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磊操作的镜一套丝滑连招拿下一血，超话和粉丝群又开始讨论上周的撞车。
那时两个人连游戏好友都不是，这么过完一个年，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顾明磊虽然会在讲话上花心思，但却是个实打实的话痨，与那晚连撞车都小心翼翼的粉丝截然不同。
弹幕又开始玩梗，说弟弟这么可爱，当然要再一次检查虞姬玩得怎么样。
宋忱问他，他却说自己只会玩有位移的射手。虽然他很喜欢承诺，知道虞姬是他的招牌英雄，但因为当前版本虞姬并不是个优先级高的射手，他几乎没练过。
可号主的小国虞姬，是那晚众人有目共睹的。
正在看直播的顾轻舟攥了一把搭腿的小被子，有点害怕顾明磊把自己供出来。
她能够很轻易地分辨出顾明磊的声音，就算只是一声意味不明的“嘘”。
宋忱轻笑，没有明说，观众更忍不住浮想联翩。
为数不多的知情人看着弹幕飘了几轮，耐不住宋忱可以忽视，只好随着新对局的开始作罢。
被击杀的间隙，宋忱听劝地把右下角的摄像头拉大，还问粉丝这样满不满意。背景音是顾明磊自言自语的大叫。
弹幕清一色满意了。
顾轻舟追竞一年，发现竞人总是能不开摄像头就不开，签约的直播时长也总会集中到月末。宋忱是KPL圈子里的一股清流，不仅会在月初直接将时长拉满，还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粉丝的要求。
作为21年登场的新秀选手，他很在乎自己的粉丝基础。但尽管这样，宋忱依旧是顾轻舟眼里那道可望不可及的光。
奇妙的是，这道光降临在了顾轻舟身上。
她看着“承诺要拿冠军”和“轻舟不待我”两个ID比肩，屏幕右下角是顾轻舟曾为表姐做伴娘时出入的房间，与宋忱安然自若的神情，像一场梦。
她也逐渐入迷，再回头看时间时，宋忱已经开播一个半小时。
直播间里的顾明磊对超过时限只字未提。
顾轻舟拳头松了又紧，没有敲门就走进弟弟的房间。
看表情就知道，顾明磊是有意而为之，笑嘻嘻的表情富于讨好的意味。
顾轻舟咳了两声，并不希望直播间出现自己的声音。
因为在她的观念里，追竞追的是赛场，选手私生活与她无关，除非踏房。
顾明磊和宋忱的关系难以言表，身兼顾明磊姐姐和粉丝两种身份，宋忱和顾轻舟的联系更是不能摆在明面上。
会招来很多事情的，比如被人问为什么打扰选手私生活，或是关系曝光之后有人找到她问宋忱不为人知的一面……顾轻舟至今没和追竞的朋友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最后一把最后一把，已经开了总不能挂机吧。”
顾轻舟居高临下直视顾明磊可怜巴巴的眼神，连接电脑的蓝牙耳机里传来宋忱的声音：“怎么了？”
“今天的游戏时间到了。”顾明磊刻意放低声线，顾轻舟凑近，知道他这话准没安好心。
顾明磊被看得心里发毛，又补充道：“快到要说再见的时候了，承诺哥哥。”
“明白，先打完这把吧。”宋忱又说。
顾轻舟索性在床头坐下，等这一局结束。
她能够靠耳机传来的打击音效判断局内战况，宋忱所在的蓝方大逆风，而且是中后期的大逆风。
“漂亮。”宋忱道。
三高被破，顾明磊却剑走偏锋抢下来主宰，成功扳回一城。
顾轻舟用胳膊肘想也知道弹幕在跟着飘漂亮，操作比那晚的虞姬还要精彩。
或许将来真的可以送顾明磊去打职业，技术不错，情商高，不出意外的话长开了是个帅小伙，兴许真有机会成为宋忱那样的明星选手。
顾轻舟为自己考虑过，有游戏天赋，要不要去参加女子赛。
可她接受的家庭教育，从一而终都是找份稳定的工作，最好是教师医生公务员，但凡有些出格的想法，被顾长烨察觉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中国的电竞事业辄待发展，职业选手常被冠以不务正业的标签。
宋忱曾坦言自己走上打职业这条路，在家庭内部也经历了很多坎坷。
但他从没和粉丝说起过自己是单亲家庭。
现实中哪有那么多绝地翻盘，在绝对的优势下，顾明磊的强龙不过是螳臂当车。
抬头时，他的眼眶红红的，噙着泪。
“输了。”他委屈道。
宋忱安慰他：“你已经打得很棒了，下次有机会咱们再赢回来。”
