乱,显然房主最近没什么心思收拾。离门最近的窗户破了,碎玻璃还散在地上,砸破玻璃的砖头就在不远处。

“街坊邻里都挺热心的,我们就这么大点地儿,也没啥秘密。”她说着径直进屋烧水。“您喝茶,还是喝水?”

“不算没有秘密吧。丢了孩子,这么多年都没找到犯人。”狄秋环顾屋内,如果他能自己找到照片,就不用多废话。可惜看了一圈,没有半点家人影像,倒是剪报挂了很多张,尽是荣誉表彰。

有医生救死扶伤,也有优秀工人被评为劳动模范,当兵的见义勇为立下三等功,做会计的拾金不昧。一家龙凤,唯独少了贩人的那个。

热水被放到茶几上,因为倒水的人颤抖得厉害,洒到桌上些。像是为了抑制住发抖,曾春花抱臂站着,面向狄秋:“所以确实没有孩子生病?听您说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有过孩子。”很常见的小儿病,狄秋记得他家小女当年也得过,没闹得像韩静节那样严重就是。

“孩子还好吗?”

“你没资格问。”他说,平静而冷漠。“你们是冲着要她命去的。”

“没有,没有。”她连声否认,却站立不稳跪倒在地。“兆兴没偷孩子,他可喜欢小静,小静生病他还帮忙问过他老师!他当年就是去沈阳找个相好的,那女的有男人,不光彩。他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才让他爸帮忙做个假证……”

许多年来,她就是抱着这样的谎言自我安慰吗?狄秋注视着她,只觉得恶心,但他又确实需要搞清前因后果:“寄去医院的信,火灾毁的档案,他去香港的钱,还要继续?”

寒风顺着破窗钻进屋里,那杯热水已经不再冒白气,可曾春花额上却淌下汗来。她像是下定决心:“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杀就杀吧。”

多数时候狄秋不愿看人受辱,杀就杀了,多余折磨没必要。而对于伪善者,他唯有厌恶:“今天我不会做什么,只要你儿子的照片。”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半晌,女人喃喃道:“不会,我儿是个好孩子……是陈广他孬种,他弟是精神病讨不到老婆,他妈就磨着,非要要走我的孩子过继给他。”她抬起头,眼中闪过恨意:“老二那时都懂事了,他妈说不用费心,把孩子抢到广州去的。他弟天天发疯,又打又骂,那不是人过的日子……可他好出息,读书好,求进步,人家选他去读医科学校……”

“哪个学校?”狄秋打断她:“跟他来往的是什么势力?”

“我不知道……他说是香港人,低价来收草药,给他带点洋货。”说到这里,曾春花忽然激动起来,几乎尖叫:“他就是想给家里挣点钱,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儿!那些人不安好心,但我儿他是医生,医生是救人的,不会害人!”

她和丈夫一生都奉行这个准则,变成她所剩不多可以自我欺骗的论据,好像同为医生的孩子不可能是犯人。

“勇子和焆儿,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要害小静,当初就不会帮她看病……我怎么会害他们家?”

她开始哭泣,狄秋听来,居然真心更多。她怕成为恶人,甘心做了数年帮凶。好像只要她不讲,坏事就不存在,那个她曾经爱护过的晚辈还安然活在某处。

“为什么要让她们去广州?”狄秋问。他已不指望从这女人口中套出消息,反正他早晚会找到人,可韩静节的家人值得一个交代。

这也是他唯一想不明白的事情。如果想替儿子掩盖罪行,常人心态应该是离得越远越好。为何她要特意编个算命的故事,让韩静节的妈妈特意往那边走?

曾春花好像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为什么?她问自己,露出一丝迷茫。

“为了焆儿……”那时候勇子的丧事刚办好,老太太也跟着走了,就留下张焆一个人还在找。她想,哪个母亲能舍下孩子呢?但人得有口气吊着才能活,她不能看着焆儿去死。

但这不是全部的理由。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那孩子兴许是在广州。

狄秋好像懂了,他冷笑道;“你儿子绑她回去,总不会是想自己养。广东大把小孩不够他偷,他要冒这么大风险来鹤城?”

是的……老二那年来鹤城玩,赶上韩静节满月不多久,他还抱过。那时候他说,将来自己要是能生个这样的女儿也不错。

一定是这样,就算他把孩子带走,也一定是被蒙了心,他肯定把孩子当成自己闺女一样好好对待。如果焆儿去广州,听她话好好找,也许就能找到……

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是狄秋俯下身,对她说:“你儿子把她交给香港最烂的人贩,晚一天她就被人剖心。差一点就要被你们害死,今日还在这里,是她命数好,与你无关。”

说罢他准备离去,这屋子呆得人气闷。但临走前,狄秋还是转身对女人说:“你们运气好,遇到一家好人。”换做是他,今天恐怕会让她从四个仔女里面选一个死,毕竟一命抵一命才公平。

直到他走出很远,都还能听见女人凄厉的哭声。

不好意思来迟啦,这章有点长)朋友给画了穿校服的静仔和狗狗静仔!暂时还没搞懂咋传上来,等弄明白请大家一起来看可爱小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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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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