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位主玩中路的搭档吗？猜对了，这小孩哥是我管她借的。”宋忱朝顾轻舟的方向瞟了一眼，“到此为止了，刚被眼神警告了，打游戏打游戏。”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居然念了这样一条弹幕。
最近矛盾心理作祟的频率升高，不想让顾轻舟察觉自己对她的感情，但又无比想让她知晓一些他的小心思，毕竟从她的反应看来，暗恋着实显得有些遥遥无期；也想让其他人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主动把自己和她联系在一起。可每次情愫发作的结果，都是他选择咬咬牙忍过去。
他反省不出所以然，只能感觉到内心的悸动，像下雨天堆积的稻草，越是压抑，越是敏感和疏忽。
白天也是这样，反复告诉自己不能盯着她看，却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经过三人十几天的努力，新起的游戏账号从青铜段位一路高歌猛进到了王者晋级赛。宋忱见是顾明磊接手在玩，一口气把他想玩的英雄都送了出去，连胜的局数屡创新高。
偶尔会出现一些自己预判对面却不走位的情况，但在段位达到王者后稍有好转。今天两人有充裕的时间，打上十颗星完全不是问题。
顾轻舟听着两道游戏的音效，还有书桌边两人激烈的交流，看电脑屏幕上直播的画面，战况根本就没有他们讨论的那么紧张。加上是打野和射手的组合，开局一句“我带飞”，跟装了脚本一样经济刷得飞快，还没到十分钟节点就结束了第一把游戏。
巅峰两千五的人，打起王者低星局不柔韧有余才奇怪呢。
顾轻舟想，刚准备继续逗猫，猫嗖地一下弹跳到地上，径直钻到了书桌底下。
宋忱感觉腿边有东西在拱动，不用看也知道那是猫咪在胡闹。
“别蹭我呀猫猫老二不听话是不是？”做完bp，腿边绒绒的触感依旧在，他只能俯身把猫捞起来，回身抛向顾轻舟。“去，到那边和姐姐玩。”
顾轻舟看见他的起势，慌忙腾出手要接，双臂一横，猫还是掉在了床上。
它在被子上踩了踩，还是没有朝她的方向走。
顾轻舟朝她勾了勾手指，猫视若无睹，在床上自顾自跑酷，跑完又莫名其妙停下来舔毛。
“它要是不和你玩，你就拿包零食逗它，在楼梯下面，一只红色的大袋子装着的。”进入新一局游戏，宋忱借转线的功夫回头看，视野里猫和顾轻舟隔着十万八千里。
顾轻舟在心里盘算了下，要想去楼梯间就必须经过摄像头能录见的区域，不如放过猫，安静玩会手机。
她沉默摇了摇头，算是回答。
“弟弟打野好厉害，那必须的，我钦定的WG未来的打野位，不有点本事怎么杀穿选秀大会？……真的假的，当然是开玩笑的啦，弟弟学习成绩很好的，打游戏是业余爱好，总不能叫人家在该好好读书能在高考杀出重围的年纪放弃学业去打职业吧……我当时去打职业是不是因为成绩不好？这都被你们发现了，也没有多不好，也就门门差点及格而已……”宋忱一点也不吝啬拿自己开玩笑，“现在成了过来人，重新考虑打职业这个问题，真的有了很多新感想。”
“这条路真的存在太多不确定因素。天才太多了，青训里国标一抓一大把。联盟要的是在天才里还出类拔萃的人，那概率真的是在抽基因彩票。除此之外，还要你愿意努力，耐得住寂寞。从青训到选秀大会再到比赛台上，一般新人不都得在替补席坐几个赛季，然后凭自己努力竞争过那些老牌选手拿到首发。你们数数，现在KPL那些现役和退役选手，哪些是刚出选秀大会就拿冠军的。所以说啊，天赋异禀和努力只是基本，总有人比你有天赋还比你认真努力，这和学习是一个道理。不同点在于，一个收获腱鞘炎和劲椎病，一个收获死掉的屁股。如果现在让我穿越回当初的时间点，我一定把书读烂，然后找个跟我妈一样坐办公室还轻松的工作，这就是我一直劝你们好好读书，别成天想职业选手多轻松，‘我’要把家人也送去打职业的原因……”
顾轻舟还是第一次身临其境感受宋忱直播的氛围，他习惯了自己和自己对话，配合有些浮夸的语气词，有时顾明磊想插话都插不上。
但这种声音直达耳膜的感觉，永远会令顾轻舟感觉身在梦幻。
已经做出过努力了，她还是，还是不能抛开宋忱就是承诺的事实。
如果他不是承诺，他或许还会为了自己勇敢一回。但如果他不是承诺，她可能连喜欢他的机遇都没有。
喜欢？
一直困扰她的那种感觉，难道是喜欢？
不对不对，顾轻舟捧住脸，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打开手机，刷到的却依旧是有关宋忱的视频，无论她怎么往下翻，刷到的不是宋忱的颜值向视频，就是他的赛场高光时刻，以及他的手他的穿搭他的直播间片段……
浅浅的指甲抵在掌心，顾轻舟握拳的手细微颤抖。