顾轻舟很是清楚顾明磊心里在想什么，朝夕相处了十年，顾明磊屁股衣撅她就知道是拉屎还是拉尿。
眼前楚楚可怜的模样，美其名曰是惋惜败局，实则是他不愿意把手机物归原主。
顾轻舟比了个口型：别装。
顾明磊吸了吸鼻子，开始小声啜泣。
咽呜声录在直播里，倒真像是受了欺负。
“怎么还哭了呢？游戏有输有赢很正常呀，男子汉是不能轻易掉眼泪的，小珍珠掉多了别人就不觉得是宝贝了。”直播间，宋忱还在温声软语安慰他，倘若下一刻知道顾明磊是装的，不知道会不会想要收回这段话。
顾轻舟伸手过去要拔顾明磊的耳机线，他虽然没往后躲，哭声却彻底释放了出来，直接吓顾轻舟一雷。
“你干嘛呀？”顾轻舟不知所措问，房间组队麦的声音外放出来，导致她没有把握住音量，说话声音稍微有些重。
宋忱噤声，也意识到顾明磊身边有人。
顾明磊不管，嚎啕大哭。
顾长烨出门和小区的朋友消遣去了，陈蓉在厨房准备明天两个孩子的早午饭材料，被乍然想起的哭声吸引过来。
“这是怎么了？”陈蓉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看着顾轻舟搭在顾明磊身上的手，蹙眉问：“舟舟你又收拾弟弟了？”
顾轻舟没回话，代替她回答的是王者荣耀的背景音乐。
“放寒假嘛，让他多玩一会没关系的。”陈蓉与顾长烨的思想观念不同，只要不学坏开心最重要，偶尔放纵一次也是可以的。
如此一来，真显得是顾轻舟不对了。
事实上，她最担心的并不是顾明磊和宋忱会永无止境打下去，无痛上分反而是她心中所想。她担心的是顾长烨回头怪罪起来，一语带过顾明磊还小，是她这个做姐姐的给了他手机他才能玩的，从此无论顾明磊是成绩退步，还是忤逆父母，原因都有顾轻舟的一份。
“他今天已经玩了两个小时了，超了呀。”顾轻舟压低音量，陈蓉却不领情。
“过年嘛。”
“那爸爸怪起来别说是我太惯着他了。”顾轻舟悻悻收回手，没回头看一眼顾明磊脸上的表情。
又回到电脑前，耳机里传来两人的对话。
顾明磊的声音带着哭腔，但还是忍着喜悦说：“哥哥我又能打了。”
宋忱的表情是旁观者的平静，稍微带了些好奇。
观众围观了一场家庭小剧场，聊得热火朝天，有的在笑，有的在劝小学生还是少打游戏为好。
然后借宋忱之口问起顾明磊的期末成绩，顾明磊很坦诚，全满分。
宋忱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说：“这确实值得表扬，哥哥奖励你一个皮肤怎么样？”
顾明磊推辞，心里想的却是，宋忱就算是送也是送在顾轻舟的号上，自己玩的时间少之又少。
上一秒顾轻舟还在心里表扬顾明磊懂人情世故，下一秒他就一秒转变态度，心满意足地告诉宋忱自己想要镜或澜的皮肤，原因是宋忱执意说：“有奖励才有动力，而且过几天我还会给你包大红包的，一个性质。”
顾轻舟还在自恼，顾明磊这个没脸没皮的，说着玩就够了，要是真敢接就完了。
直播间画面，宋忱在商城挑选皮肤，选好了一个却发现两人亲密度不够，直接将亲密度拉到每日上限。
他号上的点券一直很充足，两个皮肤实在算不上什么。
在顾明磊的视角里，他并不知道对方送的什么，收到邮件时才发现是两封，一个镜一个澜。
“收了礼物就不要掉小珍珠了哦，磊磊选手也要坚强一点呀。”
一墙之隔的顾轻舟简直要气绝，在她所在的乡土社会，凡事都要讲究礼尚往来，今天宋忱送顾明磊皮肤，来日是一定要回礼回去的。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宋忱作为外来成员可能还不熟悉这条不成文的规则。
顾轻舟得告诉老妈。
拉开房门，陈蓉在客厅边烤火边听电话，顾长烨消遣回来正在玄关换鞋。
“……好好好。”陈蓉挂断，视线从顾轻舟脸上扫过，落在顾长烨身上。
“后天去吃饭。”她说了个亲戚的名字，顾轻舟耳熟的，“小孩周岁，正好抓周。”
顾长烨点头同意，顾轻舟也明白，乡土社会最讲究人情世故，吃席吃酒是常事，夏天她考上升学宴还来了大几十号人。
但转念一想，宋忱大约在元宵节前后归队，后天办酒的亲戚恰好是两家都亲近的，这样岂不是又得和宋忱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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