长辈们意犹未尽结束牌局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后。
顾轻舟放任顾明磊打了近四个小时的游戏，但有宋忱在，顾长烨什么也没说。
“走了走了。”他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顾轻舟慢悠悠跟在他身后。
她不着急上车，反正陈蓉走在最后，嘴里的话都还没说完。
大人之间的分别，总是会突然多出很多话要说，然后就会合情合理地导致发车推迟。顾轻舟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双手插兜站在车边，挨个把每人的脸看了一遍。
堂屋和走廊亮着很亮很亮惨白的灯，把前坪的一切事物都照得通明，好像什么都一目了然。
轮到宋忱，他和一众亲戚站在光亮里，周遭又是黑漆漆的山野，他脖颈处的皮肤白得像被刷过漆一样，两颊却又因为长时间待在密闭温暖的空间而泛着微红。
顾轻舟只在心里想，他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都能做到突出的好看，跟其他人完全不在一个图层。
有什么稀碎的灰尘一样的东西从眼前掠过，划出无数道若即若离的白色短线。顾轻舟仰头细看，雪幕已然从漆黑的高空笼罩而下，满天都在飘微渺的雪尘。
下雪了。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顾轻舟有印象，天气预报说湖南即将迎接新一轮寒潮，湘北部分地区或将迎来初雪。
“下雪了耶。”顾明磊打开车门，跳到地上，张开双臂迎接满天飘散的雪花。
他的声音吸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力，大家先后意识到，真的下雪了。
顾轻舟伸出手，承接到飘落的雪花。它们的密度和直径都不大，几乎不带有温度，落在手心立马就化作微小的水珠，再过一会就归于了无痕迹。
宋忱顺着台阶走下来，步伐很轻很慢。
雪尘好像落在他的头发上，融合在他若有似无的光晕里。
他和一年前的他一样好看，一样温暖，是冬夜里顾轻舟在心里定义的小太阳。
她怀着朦胧的期待，用很平静的目光跟在他身上。
此刻的世界响着很多声音，横贯田野的风声，长辈之间的攀谈，顾明磊的欢笑，顾轻舟身体里振聋发聩的心跳声，她看着的人却没有说话。
“好喽好喽，快走了，再不走等会雪下大了就不好走了。”顾长烨催促道，“快点上车。”
顾轻舟从宋忱身上移开视线，坐上车，重新把手踹回兜里。
掌心有轻微的湿意，或许是刚才雪花泯灭时留下的水分，或许是她泄露的紧张，可能二者都有。
“我们走了，下回有空再来。”陈蓉也坐上车，最后和主人家挥手道别。
顾轻舟出于礼貌也朝他们挥手，躲在窗户之后，视野里弥漫着雪尘，宋忱的神情模糊不清。
下一次见面，应该就是在线下比赛了吧。
不在同一个城市的人，每见一次面都要精打细算，每见一次面都可能隔着季节。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也跟着雪幕降落，顾轻舟假借看窗外的雪色，看那栋亮着灯的房子越来越远，最后被凸起的山脊掩盖。
这场雪并没有延续很久，在车抵达顾轻舟家时就已经停止了，前后不过十来分钟，地表也找不到什么雪花的痕迹，四下里都是干燥的。
她收到宋忱发来的信息。
忱：你到家了吗
舟：刚到
忱：真幸运，和你一起见证了初雪
忱：没记错的话，去年今天也在下雪吧，不过那天更冷，积雪都有几厘米
舟：是的吧
忱：希望明年冬天也能和你一起看雪
顾轻舟的心被这一句话触动，止息的心跳又在身体里加速回响。
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会不会他也……
顾轻舟惊醒，窗外依旧是漆黑的夜幕，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四十。
但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一定是她太耿耿于怀，潜意识受到影响，才会使她将昨晚的事情都从头至尾梦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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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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